聽完朱常洛的講述,萬曆皇帝差點氣得昏厥過去。


    以他的精明,這麽多年的夫妻下來他不可能對王皇後的所做所為沒有一點察覺。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王皇後竟然做出了如此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你所說的這些可有憑證?”


    “迴父皇,兒臣不敢撒謊,兒臣沒有任何證據,因為皇後娘娘每次都是讓王德祥直接傳話給兒臣,根本不給兒臣機會留下任何把柄。所以兒臣才會讓母妃去灤州把那個叫王森的人找出來。兒臣知道王森是皇後娘娘宮外勢力的負責人,梃擊案之後,王森團夥內訌,他被手下人出賣,讓灤州知州給抓了。


    王皇後一直想要滅口,她曾經吩咐兒臣想辦法殺掉此人,兒臣就讓詹事府的人去找當時的灤州知州,結果那個知州反而以此要挾兒臣,讓兒臣無可奈何,這事就這樣被拖延下來了。現在王森還被關在灤州的監牢裏,隻要把此人帶來,他手上一定有王皇後的把柄。”


    萬曆皇帝沉默了半晌,腦子裏忽然想起之前王皇後忽然要跟自己去見侯平的事情,然後便問道:“王皇後可有要你去對付過侯平?”


    朱常洛心裏猛然咯噔一下,下意識就想到了自己幾次私下針對侯平的舉動。


    他不知道是不是這些事情被萬曆皇帝知曉了,但是不管是不是,今次好像都是個能把責任推出去的最佳時機。


    於是便說道:“這個……皇後娘娘倒是沒有太過明確的命令,但是有隱晦的讓兒臣針對一下侯平,所以兒臣就……”


    萬曆皇帝見他如此吞吞吐吐,心知必是做了一些對侯平不利的事,便喝道:“夠了,細節朕也不想多聽,朕隻需要知道有此事便可,行了,你走吧,今日之事,切記守口如瓶。”


    朱常洛慌忙磕頭謝恩:“是,父皇,兒臣絕不敢泄露半個字,兒臣告退。”


    “嗯,去吧。”


    朱常洛起身緩緩往殿門口退去。


    此時萬曆皇帝忽然又開口道:“等等……,朕還有一事問你。”


    朱常洛匆忙又跑上前來:“兒臣聆聽教誨。”


    萬曆皇帝猶豫了一下,然後溫柔的看了鄭貴妃一眼,然後說道:“你說……你想讓你母妃成為皇後……,此話可是真心?”


    朱常洛抬頭看了一眼鄭貴妃,然後一臉感動的說道:“迴父皇,兒臣自小就羨慕福王弟,能有這麽好的母妃。母妃不像宮裏的其他人,虛虛實實看不真切,兒臣愚笨,雖然被迫與母妃為敵,但是心裏一直都很清母妃才是宮裏好人,母妃做了皇後,這宮裏就都能如翊坤宮一樣有人味了。兒臣字字真心,如有虛言,天打五雷轟。”


    萬曆皇帝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柔和,緩了許久才淡淡的說道:“苦了你了,去吧。”


    朱常洛有生以來第一次被萬曆皇帝如此溫柔的對待,激動的心都要飛起來了,淚水瞬間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湧了出來:“兒……兒臣謝……父皇。”


    重重的叩首之後,朱常洛退出了觀花殿。


    鄭貴妃此時跪倒在萬曆皇帝麵前哭道:“皇上……都怪臣妾……是臣妾一時鬼迷心竅,才聽了太子的話,然後讓皇兒去提王森迴來,可是……可是……臣妾沒想到她……她竟如此狠手,連……連皇兒也敢傷害,都是臣妾的錯……嗚嗚嗚……”


    萬曆皇帝沒好氣的道:“起來,你既然知道此事,為何不與朕商量?王氏那個賤人,自從朕讓李如鬆攻日本本土之事泄露,朕就已經懷疑是這個賤人了,此事隻有朕、跟她還有李如鬆三人知道,朕跟李如鬆都不可能泄露此事,所以就隻剩上下她了。


    但是這個女人太會偽裝,根本讓人一點破綻都找不到,否則朕早就對付她了,你也是不自量力,這麽多年她都將你壓得死死的,如果你有那個心機和手段,又如何能成這樣?這麽大的事,你竟不跟朕商量就私下行動,真是豈有此理。”


    鄭貴妃被萬曆皇帝一通說教,驚如鵪鶉,隻是一個勁的把頭點的如小雞啄米,然後一雙大眼睛看著萬曆皇帝撲閃撲閃。


    萬曆皇帝最讓她著迷的地方,就是每次闖禍的時候,他都會跟自己講一通大道理,每次他在講這些道理的時候都非常嚴肅,像是一個威嚴的智者。


    每次都能說的她心悅誠服,內心湧起無盡的慚愧和悔恨之心。


    每次萬曆皇帝說完,她都是真心實意的想要一一改正那些被指出來的缺點,但是改著改著,就忘了那些缺點是什麽。


    不是臣妾不想改,而是臣妾記不住啊。


    萬曆皇帝也是,每次在對鄭貴妃說教完後都有一種無比滿足的虛榮感。


    仿佛自己真就是這世間最聰慧,最博學的存在。


    有一種掌控了世間一切的滿足感。


    正是這種感覺一直在以另一種方式彌補著他皇權旁落的失落感。


    “是,陛下說的對,都是臣妾自不量力,臣妾知道錯,等皇兒好了之後,臣妾就閉門思過,保證不給陛下添麻煩。”


    萬曆皇帝被鄭貴妃這樣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弄的哭笑不得。


    兩人夫妻這麽多年了,每次麵對鄭貴妃這樣一副認打認罰的乖寶寶模樣,他的脾氣就瞬間發不出來了,隻能苦笑道:“你知道不知道你這些惹的麻煩,差點讓朕……唉,罷了,這裏麵有諸多巧合,也是朕始料不及的事情,隻能想辦法彌補了,希望侯平不要怨朕才好。”


    鄭貴妃一臉奇怪的道:“侯平?這事跟侯平有什麽關係?”


    萬曆皇帝一臉苦澀,這次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也沒想到真相會是這麽個情況。


    “你啊……,唉,也是朕想得多了,總之,你給朕好好反省就是了,對了,皇兒現在情況怎麽樣?可需要派太醫……”


    鄭貴妃一臉緊張的說道:“陛下,吳副院長好不容易才把皇兒救迴來,你可別讓太醫去添亂了,吳副院長說了,皇兒的傷勢惡化,是因為受到感染,當今之世,就隻有大醫館才能醫治這種病症,別的人都治不好的。”


    萬曆皇帝一臉奇怪:“感染?是什麽意思?”


    鄭貴妃抓了抓腦袋:“這個……吳副院長說,就是有許多看不見的小蟲子在附在了傷口上,總之要是不把這些看不見的小蟲子殺死,就不可能治好這個病。”


    萬曆皇帝皺了皺眉頭:“既然都看不見,吳副院長又怎麽知道是小蟲子?裝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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