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新任漷縣知縣侯恂上任。


    原知縣陳應龍早在半年前,就因三年考評優秀,被擢升為工部主事。


    由正七品的知縣到正六品的工部主事,等同於連升了兩級。


    陳應龍接到調令的當天就喜極而泣:三年了,你們知道這三年來我是怎麽過的嗎?侯平,你這個狗玩意,你再來打壓我啊,來啊,讓老子做了三年擺設,這個仇,我遲早要報的……


    新知縣侯恂雖是侯平本家,但是絲毫沒有要給他麵子的意思。


    侯恂,字太真,號若穀,河南歸德府人;


    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中進士,授行人司行人;


    其父侯執蒲是當年為侯平引薦劉宗周的那位侯執躬的胞弟。


    上來就大刀闊斧的要搶班奪權,張鵬和王周榮兩人都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而侯平這邊因為要準備會試,加上他現在就一白身,又不能拿侯恂怎麽樣,不能就隻能任他肆虐。


    侯平此時才知道陳應龍的好處,隻能感慨一個聽話的知縣也是真心不容易找啊。


    侯恂跟侯平相比,最大的差別就是手段狠辣。


    他對漷縣的律法過於鬆散非常不滿。


    上任就針對兩名常年弄虛作假的奸商處以了極刑。


    侯平當初為了漷縣的經濟能快速發展,不得不給予商人們更為寬鬆的經營環境,很少有一棍子將人打死的情況。


    時至今日,漷縣的商業已經非常發達,不少貪心不足的商人還是習慣於弄虛作假。


    侯恂家裏本就是以商起家,對商家的那些弄虛作假的手段自是再清楚不過。


    一上任就來個了暗訪,兩個常年作假宰客的商人被他當場抓了個現形。


    在清查賬目後,發現這兩個商人這些年通過弄虛作假而騙得的財物高達十數萬兩。


    這麽巨大的數額把侯恂嚇了一跳,這些錢已經比得上他們家一年的總收入了。


    要知道他們家可是一個大家族啊,經過數代人的積累才有了如此規模。


    而漷縣的這兩個商人隻是兩個市場上的小商人,賣的也不過是時令瓜果,以及少量的反季鮮蔬。


    大明早就有反季鮮蔬了,基本上使用火室或火炕來生產反季節蔬菜。


    所謂“火室”就是後世說的溫室大棚,如同睡的炕一樣,在室裏築炕燒火,增加菜棚溫度。


    謝肇淛的《五雜俎·物部三》記載:“京師隆冬有黃芽菜、韭黃,蓋富室地窖火炕中所成”。


    京城的有錢人家都會建地窖火炕,隆冬時節,不僅黃芽菜、韭黃不絕,除此之外,還有牡丹花、黃瓜等。


    漷縣經濟繁榮之後,有人就專門做起了這種生意。


    因為價格高昂,也是掙得了不少錢。


    隻不過人的貪心永無止盡,已經這麽掙錢了,他們還想掙得更多。


    而侯平在漷縣經濟步入正軌之後就很少插手衙門的日常政務,張鵬他們又輕易不敢改變侯平的立法。


    結果就是放任這些黑心商家越來無法無天。


    現在好了,侯恂老哥一上任就以兩顆人頭血祭商魂。


    嚇得漷縣的商人們一時間瑟瑟發抖,風氣也為之一變。


    一些商人們聯合起來,想找侯平為其出頭。


    隻是侯平早就閉門謝客,不見任何人。總之誰來都不理。


    最終這些商人得不到侯平的支持,也隻能老實下來。


    侯恂殺兩個商人,本就是對侯平進行一個試探。


    現在見侯平沒有反應,膽子也就大了起來,接著就在漷縣掀起了經商環境新一輪的大整頓。


    從長久來看,這對漷縣的發展是件好事,但是短期內卻肯定是要造成一些混亂的。


    ……


    就在漷縣商人們被整頓的戰戰兢兢的時候,遠在永平府的灤州也發生了一場規模宏大的動蕩。


    灤州本就是聞香教的大本營,自從王森被抓後,灤州的聞香教就落入了王森大弟子李國用的手中。


    李國用跟王森不一樣,他沒有一門心思放在造反上,所而是利用聞香教在灤州的勢力經商。


    而且是官商勾結,幾乎壟斷了當地九成的商業版圖。


    這次北直隸和南直隸都成了商稅改革的試點地區,灤州也是其改革地區之一。


    李國用在灤州一手遮天,幾乎獨霸了整個灤州商業,現在朝廷加征商稅,自然就要從他的身上割肉。


    別看李國用獨占了灤州商業,感覺應該很掙錢,但是那也架不住他開支大啊。


    要知道灤州上上下下的官員小吏可都要花錢打點,都指著他一個人在吸血。


    商稅改革已經下達了,這部分稅款不能少,但是他上下打點的開支又一點沒減少。


    灤州生意又不像通州那麽好做,掙得基本上也都是幾個辛苦錢。


    其實這樣的事情這一個多月來,已經有許多商人都發現了這個問題。


    隻不過其它地方的商人並不像灤州這個地方的情況一樣,被一家所壟斷。


    他們分散承擔的話,每個人倒是壓力也沒那麽大。


    而且一些做小本生意的,額定稅率本就不高,加不加稅影響也不大。


    李國用就不行了,灤州所有的商稅都要他一個人負擔,他怎麽可能承擔得起。


    當然,如果不用給官員們上供的話,倒是也行,關鍵灤州就他一個,


    如果僅是一般的商人,除了逃離這個地方也別無他法。


    但是李國用是誰啊,跟著王森從事造反事業多年。


    如果這口惡氣他就麽這忍了,那他也就白瞎了這麽多年的邪教首領的身份。


    十二月初五晚,一場震驚大明全國的殺官案發生了。


    當夜,李國用招集了三百精銳人馬,偷襲了灤州城衙門,將裏麵的官員、差役盡數殺死。


    然後趁著天黑又將灤州城裏的官員無論大小盡數誅殺。


    這種行動本來可稱之為造反,但是李國用的運氣實在是有夠背的,恰好遇上了大佬。


    被征召為左都督府僉書的大將劉綎,帶著四萬川軍部隊行軍已經走了兩個多月,當夜正好路過灤州城。


    因灤州知州跟他有舊,他就想以訪故友的名義到城裏瀟灑一個夜上。


    剛走到城門外就聽到城裏有喊殺聲,此時他身邊隻有十幾騎護衛。


    換了別人可能就跑了,但劉綎是什麽人?


    劉綎一生平緬寇,平羅雄,平朝鮮倭,平播酋,平倮,大小數百戰,威名震海內。


    他所用的镔鐵刀重一百二十斤,馬上輪轉如飛,天下人稱他為“劉大刀”。


    這樣的猛將又豈會把一幫隻會殺人放火的小毛賊放在眼內,先派一人去軍營調兵後,他就帶著剩下的人衝進了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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