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過了兩年。


    這兩年裏,策旺阿拉布坦領兵進藏,廢黜六世達賴伊喜嘉措,並另立達賴喇嘛抵抗朝廷,康熙下旨圍剿多次卻始終沒有抓住策旺阿拉布坦。


    康熙五十九(1720)年,十一月。


    擔憂鄂羅斯和朝鮮伺機對朝廷動手的康熙邊派暗探打聽鄂羅斯的消息,邊遣官冊封親近朝廷的李昀為朝鮮國王。


    與此同時,康熙下旨封隆科多為理藩院尚書,並兼管步軍統領事務。


    十二月。


    朝臣以康熙禦極六十年為由恭請行慶賀典禮,康熙不許。


    康熙六十年(1721)年,正月初。


    康熙命胤禛和胤祹代他祭拜永陵、福陵及昭陵。


    正月底。


    山東鹽販王美公聚眾起事,康熙氣得當朝下旨處王美公以淩遲。


    為了防止叛亂再起,康熙邊申飭各省巡撫要恪盡職守,邊下令把駐守在西藏的守兵增至三千人。


    他知道朝廷起戰、災害頻生、國庫不豐,百姓的日子不好過。


    可百姓的日子過不下去也不是他們反抗朝廷的理由。


    二月。


    康熙出宮至孝莊山陵、孝陵、孝東陵,行告祭禮。


    三月。


    朝臣請康熙萬壽節尊號,康熙再次拒絕道:“現今朝廷正和準噶爾打仗,官兵在外披堅執銳,冒暑銜寒;百姓在內受災受累,食不果腹,何賀之有?”


    朝臣支支吾吾了半晌後,隻齊聲道:“皇上聖明。”


    四月。


    因台灣知府王珍等官員的貪婪殘暴和盤剝繁苛,朱一貴聚集眾多百姓圍攻台灣府城,殺死總兵歐陽凱。


    隨後,朱一貴被推為中興王,並製定年號為永和,分封公侯。


    得知此事的康熙破口大罵,既罵台灣知府昏庸無能、死不足惜,又罵朱一貴區區賤民,竟敢自稱中興王。


    胤禛頂著康熙的冷臉勸康熙息怒後,大著膽子進言道:


    “皇阿瑪,眼下朱賊等烏合之眾必定沾沾自喜,朝廷當即刻派福建水師圍剿。”


    “朕知道。”


    康熙陰沉著臉睨了眼麵前的折子,“朕會給福建水師提督施世驃下旨,讓他率兵盡快捉朱一貴歸案。”


    “皇阿瑪英明。”


    康熙沒接胤禛這話,他半眯著眼眸看了眼胤禛後,意味不明地問道:


    “胤禛,朕聽聞你與林棠交好?”


    “迴皇阿瑪的話。”


    胤禛提著心,麵色不改地迴:“兒臣與四妹同為皇阿瑪的兒女,自當守望相助。”


    康熙臉色稍緩,他垂眸掃了眼胤禛,“既然如此,那你便以你的名義問林棠借些糧食給朝廷吧。”


    胤禛心裏咯噔了下,他抬頭看了眼康熙,佯裝不解地問:“皇阿瑪的意思是兒臣替朝廷向四妹借糧嗎?”


    康熙冷笑著看了眼裝糊塗的胤禛,重申道:“以你的名義向林棠借兩千萬石糧食。”


    “皇阿瑪,兒臣沒那麽多銀子抵押給四妹啊。”


    胤禛垂著首遮住眼底的冷意後,抬頭看著康熙道:“問四妹借糧食是需要抵押銀子的。”


    “你不是與她守望相助嗎?”


    康熙眸色微冷,他低眸睨了眼胤禛,“難不成是騙朕的?”


    “兒臣不敢。”


    胤禛攥緊拳頭,給康熙磕了個頭。


    康熙輕哼了聲,沉聲道:“朝廷有難,你身為朝廷的雍親王,不該挺身而出嗎?”


    不等胤禛接話,康熙輕敲了兩下桌子,繼續道:“此事辦的好了,朕重重有賞。”


    皇阿瑪有賞?


    胤禛眼皮直跳,想到某種可能的他穩了穩心神,神色恭敬地道:“兒臣遵旨。”


    康熙低眸掃了眼佯裝鎮定的胤禛,喜怒不辨地吩咐道:“借到糧食後直接運去西北。”


    “嗻。”


    胤禛又給康熙磕了個頭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康熙抬眸瞧了眼胤禛的背影後,凝著眉半晌都沒說話。


    他想,若不是百姓日子艱苦,他肯定不會算計林棠手裏的糧食的。


    畢竟,因著根紮布多爾濟在京,林棠每年都給朝廷送上千萬石糧食了。


    當晚。


    在書房裏靜坐到天亮的胤禛思來想去後,提筆給林棠寫了封袒露心聲的信。


    信上,他言辭隱晦地告訴林棠他想要皇位,請林棠暫時借給他兩千萬石糧食,等日後大業已成,他定會加倍償還給林棠。


    隨信寄去的還有他已經簽字蓋章的欠條。


    三日後。


    收到信和欠條的林棠沉默了片刻後,給胤禛迴了封信。


    她答應借給胤禛糧食,也不要胤禛的欠條,她要胤禛繼位後,無條件為她做一件事。


    胤禛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他覺得以林棠的品性,定然不會讓他做太過為難的事。


    五月。


    胤禛派人征調的百姓浩浩蕩蕩地從歸化城往西北運糧時,胤禩麵無表情地砸了個茶盞。


    “八哥。”


    胤禟深吸了口氣,皺著眉頭看了眼胤禩後,不讚成地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對四姐不滿嗎?”


    “不是。”


    胤禩低眸看著胤禟,笑意不達眼底道:“我就是不明白為何四姐要幫老四?”


    “八哥,雖然我也很不讚同四姐的做法,但四姐做事何需你我置喙?”


    胤禩沒接胤禟這話,他垂眸想了半晌後,抬頭看著胤禟道:“九弟,你信不信老四快贏了?”


    “為何?”


    胤禟瞬間驚慌失措,“隻是因為四姐給老四麵子,往西北運糧嗎?”


    “是也不是。”


    胤禩輕聲歎了口氣,“四姐雖然有糧食,但到底是外嫁的公主,在朝中並無太大影響。


    真正有影響的是升為四川總督的年羹堯和皇阿瑪才提拔不久的隆科多,我懷疑皇阿瑪在為老四鋪路。”


    “不會吧。”


    胤禟用力搖了搖頭,“若是皇阿瑪在為老四鋪路,那他為何還要對十四弟委以重任?”


    “九弟,你別忘了十四弟也是四哥的弟弟。”


    “可是,前朝後宮誰人不知,老四和十四弟不和?”


    怕極胤禛繼位的胤禟急聲道:“八哥,你不要因為四姐幫了老四便胡思亂想啊。”


    胤禩眉頭緊皺,他壓了壓心裏的惶恐和不安,低聲道:“……但願是我想多了吧。”


    “八哥,一定是你想多的。”


    胤禟斬釘截鐵地應了聲後,語氣堅定地道:“就憑老四那張死人臉,皇阿瑪得多糊塗才能選他去坐那個位置!”


    “九弟,不可妄言。”


    胤禩朝胤禟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議論康熙後,換了個話題道:


    “如今能和老四打擂台的隻有十四弟。若皇阿瑪不是為了老四扶持十四弟,那隻要十四弟能在西北打勝仗,那十四弟贏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八哥,我懂你的意思。”


    胤禟咬了咬牙,忍著心疼道:“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幫十四弟打勝仗。”


    “九弟,辛苦你了。”


    胤禩朝胤禟笑了笑,溫聲道:“這些年來,若不是你幫我和十四弟,我們隻怕是早就……”


    “八哥,你又說這樣的話。”胤禟打斷胤禩,滿臉無奈地道:“我不愛聽的。”


    胤禩揚了揚眉梢,麵帶笑意地保證:“那我以後不說了。”


    “最好如此。”


    胤禟點著頭應了聲後,加快語速道:“八哥,我先迴府給十四弟籌糧了。”


    “好。”


    胤禩笑著點了點頭,接著起身迴了書房。


    他在想要不要朝胤禛征調的運糧百姓下手,他不想讓胤禛靠著林棠白撿那麽大的功勞。


    片刻後。


    想到向來自覺愧對林棠和胤?的胤禟會有因糧食跟他翻臉的可能後,胤禩默默打消了出手的念頭。


    罷了。


    他還是在前朝給老四找點不痛快吧,最起碼堂堂正正。


    五月初。


    直隸、山西、河南、山東四省大旱,康熙下旨征調倉儲米穀一千二百四十八萬餘石賑災後,派胤?帶著根紮布多爾濟巡查四省。


    得知康熙命令的胤?差點氣笑了。


    派他這個不學無術的阿哥帶著家財萬貫的根紮布多爾濟去巡查受災的地方,皇阿瑪可真是想得出來。


    他正打算稱病請辭時,動了心思的根紮布多爾濟跑到他府上道:“十舅舅,我想去受災的地方看看。”


    “胡鬧!”


    胤?想也不想地拒絕:“根紮布多爾濟,你以為你郭羅瑪法讓你去那幹嘛的?


    他是想讓你主動往外掏銀子和糧食的。”


    “可是……”


    “沒有可是。”


    胤?擺著手打斷根紮布多爾濟,“你額吉前不久才給你四舅舅兩千萬石糧食,你家哪有這麽多糧食送給朝廷?”


    “十舅舅。”


    根紮布多爾濟眨了眨眼,不解地問:


    “那兩千萬石糧食不是四舅舅借額吉的嗎?”


    “借什麽借?”


    胤?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你四舅舅府上窮酸的很,指望他還,還不如盼著你額吉再種出兩千萬石糧食。”


    根紮布多爾濟驚訝地張大嘴巴:“原來是這樣嗎?”


    “你以為呢?”


    胤?抬手敲了下根紮布多爾濟的腦袋,緩聲道:“你家便是家財萬貫,也經不住你郭羅瑪法和四舅打秋風。


    你可別想著去外麵看看了,不然又得破財了。”


    “我知道了,十舅舅。”


    根紮布多爾濟乖巧地點了下頭後,話鋒猛地一轉:“可是,十舅舅,額吉昨日來信說,她在受災四省存的三百萬石糧食任憑我調遣。”


    “你……”


    胤?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他抬手指著根紮布多爾濟,氣哼哼地道:“你方才怎麽不跟我說這事?”


    根紮布多爾濟眨了眨眼,無辜地道:“十舅舅也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啊。”


    “好你個根紮布多爾濟,還怪上我了?”


    胤?抬手又敲了下根紮布多爾濟的腦袋,沒好氣地道:“趕緊去收拾東西,明日我帶你出京。”


    “好。”


    根紮布多爾濟彎了彎嘴角,笑嘻嘻地道:“謝謝十舅舅。”


    “哼!”胤?擺了擺手讓他趕緊走。


    五月底。


    平定西藏叛亂的胤禵移師甘州(今甘肅省張掖市),打算乘勝搗滅策妄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


    康熙下旨封年羹堯為四川陝西總督,並賜弓矢。


    六月。


    福建水師提督施世驃活捉朱一貴,平定台灣叛亂。


    康熙龍顏大悅,邊笑著誇施世驃有其父施琅之風,邊雲淡風輕地賜朱一貴車裂。


    七月。


    康熙塞外行圍之際,林棠從額附那得知沙皇彼得仿照歐巴洲的改革搞得如火如荼。


    她思忖了良久後,親自挑選了五個長相似鄂羅斯人的護衛前往鄂羅斯打探消息。


    八月。


    黃河決堤,運河堤潰,漕船阻滯,本就不豐盈的國庫雪上加霜。


    康熙狠下心來抄了五個跟著他多年又家產頗多的朝臣家。


    九月。


    策旺阿拉布坦領兵進犯吐魯番,阿喇衲領命把策旺阿拉布坦打敗後,策旺阿拉布坦帶著手下人又跑了。


    十月。


    康熙下旨召平定西藏叛亂的撫遠大將軍胤禵入京。


    八貝勒府。


    胤禩和胤禟正閑聊之際,見完康熙的胤禵來了。


    “八哥、九哥。”


    胤禵麵帶笑意地走到胤禩和胤禟跟前,彎著腰就要行禮。


    胤禩連忙起身打斷他,急聲道:


    “十四弟,你這是做何?


    你平定西藏叛亂有功,我和你九哥哪受的起你的禮?”


    “對啊,十四弟。”


    胤禟跟著附和道:“你現在可是威名赫赫的撫遠大將軍,我和八哥可不能受你的禮。”


    胤禵抬眸瞧了眼胤禩和胤禟,見他們並無陰陽怪氣的意思後,朗聲笑道:


    “八哥、九哥,你們這話說的就見外了。


    我是撫遠大將軍,但我更是和你們相伴長大的十四弟啊。”


    胤禩和胤禟對視了眼,異口同聲地笑道:“十四弟說的對,是我和八哥\/九弟錯了。”


    “那不然呢?”


    胤禵挑著眉戲謔地看了兩眼胤禩和胤禟,溫聲道:“八哥、九哥,我還沒謝謝你們在我征戰在外時,對我的幫助。”


    “十四弟,你這話就客氣了。”


    胤禟率先開口道:“你都說了我們是相伴長大的兄弟,又何必說這些話?”


    “噯,一碼歸一碼。”


    胤禵微蜷手指,滿是感激地道:“若不是有八哥和九哥派人給我送去的糧草,我何德何能能平叛西藏?”


    “十四弟,你這話說的就太過了啊。”


    胤禩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武功高強,精於作戰,怎能說是我們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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