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正絮絮說著話,忽聽得宮人通傳道:“娘娘,殿下,公子,皇上駕到。”


    眾人忙起身接駕。皇後迎上去,輕聲嗔道:“這樣的天氣還過來做什麽,雨汽再沖了皇上,這身子什麽時候能好的?”


    皇帝微微咳了兩聲,略搖一搖頭,笑道:“難得今天事少得多,便想著過來瞧一瞧你,誰知道你這裏這樣熱鬧。”


    修齊道:“父皇應當是保重身體的要緊。”行止也道:“皇上憂心政事,好歹保重龍體。”


    皇帝聽了一時笑起來:“瞧瞧,來你們這裏直是要把朕說迴去了。”


    皇後扶著皇帝坐到榻上,笑道:“他們兩個孝順,這會子是來陪妾吃齋呢。”


    皇帝點一點頭道:“很好。”他想了一想,“方才我來時,卻是瞧見那些孩子們,諸等事宜如何?”


    皇後把宮人上來的雪梨百合湯遞到皇帝跟前,又說道:“卻是有條不紊的,諸事皆是妥當。隻是這層層的擇選,恐還是要些日子的。”她笑道,“妾原是想著行止比修齊大兩歲,讓皇上先給行止賜了婚,再準修齊的婚事。隻是又想著選妃之事需得從長計議,待是來日也不遲。”


    皇帝笑道:“正是,朕也仔細瞧著宮裏這些大臣親眷的家世人品,想著有了好的便是給行止指親便是。”


    修齊行止兩個聽了這話,臉色皆是一白,行止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方道:“太子殿下選妃之事關乎社稷之根本,卻是事不宜遲。隻是行止讀書行事皆是尚淺,行止想著待到立足於太子殿下身側,再是娶親也不遲。”


    修齊聽著行止的話,心裏一時像是打翻了罐子,各色滋味攪在一處,一時熱意卻是衝到腦子裏,正是想說些什麽,卻是猛地被行止扯住了手。


    皇帝皇後皆是在想行止的話倒也沒有注意到這些,皇帝仔細想一想不由點頭道:“行止卻是大了,這話說的有理。且不說旁的,如今沒有尚未有所成,恐怕朕賜了親,也必生出來許些事,此事卻是不必操之過急。”


    行止聽了微微舒了口氣,笑道:“多謝皇上娘娘體恤。”


    他以餘光瞧了修齊半晌,終又是垂下眼瞼。


    修齊,隻要讓我能一直瞧著你,這就夠了。


    第11章 第五章 驚浪驟起(1)


    展眼已是初春天氣,東宮院子裏的花木方發出些綠茸茸的新芽兒來,軟軟地映襯在幹枝子尖兒上,瞧著便是很有新鮮的意思。還沒暖和幾日,忽的卻又下了一宿雪,絮絮地綴在枝子上,晶瑩剔透的,襯著那綠意愈發難得起來了。


    這雪下了一夜,悄無聲息的,卻又是綿綿地蔓延開去,晨起時分那漫無盡頭的琉璃瓦片已盡是覆著一片白意,與那朱紅的高牆相映成趣,卻是好看。


    顧慎言方從承慶宮裏出來,宮人雖是為其撐了傘,隻是這會子偏生又有風,因著他肩膀上仍是沾了雪花,薄薄地濕了一片。顧慎言神色怔怔的,整個人瞧著有一番頹意,莫名就教人覺得傷心。


    他雖是緩步向前走著,神思仍是停留在謹身殿裏頭。晨起時宮人雖方掃了路階,然這雪下得卻是大了些,地上又是綿綿堆了一層雪花,將他簇新的一雙棉鞋浸得透濕。顧慎言卻仿若未覺,怔怔瞧了一眼四下,天地卻是一片蒼茫雪白,自己竟是胡亂地走到東宮這邊來了,因著輕嘆了一下子,聲音略略啞道:“去東宮那邊瞧瞧罷。”


    他覺得喉嚨頗似緊著似的,說出話來又有些喑啞,因是深深咳了咳,然心裏仍是悶極了,又仿佛是深深地揪痛,總是有些說不出的難受。打從去年秋天起,皇帝的身子便是不大好,開始隻是隱隱有些咳嗽,因著也沒甚在意,仍是兢兢業業地揪心於政事,也不顧旁人的勸。隻是一入了冬,那症狀更是嚴重了些,偏偏年下時南邊兒又是遭了雪災,因著數日不作不休,憂心於這些事情。雖是漸漸交些事情於修齊身上,顧慎言也在一旁幫襯著,皇帝也仍是不敢放鬆,因著更是勞累不堪。後便是召了數次的太醫,人人也說不出什麽來,隻是慢慢養著。這事兒皇帝一直瞞著外頭,恐這朝野有所動盪。


    今年一開春,天氣漸漸暖了許些,瞧著皇帝的模樣卻是好了許些。顧慎言把心懸著許久終究是略略放下。誰能料想到明明已是開春了,好生生地又是下了這一場大雪,一夜下來,皇上這病卻又是重了。顧慎言隻覺得自己這心又是懸到了嗓子眼兒,隻怕是下一刻就要跳出來。他深思不定,整個人恍恍惚惚地慢慢向前走去。這雪下了一夜,地上已是落了一層雪,現下已是被踩的泥濘了許些。路旁的宮人雖是在掃雪,隻是仍未掃完,因著他走到東宮時,鞋襪已是濕透了的。


    修齊雖未及冠,隻是卻已開始學著理政之事,想來皇帝心裏也是憂慮萬分。因此這會子顧慎言過去,修齊同著太子太傅一幹人習讀政事,並不得空。


    然而顧慎言卻也不是為了顧修齊過來的。


    行止這會子因著不與修齊過去,仍是一個人在文淵閣裏讀書。顧慎言直直地便朝著文淵閣過去,方進了院門兒,便聽見行止的讀書聲,他揮手止了宮人的通傳,抬步便走進去。


    他聽著行止的聲音不由出聲道:“春秋如此微言大義,可是讀懂了?”


    行止聽到慎王爺的聲音,忙行禮笑道:“王爺怎麽得空兒過來了?”


    宮人侍候著顧慎言脫下大氅收了一處,便退到一邊去。顧慎言捂了捂手裏的銅製袖爐,神色仿佛還帶著外頭的寒氣,道:“方去給皇上請了安,因著順道過來瞧瞧你們。”


    行止輕輕嘆息道:“半夜便聽得皇上身子又不大好,修齊和我忙去請了安,瞧著皇上娘娘的模樣都清減了許多。”他抿抿唇,“修齊幾番想著去為皇上侍病,隻是皇上娘娘皆不許,他心裏也是難過得很。”


    顧慎言嘆道:“皇上一心顧著國事,你們若是當真想教皇上放心,仔細讀書做學問便是了。”


    行止聽著點頭道:“王爺教導的極是。行止必當是謹記。”行止心裏也是惴惴的,皇上這一病久矣,卻是教人懸著心。


    顧慎言命宮人將他帶來的東西擱下,慰道:“你在宮裏頭,什麽好東西都是有的,必是不缺我這一份。隻是好歹我有這份心,你便是收下罷。”


    行止又忙行禮作揖謝道:“王爺如此說了,行止又怎好拒了。”他笑道,“王爺每每來一趟,必是要給行止帶些東西,行止當真不知如何說了。”


    顧慎言不由翹了翹嘴角,道:“外頭新鮮玩意兒多了些,因著想著給你帶些來,隻是修齊身份畢竟是不同,因此總叮囑你不要引著他頑這些。”


    行止點一點頭:“行止明白,修齊也大了許多,他自己卻也是有分寸。”


    兩人這邊說著話,卻見著修齊走進來,抖了抖大氅上的雪,遞給宮人,道:“這會子雪下得密了……”他話還未完,走進殿來卻瞧見顧慎言正同著行止講話,忙先向著顧慎言行一行禮道:“王叔可是從父皇那裏過來?不知父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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