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荷不說話,但何亦竹聽不下去,說:“爸爸,我和二哥加起來說了三遍,二哥不當藝人,你怎麽裝聽不懂。”


    何軒柏聽了,在一旁擱下筷子。


    何亦竹伸出手,越過桌子拍了拍何青荷的肩膀,說:“二哥現在好像公司經營得不錯,他也是個管理人才,就別把他往娛樂圈裏塞了。”


    上次優塔創意還上了熱搜,說明公司發展得很好。


    本來何亦竹是有心替何青荷說話,誰知道何豐啟問:“老二在開公司?我怎麽記得他沒工作。”


    一時之間,三兄弟都沒說話。


    何豐啟笑了笑,氣定神閑地說:“瞧我,老糊塗了。”


    之前他跟傅琛結婚的時候,何豐啟就說他沒工作,何青荷知道,下一次父親還會這麽說。


    連何亦竹都看得出來,父親不是老糊塗了,而是漫不經心。


    這時候何軒柏說話:“給小荷的那個子公司,他搞得挺好的,早知道他這麽能幹,當初就應該把他放在集團做事。”


    他看向何青荷,唇邊掛著笑意:“現在也還來得及,我準備重組你那邊的那個子公司,然後你就到我身邊來,我讓你直接從副總裁做起,過幾年可以進董事會。”


    他的話音一落,連何豐啟都帶著審視的目光看過來。


    何亦竹不懂公司的業務,搞不清何軒柏說的是好還是壞,集團副總裁聽著很厲害的樣子。


    他同樣看向何青荷,看到平時時常笑著的何青荷唇角拉得筆直。


    何青荷沒管什麽副總裁的名號,說:“你要重組優塔?”


    何軒柏說得坦然:“當然。”他大方地表揚何青荷,“你做得非常優秀,把小小的子公司打點得有聲有色,我準備給優塔這個子公司投入更多的資源,所以要進行重組,重組以後它會發展得更好。”


    何青荷慢吞吞地說:“優塔的名字還是我起的,我一手整活的公司,剛剛有起色,你就要拿走。”


    這算盤打得好啊。


    何軒柏用責怪地語氣說:“什麽拿走,我還至於跟你搶一個小公司嗎,再說優塔本來就是子公司,我是為了優塔的未來著想,它有發展壯大的潛力。”


    “而且你窩在那裏屈才了,純屬浪費光陰,你明天就可以到集團報道,那裏的天地更加廣闊,任你發揮。”


    何青荷說:“當初我找到你辦公室,讓你給我找點事做,你丟給我一個荒廢的部門,我收拾爛攤子,打造優塔,現在優塔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規模,你又要我離開優塔去集團,你不覺得你前後自相矛盾麽。”


    何軒柏揮揮手,一派輕鬆:“當初是我眼拙,沒看出你的能力,以為你隻想找個閑散的差事躺平。”他笑著說,“你大學的時候不是還買遊艇到處玩嗎。”


    何青荷定住。


    何軒柏語氣悠閑,仿佛他說的不是什麽大事一樣:“現在知道你有能力,可不能讓你輕鬆了,你得迴集團做事。”他問何青荷,“一來就讓你當副總,你有什麽不滿意的。”


    這就是大哥,說話滴水不漏,每一句話,包括他跟何亦竹的爭吵都有目的。


    不管是正話反話,總之一切都是他有理,他給你安排好了,你反對,就是你不知好歹。


    今天他們三兄弟坐在這裏陪父親吃飯,中間隔著一張桌子,桌子上的飯菜並不算豐盛,甚至對於何家的資產來說,有點簡陋。


    就這樣湊合敷衍的一頓飯局,對於何青荷來說,卻像精心編織的陷阱。


    熟悉的被無視,被防備,從他十幾歲開始,這種待遇如影隨形。


    他不是不知道父親與大哥對他的態度,連何亦竹也不理他,可他背負著巨大的愧疚感,默默地忍受。


    他悄悄縮在角落裏,誰也看不到,這樣大家就滿意了吧。


    可即便他在角落裏做自己的事,大哥都要把他揪出來。


    何青荷可以忍受進門以後的忽視冷落,但不能把公司拱手讓人。


    他沉著臉,對何軒柏說:“我不同意,我不會去集團,也不會把優塔交到你手上。”


    何軒柏望著他,仿佛他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哄著他說:“你現在還沒轉過彎,迴去想想就明白我是為了你好。”他重新拿起筷子,點了點餐盤,“好了,不說那些了,先吃飯。”


    不能打馬虎眼忽悠過去,大哥最會打太極。


    何青荷攔住何軒柏:“不行就是不行,我的態度非常明確。”


    何軒柏有些不悅了:“你這人,說了以後再談,今天陪父親吃飯,別把晚餐搞砸了。”


    何青荷沉默乖巧,不代表他愚蠢,有些話他以前不說,現在為了公司,他選擇全部說出來:“明明提起公司的是你,你反而倒打一耙,你才是處心積慮的那個人。”


    何軒柏的臉色變了:“你也要跟何亦竹學著沒大沒小嗎。”他的語氣變得嚴厲,“大半年沒迴家,好不容易我把你喊來見見爸爸,你就這樣破壞這餐飯的氣氛?”


    大帽子扣下來,何青荷成了無理取鬧的那一個。


    何青荷突然覺得麵前的大哥如此陌生,他機械地轉頭,看向一直作壁上觀的父親。


    何豐啟由著兒子們吵鬧,不調解也不過問,時不時用筷子夾一點菜進嘴裏,悠閑自在地仿佛在另一個世界。


    何青荷又看向何亦竹。


    何亦竹從沒接觸過公司的事,不太清楚大哥二哥在說什麽,臉上一片迷茫。


    何青荷心生絕望。


    一旦大哥起了念頭,就有一百種方法付諸實踐。


    優塔危險。


    所有人都不在乎他的想法,把他的話當耳旁風,這餐飯他還怎麽吃得下去。


    何青荷突然站起來。


    其他三個人看向他。


    何豐啟表情依舊祥和,宛如一個慈愛的父親,說:“這是怎麽了,你要做什麽去?”


    何軒柏給何青荷使眼色:“別胡鬧,快坐下。”


    何青荷想離開,可雙腳有千斤重。


    曾經他無數次地想逃離,甚至在大學的時候跑到了海上,最後還是迴來了。


    他不舍得母親曾經在的這個家,總是幻想著他們兄弟幾個能迴到最初的關係,父親能再正眼看看他。


    就連何亦竹都伸手拉了拉何青荷的衣服,小聲說:“哥,有事吃完飯再說。”畢竟當著爸爸的麵,不好動真格。


    這是束縛著他十幾年的牢籠,他早已被折磨得氣若遊絲,哪有力氣掙脫。


    可讓他放棄他又不甘心,何青荷隻能筆直地站在那裏。


    就在僵持的時候,家裏的幫傭突然走到飯廳門口,敲門示意,然後向何家四口人報備:“傅先生來了。”


    所有人一愣。


    過了一會,傅琛手裏拎著東西邁著步子走進來,在飯廳裏站定。


    他冷冷地掃了一眼餐桌邊的情況,心裏立刻有了數,最後目光落在站著的何青荷身上。


    第81章


    餐桌邊的四個人, 三個坐著,唯獨何青荷站著,傅琛一秒就猜到什麽情況, 知道自己來對了。


    他聽何青荷說要迴家吃飯以後, 就一直心神不寧。


    他跟何青荷結婚一年,不是沒察覺到何家的異常, 從何豐啟以為何青荷是無業遊民,到何家明明有三兄弟卻不怎麽聯係, 到何青荷在大學時的自我放逐, 然後前段時間何亦竹在綜藝上對何青荷的態度, 都說明何家內部有很大的問題。


    之前他不管, 是因為那時他們的婚姻講究邊界感, 何青荷那邊的家務事,他不方便插手。


    現在不一樣了, 傅琛意識到婚姻是兩個人的事, 他不可能明知何家是個火坑,還眼睜睜看著何青荷往裏麵跳。


    傅琛站在飯廳的餐桌前, 先是淡定地跟何豐啟打招唿:“何董, 好久不見, 我來打擾了。”


    說著, 他把手裏的禮物遞上去,何豐啟笑著說:“來吃飯就吃飯, 帶什麽東西。”


    傅琛說:“本來青荷說今天是家庭聚餐, 不讓我跟著,但我想著這麽久沒探望何董不合適, 自作主張趕過來,不礙事吧。”他說著看向何軒柏。


    何軒柏當然說:“這有什麽不合適的, 都是一家人。”他吩咐幫傭把禮物拿下去,又給傅琛添了一雙筷子。


    傅琛神色平靜,即便麵對何豐啟,英俊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他走到何青荷身邊,自然地說:“你怎麽站著。”


    從看到傅琛的第一眼起,何青荷就說不出話了。


    本來隻是憤怒難受,傅琛一來,壓抑已久的委屈像波浪一樣,一股一股地翻湧上心頭。


    傅琛扶著何青荷的肩膀,語氣比剛才溫和:“坐吧。”


    何青荷跟著他重新坐迴去。


    何豐啟望著二兒子與他的配偶,笑著說:“你們小兩口日子過得還不錯吧。”


    平時傅琛不愛說話,即使在綜藝上也總是沉默,別人問問題都是何青荷迴答,今天何青荷說不出話,變成傅琛應對。


    傅琛說:“挺好的,青荷性格溫柔體貼,與他生活非常輕鬆和諧。”他看向何豐啟與何軒柏,“這都是何家家風好,青荷總是提到父親與二哥教給他很多東西。”


    他的語氣不急不慢,心平氣和地說著:“據說何家流行挫折教育?”


    何青荷看向傅琛。


    他不知道傅琛也會陰陽怪氣。


    何軒柏笑著說:“說什麽呢,我們家特別民主,想說什麽說什麽,剛才小荷都差點跟我們拍桌子了。”


    反正何青荷迴去一定會跟傅琛告狀,不如先把話說了。


    傅琛說:“那可真是稀奇了,平時青荷連重話都不說,居然會拍桌子。”他問何軒柏,“何總做了什麽,讓青荷這種沒脾氣的人這樣生氣。”


    何軒柏一聽,知道傅琛這是來給老婆出頭來了,笑笑不再說話。


    何豐啟開口:“兄弟倆鬥嘴不是大事,第二天就忘了。”他指揮何青荷,“給小傅夾菜,省得說我們家怠慢人家。”


    何青荷沒有動,傅琛也不需要他動,說:“青荷做飯那麽厲害,我沒少享口福。”他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這看著沒青荷的手藝好。”


    他對何青荷說:“你今天應該早點過來,然後去廚房幫忙。”他雲淡風輕地說,“青荷的手藝是向母親學的,何董和何總一定喜歡。”


    在場其他人臉色變了。


    其實何青荷開始學做飯是在何夫人去世以後,但傅琛故意這樣說,觸動了何家人敏感的神經。


    任何人都不敢在何豐啟麵前提何夫人。


    何豐啟的表情果然變得難看,傅琛繼續說:“青荷做飯那麽像母親,應該多做給父親和大哥吃才對。”


    何豐啟唇邊的肌肉抖動,顯然即將發作,但礙著傅琛的麵子,沒有爆發。


    何軒柏不得不出來引導話題:“飯菜的口味是次要的,主要是一家人團聚,坐到一起,和和氣氣吃一餐飯,比什麽都好。”


    傅琛點頭,表示同意,接著轉頭問何青荷:“所以這餐飯吃著和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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