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是無情無義呢。”在宮宴裏有人這麽說著。


    西玄二皇子撇去一眼,又往徐直剛離席的位置看去,貴族幾乎都在場,徐直這麽早退席,也太不給陛下麵子了。


    偏偏陛下還不介意,在西玄裏也隻有徐直這般無法無天了,他想著。


    “西玄徐直的身邊人疾病而去,她卻為露痛色,好歹跟了多年啊……”


    有西玄貴族交頭接耳,相互感慨,他們自然是要感慨,徐直的身邊人都是得了最的貴族後人,說不得哪日就輪到他們,西玄二皇子唇畔冷笑。


    他倒認為徐直如此冷漠,正和他心意。徐直的身邊人必須應付她的所有需求,或許也包括……他思緒一頓,不往某事深想,那些沒落的貴族不過是與徐直各取所需,徐直不會付出感情的。


    他在西玄人眼裏就是那麽高高在上,沒道理她的身邊人能夠得到她的心。突然間他瞥見大皇子周文晟,不知何時也離了宮晏,他本不以為意,而後想起徐直也不在……他心裏咯噔一聲,驀的起身。


    位子中間那個老人看向他,他心思混亂,若在平日,比趁周文晟不在場說幾句吉祥話,但此時他隻是胡亂編個理由,就匆匆趕來出來。


    宮燈照亮了大半座皇宮,遠處有著輕微的鞭炮聲,他招來身邊的太監問著徐直與周文晟的去處。


    太監一愣,吞吞吐吐答道:“奴才沒注意,隻看見大姑娘扶著額,似乎不勝酒力,有宮女將她扶了去,若然如此,他定會在集賢殿的側間或者是秀閣裏……”太簡話未說完,一身繡著鳳凰紋的紅袍便自眼前掠過。


    西玄二皇子直往集賢殿的側間而去,行路上的侍衛軍見他而避讓,他全然視而不見,心裏火大到最後幾乎是行奔起來。


    她怎麽一點防心也沒有?就在十年前,徐直著了道,有人竟對她下藥,如果不是他心生狐疑跟了上去,誰知徐直那一迴會遭遇什麽?在皇宮裏誰敢對她下手?皇子?西玄上下哪個不將她當西玄的榮耀?居然也敢下此毒手……至今他仍然懷疑是周文晟下的手。


    那時周文晟要的,怕是想得了徐直的身,隻不過讓他搶先一步進門……他想起當年他在集賢殿側間裏冒犯的親吻、情難自禁,卻落得被吐了一身的下場。


    徐直,從來就不會是屬於他的,不管是身份上或者是命中注定。


    他雖是西玄二皇子,但母妃遭人害死,他不信父皇不知情,隻是父皇的不作為,繼續寵著那個毒蛇般的貴妃。


    他厭惡皇宮裏的所有人,包括他的父親、他的兄弟。


    在情感上的歸屬,他是屬於西玄的;但對母妃一族的風俗民情他自幼耳濡目染,幾乎是根深蒂固了。例如若能在死前將一個人印記久了,也許來世就有機會再相遇,今生無法做到的,來世就有了那麽一點機會;又例如,心裏有了人,唇舌相觸為始,情自上而下,貫穿全身,方是靈肉合一,這才是命中注定的半圓。


    那時尚是少年的他,隻是單純的想要確定徐直是他的……哪知他吻上徐直時,心裏焦慮、煩躁,隻覺得徐直的唇畔雖柔軟,卻是那麽遙不可及,仿佛他怎麽也追不上……當下冷水潑頂,就什麽感覺也沒有了,緊跟著徐直便吐了……原來,他倆天生就不屬於彼此的嗎?老天爺不給他嗎?


    那一晚,他一直呆在側間裏發呆,不管徐直是不是他的,他絕不叫人得逞了去;徐直她,徐直她值得最好……她絕不該淪落到被人強迫去。


    也因此,京師傳出了風聲,徐直的第一個男人是他,徐直睡了他……或者,他睡了徐直。


    徐直高傲到不願澄清,卻也絕了徐直的妃子之路——至少,東宮太子有這念頭的話。


    既然如此,多年以後,為什麽周文晟又要對徐直下手?因為徐達與徐迴都不在西玄了嗎?他咬牙,既然如此,還不如硬將徐達帶迴,至少多個箭靶。


    徐達於他,就是個想要得到的玩物而已!他就是看上了那幅畫中美人,開國皇帝會留下這幅畫未嚐不是求不得,倘若他得到與畫中人物神似到都可以讓人懷疑是不是轉世的徐達,是不是表示他這一世並非全然的卑躬屈膝……他他心知自己早已扭曲,卻從來不想阻止。扭不扭曲,不是他說了算,全是西玄皇宮裏的人造成的,不是嗎?父皇、寵妃、兄弟……太監、宮女……所有人都是……一腳踢開側間,裏頭空蕩蕩的。


    他一怔。


    隨即臉色大變。


    他立即轉頭奔向秀閣那方向。


    他不住的在心裏盤算他到底離開多久了?周文晟又離開多久了?倘若、倘若各取所需他無話可說,但要是強迫徐直……甚至、甚至是徐直另半個圓,他非要殺了他不可!


    予近秀閣愈有一股怪味。“不對!”是失火!


    他剛到秀閣,火光就從屋頂暴竄而出,他抓住一名太監。“徐直呢?”


    幾名太監正忙著救火,聞言皆是愣了一下。“二殿下,咱們是聞到怪味剛過來,以差人去通報了,咱們來之前根本沒有看見人。”


    沒有看見人?連最基本的宮人都不在?他背脊起了一陣冷汗,驀的,他接過一同水淋在身上,大步流星地進入秀閣。


    “徐直!”他嘶啞大喊。“徐直!”


    一抹人影自火光裏現身,是名男子,緊跟著,他看見男子扶著一個女子……他立刻上前眼見上頭梁柱燒了半截落下,他脫下濕透的紅袍,借力打歪那降落在徐直身上的半梁。


    零星的火花落在三人身上,他與那名男子打個照麵,是徐誌新來的身邊人薑玖,兩人同時滅去徐直裙上的火星,他怒聲問道:“她怎麽了?”


    “大姑娘頭疼,被人扶去秀閣休息,我剛到時就遺失時就已失火。”薑玖說的極快。


    這麽巧?西玄二皇子不及細想,便道:“你背她起來,方便脫身,我在後頭護著。”


    薑玖聞言,不由得多看他一眼,也迅速背起徐直。先前不敢背,是怕頭上落了火星,徐直絕對首當其衝,現在有人願意護著,他自然依言而行。


    徐之美目緊闔,也不知是頭痛還是被嗆到,似乎昏迷了過去。西玄二皇子心裏惱怒,這什麽跟什麽?哪來的巧合?


    就算是巧合也不該是徐直遇上!徐達的平順怎麽不分她一點!


    兩人一路護著徐直出去,臨出門前,火星直落,就要掉進徐直的發絲間,他本能地伸手擋住,手背頓時一陣劇痛。


    周文武自廳門口走進,聽著絲竹之音,看著伶人舞動,又是那一套奔仙,徐直仿佛看不膩。


    “停了。”他忽然開口。


    樂師立刻停止彈琴,徐直往他看去,他道:“這樂曲令人想睡。”


    徐直哦了一聲,也不反對。事實上,這一個月來,周文武發現,除非是徐直興之所至,沒有人知道當下她在想什麽;平常非關學術,她都是十分隨意或者該說不在乎,她全身上下都是由身邊人打點的妥妥當當;如果她身邊人不是貴族,熟知貴族該有的一切,他都要懷疑徐直今日所呈現人前的,就是一個平民模樣。


    徐直對著首舞的雲卿道:“那,你唱西玄求愛曲給我聽吧。”


    整廳的人驀地淨聲。


    周文武麵色陡變。


    雲卿垂下眼,掩去眼神。“是。”


    “有感情的那種。我一直想聽聽,有感情的求愛曲與沒感情的求愛曲差在哪裏。”


    雲卿詫異的看她一眼,雖不解她到底在想什麽,仍道:“那就請大姑娘到場中來。”


    徐直起身,經過周文武時,周文武冷冷的問:“徐直,你知不知道求愛曲是做什麽的?”


    “自然知道。”徐直一臉莫名。


    所以……那些夜晚,對徐直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就隻是……能夠撩起她體內的欲/望而已?他動也不動的站在那徐直走到場中央,道:“好了,開始吧。”


    雲卿又看了周文武一眼,開始繞著徐直唱起西玄求愛曲。


    當他唱完時,徐直又哦了一聲,沉思著。


    “這沒有感情,是嗎?”


    “是的。”雲卿咬咬牙,試探地說:“接下來,換有感情的?”


    “好,你唱有感情的給我聽聽。”


    這時,薑玖正好走到門口,聽見這話,足下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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