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具和刑罰都是用來懲治罪人的,研究者再怎麽研究也隻會研究出讓罪人更害怕更快招供的方式來,他的身邊人都是罪民,曾入過地牢吃過苦頭,她怎能……薑玖跟執金吾正在立體大口吃著羊肉大碗喝著酒,一見徐直進來,兩人不約而同的到角落的盆裏洗手跟漱口。


    就算虎落平陽了,也不會忘記曾養在骨子裏的習慣,指的就是薑玖這種人。收拾幹淨後,薑玖到她麵前,溫煦笑道:“大姑娘,今日你氣色不錯。”


    徐直恩了一聲,迫不及待的問道:“那個掌中鍾呢?”


    執金吾取過一個打開的小盒,裏頭以厚鋪為底,上頭正是青銅製的小鍾。徐直眼前驟亮,小心翼翼的接過來。


    身為身邊人,九行連忙上前替徐直補充該有的禮貌,“辛苦了。”


    薑玖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


    執金吾看著徐直,說到:“廷尉幾次差人來討人……”


    “不必理他。”徐直高舉盒子平視,迷戀的看著上頭的紋路與金文,嘴裏問道:“阿玖,都沒有人碰到過嗎?”


    “沒有,一開始就將它收入盒裏,我就盯著它沒有動過……”猶豫一會,他問道:“這真的能攝魂?”


    “嗯,會攝魂。腦子有問題的可逃過一劫,我乍聞時腦袋一片空白,瞬間又恢複正常,可見這鍾定有玄妙之處。”


    執金吾聞言怔住,想起在城門前西玄二皇子的異常與徐直的正常,他極力壓製心裏的震驚撇向薑玖,薑玖卻是連眼皮也不眨的說到:“實是出乎意料之外,天下間哪有這種東西,簡直前所未聞。”


    徐直又恩了一聲,實在掩不住好心情,依依不舍的將目光從掌中鍾移開,問著薑玖:“塗月班的人呢?在隔壁嗎?”


    薑玖點頭道:“一晚上我都在審問,隻知他們來自西玄與大魏交接、靠南方的一座山裏,裏頭約有兩百人左右。”


    徐直腦中迅速勾勒出分毫不差的地圖來。她道:“西玄與大魏之間的一座山,那裏地界一向模糊,是歸屬在西玄還是大魏的地界裏?”


    執金吾心不在焉的答道:“查過地圖了,是三不管地帶,西玄要動了那座山,大魏必會出聲;大魏要動了那座山,陛下不會放過。”


    徐直眼神募得明亮起來。“那麽他們到底是哪國人?”


    “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出了山才知道有分國家,他們決定以戲班籌旅費,先至西玄,再轉到大魏去,沒有想到就先在西玄栽了跟頭。”


    徐直聞言半闔著眼,抱著盒子仿佛入定了。


    執金吾直盯著徐直不放,薑玖看了他一眼,眼底略顯猜疑,九行已經開始習慣徐直時不時說到一半就出了神,他低聲問著薑玖:“審人有用刑麽?”


    薑玖輕飄飄的看他一眼。“不用刑,怎問?”


    “可是他們還沒有被判罪……”


    薑玖低低笑道:“所謂的罪行,也不過是配合罪名而生,難道九行你還沒有所覺悟嗎?”


    徐直張開眼,自顧自的走進另一頭地道,執金吾並非徐家奴仆,他留在此處也不過是確保犯人沒逃,沒給私刑弄死,是以他並不親自審人,就這麽一個人在隔間等著。


    執金吾心思混亂的摸著刑具,想著徐直的腦子,突然間有人進了隔間,走過他麵前,他抬頭與此人對眼,下意識摸上腰間,這才想起今日穿著常服。


    這人戴著麵具,但身形跟寶元樓前的麵具男子一致,更是往年西玄二皇子那般氣質,尤其那雙眼神……他想騙自己這不是西玄二皇子都不成。徐直也真真有膽,任他在府裏四處走。


    執金吾並沒有作揖行禮,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走進通往地牢的地道裏,或許在西玄土地上的百姓是膜拜西玄皇族的,但在西玄貴族和朝廷官員眼裏隻會有一個陛下,其餘的皇族……隻要是陛下不認可,他們一律無視。


    通道內的薑玖取過牆頭火把,迴頭看了周文武一眼,替著徐直照路。


    薑玖低聲說到:“執金吾事前提到,不管大姑娘審問的如何,最後這些人還是要交給廷尉府的。趙紫歡被這些人傷了,須給個交代,執金吾受陛下旨意以替我們開後門到頂了,再下去未免……連陛下也需斟酌再三。”就隻差沒說無法無天了。


    徐直不在意的嗯一聲,將盒子直接交給同墨。


    這樣的習慣動作在場的人沒有注意到,九行確是因此詫異的多看了徐直兩眼。


    薑玖接著再到:“攝魂鍾隻有塗月班的頭兒知道,所以我將他們關在一起,其餘人都另外再審。如果不是趙家搶了他們的人,他們早就去大魏了。”來到牢房前,他打開牢門,壓低聲量說道:“清秀的那個叫易朗,有胡渣壯一點的叫婁全廣。”


    “我知道了。”


    徐直與他的交談引起牢裏兩人的注意。火光在牢門外尚看不清來人,但當他們將火光帶進來時,那兩人立即看見了為首的徐直。


    她穿著淡色的西玄衣裳,素雅中帶著無害的尊貴,她微微一笑,仿佛沒有看見他們衣裳輕微染血,就這麽走到他們麵前。


    鐵鏈聲嘩啦啦的響起,那兩人同時想要抓住徐直,薑玖上前一步,果然不出他意料;徐直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早就計算好自家地牢鐵鏈的長度,居然就站在短鏈距離外那麽一點。


    徐直笑盈盈。“兩位別緊張,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婁全廣冷笑,“小美人,女人就撇插嘴了。這裏有你說話的份麽?滾!”


    正在把玩牆上刑具的周文武轉頭看了一眼,笑道:“徐直,你這裏各國刑具齊全,沒讓我在天牢裏用上,真是周……當今陛下仁德啊。這下子你可以好好用一用,叫我親眼瞧瞧他們的威力。”他語帶半諷。


    婁全廣這才發現陰暗角落裏還站著一個人,那人隨手拿起刑鞭都上前,戴著麵具,身形頎長,分明是那日的美男子周文武。


    “是你!”


    周文武眯起陰毒的俊目,“不是我還會有誰?徐直,你要整治這兩人,怎能不叫我呢?我這輩子還真沒讓人這樣控製過,不好好算個賬,我心裏過不去。”


    徐直完全當他不存在,事實上她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便會自動屏蔽跟她無關的人事物。


    她未免讓人有威脅感,還刻意蹲下來與他們平視,無視裙擺沾到先前行刑時灑在地上的鹽水。


    她親切的問道;“兩位兄弟,敢問這攝魂鍾何處來?怎麽用?人人適用麽?製作的人如今在哪?”


    易朗不露神色的喵了周文武再轉會徐直。“你……不是貴族養的女人?”


    周文武眯起眼。


    徐直笑道:“不是。”


    易朗猶豫片刻,掃過牢裏在場的男人,最後目光還是迴到徐直的麵上。“你是貴族?”所以能做主的,隻有她一人?其他男人都不是?


    徐直保持和善的笑容。“是的。”


    周文武不耐煩她問供緩慢,麵具下的目光如炬,盯著婁全廣問道:“不被攝魂的人,真是腦子有問題?”


    易朗瞪大眼,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你們兩個裏麵一個腦子生病了……”在一迴想,他瞪著徐直。“是你?你從頭到尾都是偽裝的?怎能裝的如此像?他還摸了你的屁股,為何你沒有反應?”


    牢裏一片死寂。


    薑玖與同墨眼裏同時出現戾氣,前者的手指動了動,但最終目光還是落在徐直的後腦勺上。她沒有吭聲,她地下人就不能隨意動手。


    有人突然打破無聲的地牢,吃吃笑道:“這是在……我眼皮下發生的麽?這攝魂鍾真玄妙,竟能違背人的意誌,你們還做了什麽?”


    徐直聞言,這才瞥見身側男子的衣擺,原來周文武也在這裏。還發生了什麽啊……她表情微妙的往婁全廣看上一眼,對方無法控製的轉向她這頭。


    一個眼神再說,你確實做了許多,我都看見了。


    一個驚覺:原來你都看清了一切。


    徐直向來不太會看人的情緒,連帶著自己的表情也不夠細致巧妙,白話點就是掩飾性不足,她試著想要表達她的友好不會隨意透露,但必須要交換秘密,隻是不知是不是她表情太粗糙,周文武垂目一看就將她明顯的意念收入眼底。他勃然大怒,長鞭一揮出去,鞭上的倒勾盡數刺入婁全廣的身上,惹來淒厲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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