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直輕聲迴道;"那的看老天爺有沒有聽見你祈求的願望啊。阿武,眼下新皇登天,歌舞升平,你可有所感觸?"他死死盯著她。


    她伸出手愛憐地碰觸他的麵具。"還記得以前算你半生淒涼的袁圖大師嗎?他是西玄最有名的神師,你早該有心理準備才對,怎麽還有野心妄想高位呢?""別以為你應了袁圖的神算,他哪是神師,他根本就是神棍!"他眯起眼。"半生張狂,半生淒涼,好,很好,這都靈驗了我承認;但,徐直,如今我已如你所願,你說你會讓我助於不知名的山頭,埋骨異鄉嗎?還是你從頭到尾都在誑騙我?""你若死了,隻要到死都是我到的後院人,我自會履行承諾,將你骨落西玄。"徐直一字一句的說著。


    徐直從不說謊,周文武也是看中了她不說謊,若是說西玄現時還有誰能讓他信任……連他都不得不承認,他隻信徐直。他嘲諷地掀起嘴角,站直了身子,道最後……原來他所求的,隻能剩下來世嗎?


    多可怕的神棍,竟一一應驗了。哪怕他有滿腹的不甘、惱恨,最終都得走上那條路。


    他目光又落在徐直的頭頂上……這麽近距離看見她的發飾還是頭一遭,金色鳳凰在浴火中,真要說穿了,徐直從來就是個尊貴的鳳凰,哪曾浴火過?


    周文武忽然憶起過往他比她還要尊貴時,她總是對他視而不見,反倒奪位失敗後,這都已不知是第幾次兩人如此接近,近到他……再度聞到她衣上的熏香。


    原來,隻有這樣才能靠近她嗎?


    他不自覺地深吸口氣,稍稍平複翻騰的心境。


    隱隱約約的女性歌聲吸引了徐直的注意力,她側耳聆聽著,早把身邊的周文武忘得一幹二淨。


    西玄求愛曲本是男子對心儀女子所唱,但不知是不是近幾年西玄男子仿起大魏人的矜持,主動唱的反而都是女子,因此一時之間也有西玄女子熱情無比的說法;這時,她聽見諸多女子在唱其中一個人的聲調。


    她輕輕仿唱著;"我有寬闊的臂彎,兒郎啊,你願不願意靠著我?我有豐盈的圓乳,兒郎啊,你願不願意摸……"她停頓,若有所思的問;"你們道,這時哪國人唱的?"她還沒有等到迴應,這才迴過神,白華與伶人皆是以震驚的眼神看著她,就連戴著麵具的周文武,她都能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惱怒。


    她唱的很差嗎?


    這時,伶人搶先道;"隻是西玄口音。"


    同時,周文武冰寒的聲音響起;"徐直,你是唱給誰聽的?你知不知道求愛去不能亂唱的嗎?"徐直直接跳過後麵的問話,直盯著眼前聲音悅耳的伶人。"這時第二次,你又聽錯了。" 伶人一怔。


    她又自言自語道;"西玄求愛曲是屬於西玄的風俗民情,其他國家也有屬於各自的求愛方式,願意改變口音來偽裝成西玄人,這就是所謂的入鄉隨俗、愛到深處無怨尤嗎?"雖不是什麽值得思考的事,但淺淺地疑問還是盤旋在心中一會兒才散去。


    他雖有看著四周,這才發現所站之處離小倌館極盡。四國之中,唯有西玄敢將小倌館擺到台麵上,雖然與女子的青樓並在一起,但這也是在告訴天下人,西玄人個個明明白白,喜歡男色沒什麽好遮掩的,西玄人就是這麽直率。


    小倌館有些每節課的青年就坐在二樓窗邊,對著遠處的男男女女指指點點,其中一個突地目光下落,與徐直對上眼。


    他一見徐直是個美人,神情雖是有些冷漠,但正因冷漠,所以融化起來格外有挑戰性,他朝她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後……突然覺得她頗為眼熟。


    ……是在哪裏看過呢?


    是西玄徐直!在學士館附近他看過 !


    他愣了下,差點翻出窗外。


    "徐直,認識他?"周文武冷笑道。


    "不認識"徐直答道。


    "不記得?那表示也許你是認識他的。也是,你身邊人個個賽過他,你又怎會將一個出身汙穢的人掂在心裏……"他蹙起眉,胳臂曲在徐直身前,厭惡的隔開一個醉酒的漢子。若是以往,以他的性子,早就一腳踹出去了這不就是皇子與後院人的差別?周文武積恨不已。


    這時,薑玖略顯狼狽的帶迴熱騰騰的肉夾饃餅,他先拿給徐直後再一一分給其他人。"先隨便吃點吧,這時離我們最近的毯子,再遠點還不如等人群散去。"把話欲言又止,是因為男人都很粗心嗎?怎麽買這種事物給大姑娘吃?但當她轉頭看向徐直,徐直已經默不作聲低頭一口口吃了,兩腮鼓鼓的像極可愛的小動物,在徐直臉上看不出好吃或不好吃。她想起來了,大姑娘從不挑食……可是與其說不挑食,她一直以為是她跟同墨細心地顧到大姑娘的飲食,她才無從挑食的。


    她又注意到這幾個男人在盯著徐直看那,連忙擋住徐直,低喝;"看什麽!沒見過人吃東西是不是?"男人們迴過神,各自大口大口吃著,一夥人就這麽不客氣地當街吃起晚餐來。


    周文武勉強吃了兩口,就隨手蘇丟了,以往他每到一處,哪怕是窮鄉僻壤,送上來的食物也會是當地最富貴的食物,哪會像現在隨隨便便給一個饃餅就打發了,這種事情發生在徐直身上,她竟毫無怨言……這樣仔細看來,以往看見她時,她身邊總是有著這些人,偶爾會插上話扭轉她的看法,改往他們所想要的方向……他眯起眼,如今他開始懷疑以前他所認識的那個徐直或許狂妄,但手段精明又無情則是被身邊人拱出來的。


    他越過白華,直盯著安靜吃著的徐直,貴族優雅的舉止在她身上展現,兩腮圓滾,與她素來的形象有極大的反下哈,讓他一時離不開眼。


    徐直接過白華遞來的手絹擦著嘴,從頭到尾都在關注前頭的人群,一見有微散跡象,便迫不及待得往前走上兩步,又臨時想起什麽,迴頭迷戀看了麵具一眼,拉著錯愕的周文武前行。


    薑玖暗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跟著其他人護在她左右,往前開道。


    女子大膽奔放的求愛歌聲至此已較為清楚—"我有寬闊的臂彎,兒郎啊,你願不願意靠著我?我有豐盈的圓乳……"露骨的歌詞在夜晚裏點燃火熱的氛圍。


    徐直不經心地聽著,白華跟九行甚至連薑玖也忍不住聞其歌聲而嘴角含笑。


    一直走在徐直喉頭的伶人忽的喃喃道;"這種沒有感情的歌聲放在求愛曲裏真是少有……""嗯?原來是沒有感情?"徐直邊走邊轉頭看向那素麵清秀的伶人,"你聽不出口音,卻能夠聽出沒有感情,為什麽我聽不出來?"那伶人為了配合徐直,改走在她身側稍後兩步,聽見她的問題,他一世不知怎麽迴答,雖不知為何他篤定他聽錯口音,但他斟酌片刻後道;"大姑娘要想聽,改日小人唱給你聽。"薑玖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周文武唇畔冷笑,意味深長道;"這年頭總有人上躥下跳的引你注意啊,徐直你有福了。"徐直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聽見圍觀的百姓鬧哄哄地叫著;"快答應她!快答應她啊!"被求愛的男子遲遲沒有做聲,正好與那個被求愛的男子打了個照麵。


    那男子怔住,而後靈光一現,對著那女子拱手說道;"多謝姑娘美意,在下已有妻兒,隻能辜負……哎,大姑娘你來了啊!"他假裝驚喜地擠過人群,不顧一切殺到徐直麵前。 薑玖淡淡取笑道;"金執吾,你豔福不淺啊。"金執吾苦笑著。"讓各位見笑哦了……"他下意識掃過她的身邊人,不知從何時開始,徐直出府身邊必有人陪伴,當他目光落在周文武的麵具上時,眼瞳瞬間放大,仿佛在說;我認出他了!我認出他了!這種猛獸,徐直你放出來是不要命乎……


    徐直根本沒有接收到他的暗示,徑直問道;"金執吾,平常你常遇見有人跟你求愛?" "不,這幾年不曾見過這種事了。"他直覺迴答。


    "你今年貴庚?"金執吾聞言,定定看著她一會兒,放道;"我與大姑娘同齡""真難得。在西玄,求愛曲多發生在二十五歲以下的男女上頭,三十以上的男女多半不再如此熱情。"徐直越過他肩,打量著一直在癡癡往這裏望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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