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看她何時才會發現周文晟古怪的癖好。周文晟的愛與欲向來就是兜在一起的,隻要他碰過的女人必是他所愛;但,他要碰一個女人有必要求此女是清白之身,隻能有他一個男人,徐直早就失了先機,周文晟不過是利用她,他就等著看徐直如何地傷心欲絕……


    他漫不經心地看著場子上的樂舞,今日的樂舞頗為稀罕,男男女女穿著奇裝異服,舞著什麽歡喜的登仙道……西玄京師少有這種文縐縐的舞曲,令人看了半點激/情也生不出來,原來徐直是想要他修身養性?


    徐直的身邊人薑玖雙臂環胸,就站在門口一帶,麵無表情的看著這頭,舞才沒多久就有一名徐府的婢女匆匆在薑玖耳邊說了什麽,薑玖臉色頓時一變。


    徐直的身邊人都是戴罪的西玄貴族之後,哪怕是失去了地位、權勢,但骨子裏貴族專有的教養、氣度仍在,尤其薑玖可以說是近幾年來透過徐直近距離接近西玄權利最高峰的人,還會有什麽大場麵讓他臉色陡然難看?除非……周文武心念電轉,伏案而起,無聲無息地走向門口哭;樂師還在演奏,但跳舞的伶人已麵麵相覷,舞姿就這麽停了下來。


    "……有沒有受傷?"接近背著周文武問道。"有同墨在,大姑娘不會傷太重,我過去看看吧……"察覺身後有人,他迅速轉身。"周公子為何?""徐直受傷了?"


    周文武麵上罩著麵具,接近隻能從他聲音裏推測周文武的心態。他道;"真讓你遺憾了,大姑娘隻是在書房裏受到點撞擊而已。""……好可惜啊,我還等著看徐直的下場,怎麽隻受點輕傷呢?"他冷笑,隨即頓了一會兒,訝道;"就是那個鬧鬼的書房?""隻是巧合而已。"薑玖強調,見這個二皇子頗有興致想去看好戲,他也不多說,向伶人做了一個手勢,就往書樓的方向走去。


    雖然他主張在一開始就要處理掉這個二皇子,但徐直要討好周文武,他也不能越過她去……一想到徐直要討好這個皇子的原因就在那個麵具上,而那麵具又是陪死人不知幾十年幾百年……他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試著跟後麵這個帶著陪葬物的男人保持距離。 這時正值剛入夜,上一次是……是了,他想起來了,是在十多年前他來吊唁徐直的父親徐長楓;那時她麵上毫無悲痛之色,顯見已與其父關係降到冰點,如同……他與徐直因徐達而結冰的關係,若不是以皇子之身來吊唁,根本沒有理由進入徐府,他從未想過再一次進徐府是以一個後院人的身份。


    他眼裏凝聚著複雜的恨意。


    未多時,書樓已在前,周文武抬眼注視半天,也不認為這棟沉浸在夜色裏的一般書樓有什麽詭異之處。


    一進書房,地上就是一片混亂,長架斜倒在地上,許多厚重的器具也到處翻滾,要是砸到人,重傷道癱瘓也是有可能的。周文武眼皮一顫,迅速尋找屋裏的人,坐在凳子上的徐直就這麽直接的躍入他的眼底。


    她的長發打散糾結,發飾一支也沒有留下,想是逃開架子時狼狽的奔跑,曲裾深衣也有些淩亂,不如平常那樣整齊,但他就像是個高貴的貴族,坐姿端正,讓人徹底忽略她此時的狼狽。


    周文武上千一步,足下踢到一物,低頭看一看,是女子腰間佩環上的繩結,頭上歪斜的切口一眼就看出是匕首所切,可以想見當時定時險象環生,擁有匕首的人才不得不及時倉促斷繩。 這種顯貴的女性配飾,整個府裏也隻有徐直一個人當得起。


    薑玖繞過地上雜物,輕聲問道;"大姑娘還好嗎?"正跪坐在徐直麵前,忙著替她上藥的白華說道;"沒有什麽大傷,就是輕微的刮傷而已。" 周文武不動聲色地來到薑玖身邊,往她白皙的胳臂看去,確實不是多嚴重的傷。他又聽見薑玖問道;"就這樣?沒有其它傷了吧?"白華細心地上藥,迴道;"幸虧當時有同墨在,大姑娘的佩環纏上長架,是同墨及時割開佩環,以身護人的,醫女已去看同墨了。"換句話說,徐直被保護的好好的,有傷的是同墨。 薑玖也不問同墨傷的有多嚴重,隻抬眼看向站在角落的九行。"書房裏的梯架,你搬不動?"九行立刻抬頭,答道;"不幹我的事,是大姑娘自己佩環纏上去的,我隻是……我跌了一跤……" "現在你是在否認你讓大姑娘受驚了?"


    九行垂著眼,倔強地抿著嘴。


    周文武目光一直落在徐直麵上。她就坐在那裏沒有動作,半垂著眼,不知是不是油燈的光暈強了些,映的她眼睫又黑又長,相對襯著臉頰蒼白如雪,一句話也不吭……是受驚過度所以全交給倔強來處理底下人?


    他再度掃過書房,靴邊落著一張小紙片,他拾了起來,然後一怔。


    藥香自門外飄了進來,有婢女在門口輕聲說道;"藥煎好了。"白華立即起身去端來,經過周文武是瞥他一眼,眼底充滿尖銳的排斥,她又坐迴地上,輕輕搖著徐直道;"大姑娘,吃藥了。"徐直迴過神,就著白華的手安靜的喝著。


    "徐直,你喝什麽藥?病了麽?"


    "你很高興我生病?"徐直隨口道,同時抬起眼看向他—這一看,她烏眸微的張大,一把推開抗議的白華,起身來到周文武麵前。她眼神流露些許繾綣,令得周文武一時間思緒又中斷。


    徐直更加湊近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鳥骨的麵具果如她所預想,大半麵目都被遮住,露出高鼻與嘴唇,極其適合男人的臉型。麵具本身就是精美的工藝品,乍看之下一點兒也不可怕,反倒是為是哪兒的異國兒郎……


    這樣的麵具有沒有女人的呢?為什麽如此精致卻沒有流傳下來?依鳥骨推測此鳥不小,是什麽鳥擁有如此龐大的軀體?為什麽各國都額米有它存在的記載?為什麽都……不見了?一樣的小物品不見,可以說是遺失,但如果有許多事物都不存在現有的天下裏,那代表了什麽?


    無數的為什麽自徐直腦裏延伸擴展開來,追尋所有可能的答案,連正輕微的頭疼都能勉強忍受了。


    "阿武,你戴著這麵具……真真好看極了。"她喃喃著。


    "徐直,你這是在羞辱我嗎?是,我不願讓人知道我是誰,讓皇族蒙著……"周文武注意到徐直伸出手想要碰觸他麵上的麵具,他微的一怔。她……想摸他?


    還沒有摸到,她就低頭發現自己手裏還緊緊攥著碎紙片……周文武一把抽走攤開來看。 "春日播種?"他心裏起疑,跟著再打開它剛撿到的小紙片,山坡上坐著一個男人。"同一張?""是啊,原來被你撿到了。她想拿過來,周文武十指一動,兩張紙片頓成無數碎屑。


    "徐直,你越是想要,我越是不給你。"想讓他半生淒涼,他也不會讓她多好過,要折磨他,那就互相折磨吧。


    徐直深處柔軟的雙手包住周文武的拳頭,這樣親昵的動作讓周文武又是一陣恍惚,緊跟著她當著他的麵--打開他的五指,取走裏頭的紙屑。徐直蹲下來,—攤平周文武撕碎的紙。她組合的很快,一會兒就把全貌拚湊出來,隻是山坡上的那人已經模糊不清了。


    周文武素知徐直聰明過人,才能夠將宮裏集賢殿裏的書看個透徹,在學士館裏也有一席之地,但他沒有料到她會連想都沒有此昂,一開始就能將為之擺對組合成圖。


    ……瞬間,他有一種深深不如徐直的挫敗感。


    "所以說,梯架一定會被我纏住而倒?依你的性子一定會撕碎它?看似無力卻又脈絡可循。毀屍滅跡?當證據不存在時,真想就能被掩蓋?!"徐直喃到。


    "什麽?"


    徐直盯著已經州的不像樣的畫,嘴角一翹,忽的起身,走道書桌前。"研磨" 白華立即走道書桌旁磨墨。


    周文武眼神錯愕,下意識看向薑玖,似在問;徐直她瘋了嗎?


    薑玖當作沒有看見,替徐直取來畫紙。


    徐直蘸了墨,惠好畫了起來。周文武不明所以,上前看個仔細,一個個小老百姓下田播種的景象躍然紙上,但,當徐直連帶把山坡地上男人的眉眼多畫出來時,他才知道這圖是分毫不差地仿自他剛才撕碎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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