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莊和吳發聽說楊三姐又冒了出來,也很生氣,也很頭疼。一時他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對付她。隻好給花衝施加壓力。

    三姐這次告狀,她沒找沙河區的公檢法,也沒有找區裏的任何部門,而是直接去了市人大。市人大管信訪的工作人員小馮接待了她。她談了她告狀的內容,以及她的要求,小馮做了記錄,說他向領導反映後答複她。她隻好迴去等待。

    她等了幾天,又去市人大。小馮說和領導匯報了,領導還沒有態度。

    我直截見見你們領導行不行?

    未經領導允許我們是不能允許你去見領導的。

    什麽時候能夠答複我?

    這我說的不準。你要是著急,我也沒辦法。

    你們領導什麽時候公開接待群眾?

    人大還沒有這個規定。

    哪個部門有這個規定?

    市政府,市公安局、市檢察院、市法院都有公開接待處。

    人大不是監督一府兩院的嗎?為什麽人大的主任不接待群眾哪?

    這個問題不是你我應該討論的問題,也是我們解決不了的。

    人大是代表人民意誌的機關,人大反而不傾聽群眾意見、唿聲,能為群眾工作嗎?能反映人民的意願嗎?

    你的批評很正確,也很尖銳,我可以把你的意見反映上去。

    那我太謝謝你啦。

    我們就是幹這個工作的,沒什麽好謝的。

    你真能把我的意見反映上去,也就是把群眾的意見反映上去了,沒有在你這兒貪汙了,梗塞住,就應該感謝你。

    你不用謝我,隻要對我沒意見就行了

    你如果真心為群眾辦事,真心為群眾解決問題,誰會對你有意見呢?有些人隻所以群眾有意見,因為他們占著毛房不拉屎,不為群眾辦事,群眾當然要有意見!

    小馮見三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不敢和她說再多別的,以他有事,就把三姐支走了。

    小馮把楊三姐來人大告公檢法的事向景主任匯報了,景主任來加可否,小馮也不好追問如何辦理,就匯報了,完成任務了。

    就是小馮不匯報,景主任也早就知道了這起案件,他根本不想插手這起案件。他怕引火燒身,所以他對小馮的匯報才隻聽,不表態。

    景主任對下邊是沒表態,對公檢法也沒派人進行追查,卻個別向這三家的頭頭打了招唿。這實際是公開向他們通風報信,讓他們有個思想準備。這三家隻有公安局不是一把手過問的此案,可他也不希望公安的隊伍出事,照樣以過問此案的名義,向吳發打了招唿。這樣,三機關就都有了思想準備。他們不是想如何解決這起案件,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如何對付楊三姐和任劍的身上。這夥人明知他們在案件上做了手腳,冤枉了小草,包庇了花衝,他們若是真的替小草伸了冤,就得把花衝重新抓起來。重判。抓花衝的同時也意味著他們自己倒黴的開始。他們都花了花衝的贓錢,不為花衝消災,花中豈能不咬他們?

    花衝反水,坦白,就意味著他們陣線的崩潰,聯盟的瓦解,末日的來臨。事到如今,三機關任何一家也不會真的操刀上陣,真殺真砍,而是全是在耍陰謀,玩詭計,應付上邊,對付下邊,能推就推,能支就支,能遮就遮,能蓋就蓋,能唬就唬,能壓就壓,想千方百計,蒙混過關。

    三姐原本以為這個監督機構會為她做主,對三機關動大手術。可她跑了一陣,也是泥牛入海無消息,見他們一支再支,一拖再拖,對他們的希望也就漸漸地破滅了,不報有任何幻想了。

    不找人大,還找哪兒呢?對,市長不是有接待日嘛,等到接待日找市長。

    黑龍市市長羅剛,在接待日還真的接待了楊三姐。他是從農業口提上來的幹部,對公檢法不甚了解。但他知道政法委是統轄三家的機關,他就把楊三姐向他反映的情況轉給了市政法委,責承他們監督辦理此案,並告訴讓楊三姐今後直截找市政法委。

    三姐又信以為真,就跑起了市政法委。

    市政法委下設一個涉案辦,是專門查處理涉及控告公檢法的案件的臨時機構。

    涉案辦主任邱林虎,過去在基層檢察院當過檢察長,因為涉嫌一起貪汙案,被割職,後又通過關係調到了政法委,混上了這麽個有職無權的頭銜。你說他這個部門能辦點事也可以辦點事,你說他不能辦事,他也可以搬道岔,一推六二五。

    楊三姐來到政法委,就被介紹到了涉案辦。因為是市長過問的案件,海書記也過問了此案,涉案辦也極其重視,主任邱林虎直截接待了楊三姐。邱林虎因為在檢察院呆過幾年,對案件還多少明白一些,不是白帽子。他聽了三姐的陳述,就聽明白了,三姐是對三機關都有意見,換句話說,她認為是三機關同流合汙包庇花衝。這起案件真的挺嚴重,危害也真的挺大,他答應親自過問並幫助三姐解決問題。三姐以為這迴可遇到了一位青天大老爺,心裏頓時象開了兩扇門一樣敞亮。

    這位腦袋大,脖子短,肚子大,腿短的,腳小的畸型青天大老爺並不象其它機關那麽官僚,那麽不負責任,在上邊指手劃腳,不深入實際。他接待完三姐之後,就帶著市長的聖旨,親自深入實際調查。

    他先到的是公安局。公安局當然對這位兩大兩短的青天大老爺不敢忽視怠慢,副局長吳發深知邱林虎其人,也知道他此來的目的,所以他也就想好了如何對付這位欽差的辦法。他沒有讓別人插手這件事情,還是找來仲莊和他一起對付這位帶著尚方寶劍來的欽差大人。

    象不象做成樣。邱主任既然是深入實際,就不能下車伊始,還得端著架子,聽匯報。匯報的主角當然應該是仲大隊。他匯報的內容自然是如何受理的案件,如何調查,如何認定,如何起訴到檢察院的。至於法院為什麽判的緩刑,就不在他們的匯報之列了。聽他們的匯報,自然頭頭是道了。楊三姐狀告無名,純屬無理取鬧。如果是這樣,邱主任此舉也不能算做禮賢下世,深入實際,體察民情了。不多多少少出點難題,也不會有人重視這位欽差大臣。邱林虎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

    關於小草的年齡問題是怎麽迴事?

    這個問題,是這起案件的一個核心問題,極其敏感的問題,也是吳發和仲莊心有餘悸的問題。仲大隊看了吳局一眼,似乎是請示如何迴答,又象在詢問,他究竟是哪夥的?吳局眉梢蹺了蹺,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仲大隊這時心裏就更有了底,知道如何迴答邱主任了。

    剛受理這一案件時,是按小草自報的年齡受理的,認為她不滿十四歲,是幼女。可後來到起訴時,通過戶籍科的電腦核實,在發案時,她已滿十四歲,就按以滿十四歲起訴的。

    可小草的母親說她有人證物證,證實她的女兒不滿十四周歲,這是怎麽迴事?

    當然這是矛盾的事情,不好統一的事情,也是一個很難的事情。

    當然我們首先還是相信公安機關,相信電腦。不過,如何能說服上訪人,我們也得拿出新的和更可靠的證據!不然,工作可不好做呀!

    我們也正在做這方麵的工作。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關於花衝立功的問題。上訪人提出了置疑,我們也有必要做出必要的迴答和解釋。

    那樣吧,邱主任,光聽他們的匯報你的印象還不深,會議下來,讓仲大隊把卷宗給你拿來,你挨點累,看完有什麽疑問咱們再溝通好不好?

    吳發見邱主任窮追不舍,就不得不說話了。

    那樣也好,免得大家都在這兒陪著我。

    邱主任,我們可不是不想陪你,我是想換個方式陪你,你看行不?

    客隨主便。

    吳發知道有門,馬上說:那我們就先吃飯,邊喝邊嘮。

    邱主任自調進政法委,就一直受清風。就是到涉案辦以後,他才有了具體事幹。而且這些事又都是與公檢法有聯係的,他才重新受到關注。這起案件是市長交辦的,上訪人還告得挺兇,他正好借機抖抖他往日的威風,他才輕車簡從,下來私訪。他本來就想借機搜刮一把,吳局說招待他,他也就沒有過於推辭,就去了酒樓。

    因為吳發也好,仲莊也好。他們都和邱主任不太熟,真正打交道也就是這次。因此,他們也未好意思深趟。喝完酒之後,他們又給邱主任包了條玉溪牌香煙,看他什麽態度。邱主任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這時,他們的一塊石頭就算落了地,以後的事就知道怎麽辦了。

    已經喝到不象樣的邱主任豈能見好就收?他以閱卷的名義,又在沙河區公安分局呆了一個星期,當然這一個星期都由吳發和伸莊陪著,天天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見邱主任極其隨和,最後兩天還為他按排了三陪小姐,他也欣然接受了。一迴生二迴熟,下迴他們就不怕這位欽差了。

    邱主任好吃不撂筷。從公安局出來,他又紮進了檢察院。檢察院也不敢怠慢,規格比公安局還要高,由賈檢和孟大忽悠一直陪著,和公安一樣啤色白一起來了。他們與公安不同的就是還增加了一個別開生麵的舞會。在賈檢的行宮裏挑了一個最有姿色的小姐專門陪邱主任,不但跳舞,睡覺也是由她陪著。邱主任好久沒過這種紙醉金迷的生活了,他真的有點樂思蜀了。通過這件事情,他再一次認識到權力的重要性。有權就有了一切,這話一點也不假。

    邱主任在檢察院瀟灑完了,又到了他此行的最後一站——沙河區初級人民法院。

    邱主任在公安局檢察院瀟灑的消息吳田早就知道了。他知道邱主任也絕不會放過他。他早就做好思想準備,迎接邱主任的大駕光臨。

    吳田不想象公安局檢察院搞的那麽複雜,戰線拉的那長,拖得他筋疲力盡,他想速戰速決解決戰鬥。吳田看明白了,什麽檢查案件?邱主任就是下來搜刮來了!他對邱的行為也有一定想法。可因為他自己也不幹淨,害怕邱真的找他的麻煩,也就不敢有任何反對的表示。邱主任也心領神會,揣滿腰包後,第二天就迴委裏了。

    迴到委裏後,人還不滿足,認為有一個地方也不能敢過——那就衝天公司。不過,他沒有理由直截找花衝的麻煩,隻好等待時機。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花人錢財,為人消災。這是天經地儀的事情。邱主任也是當然如此。在楊三姐再找他時,他也就無動於衷了。等三姐找他時,他就變了調,不是推三,就是阻四,找各種理由吱唔搪塞,企圖消磨她的意誌,達到把她支走,或不告了事。

    開始時政法委還報一線希望的三姐,隨時著時間的流逝,她漸漸對他們也就不報任何希望了。她慢慢地也猜出來了,原來他們都是穿一條褲子的一丘之貉。她不想在他們身上白白浪費時間了。

    幾乎在沙河區,在黑龍市,能找的機關,能找的領導,三姐都找了,時間一晃都過去三年了,案子還是毫無頭緒。若不是花衝為她送去了二萬元的讚助費,她早已揭不開鍋了。精神上,經濟上的雙重打擊,讓三姐有些心灰意冷。

    老來旅店的劉媽十分同情三姐,但也是愛莫能助。就是那些常來這裏住宿的旅客,也多數知道了三姐的冤情,都很同情她,支持她,有的幫她出謀劃策,有的讚助她少量錢財,也有好心人勸她消消氣,撤撤火,別告了,別白討苦吃了。

    這時的三姐,就象在大海上航行的一條小舢板,遇到了暴風雨一樣無助,一樣難受。前進吧,不知航標在哪裏了,不知海岸在哪裏。倒退吧,她還不甘心,那要比前進時觸礁還痛苦。這時,可以說比她在監獄裏還痛苦,還迷茫。天哪!為什麽告狀這麽難啊!道義在哪裏?正義何在?難道在這若大的世界裏就沒有說理的地方?不!不會!共產黨一定會有好官,一定會有清官,一定還會有任長霞!當三姐想到這兒時,她又有了信心。可這樣的好官,這樣的清官上哪去找呢?她認為沙河區,黑龍市她是找不到了。隻有上省,上中央去找了。

    這一夜,她卻沒有合眼。有時她真想哭,可眼淚在眼圈直打轉時,又被她咽了迴去。她捫心自問:哭能把官司哭贏嗎?偶爾她也想笑,笑那些自做聰明,自以為是,陰奉陽違,兩麵三刀的贓官,在她的麵前裝腔作勢的時候,是那樣的可憐,可憐得一文不值!他們那種夾著尾巴做人的假麵孔不是真的可笑嗎?她見得太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對呀!不還有任劍在支持她嗎?不還有那麽多千千萬萬的民眾在支持她嗎?不還有正義和法律在支持她嗎?當她想到這兒時,她的渾身又充滿了激情,充滿了力量,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不行,我得找任劍幫我出出主意,不能蹲在旅店裏自己在這兒冥冥苦想。想到這兒,三姐急忙起來,去找任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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