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大爺啊,您可迴來了!這塗家閨女兒是您昨兒個同塗老爺要的,要收作房裏人,這話沒錯吧?您瞧您行會的老總管和這一群惡人是怎麽欺負您媳婦兒的!這不是反了嗎?”


    媳婦兒……塗家閨女兒?


    玉鐸元腦中激光陡掠,仔細一瞧,終於認出那張妝點精致的臉蛋。


    這個塗老爺搞什麽鬼?!


    俊目急急往石雲秋臉上挪去,後腦勺有種猛地挨了一記重擊的惡感,因那張麥色的鵝蛋臉兒不怒反笑,微眯的鳳瞳湛著火光。


    “你聽我解釋——”倏地,一團黑影朝他撲來,撞進懷裏,是塗家的閨女,他本能地張臂扶住對方。


    “有啥兒好解釋的?都當眾摟摟抱抱了!玉大爺,這媳婦兒抱起來可舒服?”石雲秋自個兒把姑娘推向他,卻要反咬他一口。


    “既是舒服,那你就慢慢抱吧!”撂下話,她揚首疾步,瀟灑離去。


    “石雲秋!”


    姑娘沒理睬他。


    “玉大爺呀——咦?喔!”胖媒婆挨過來還要說話,正好接住被玉鐸元猛推過來的新娘子,渾胖身子險些被撞翻。


    馬幫漢子們個個衝著他怒目相向,玉鐸元沒心神理會,見眾人掉頭打算跟著自家頭兒離去,他連忙搶將出去。


    一奔出行會外頭,他焦急張望,瞥見石雲秋已翻身上馬,心中更慌。而那姑娘啊,一察覺他追出,俏臉陡凝,半點情麵也不留,隨即縱馬奔離。


    “石雲秋!”真個既急且惱,玉鐸元管不了那麽多,連吩咐底下人備馬都省了,直接翻上一匹馬幫漢子們的大黑馬,急起直追。


    “唔……”


    “嗯……”


    “這個……”


    “誰好心提點一下……”


    “現下是怎地迴事?”


    被拋在原處的眾家漢子搓著下巴、撓著頭,群龍無首真茫然。


    老總管嗬嗬笑地晃過來。“大夥兒都進來吧,來大廳裏相候,等會兒就開飯啦,給各位備了好酒暖暖身啊!”


    吃飯皇帝大,有酒似神仙,那就當皇帝、當神仙去吧!


    那兩位當家的愛追多久,便追多久,總該記得迴來,無妨啊!


    行會外的大街,往來的百姓多了些,棗紅大馬的四蹄緩了緩,這一耽擱,讓後頭的大黑馬稍稍拉近了差距。


    一出鬧街,棗紅馬再無顧忌地放蹄飛馳,奔出城郊外,狠狠把大黑馬甩在後頭。


    冬季的黃昏,天幕陰沉沉,雪花雖止,但風猶刺骨。


    石雲秋放馬奔過一陣後,在一處小湖前停下,湖麵結冰,岸邊皆覆霜雪。


    她翻身躍下,撫撫愛駒,棗紅馬湊鼻蹭了蹭她的冰頰,隱約有安慰意味。


    心緒平靜了些,她不禁迴想方才見到的一切。


    教她強扯出喜轎,那位塗家姑娘肯定受到不小驚嚇。冤有頭、債有主,她當時確實做得太過火了,即便要發火,也得針對那個混帳“玉大爺”,拿無辜的人開刀,算什麽英雌好女?!


    此一時分,天際傳來熟悉的銳嘯,獨腳雕也隨她過來了,正當空盤旋。


    她眉心稍蹙,仿佛意會到什麽,果不其然,才一會兒,那匹大黑馬突然出現,衝著她疾馳而來。若非雪雕“窩裏反”幫他引路,要不就是發現雪雕在這兒,他才能循著方向找著她。


    可惡!


    正欲再躍上自個兒的愛駒,男人不等胯下坐騎停妥,已飛快下馬,撲來握住她的腕。


    “石雲秋,你要判我罪,也得聽我解釋過再定奪!你……你、你掉頭就走,這麽恨,算什麽?”


    玉鐸元的雙頰被寒風刮出紅痕,好幾根發絲掙開綁束,清鬢紊亂,瞳仁深黝,胸口劇烈鼓動,哪裏還見淡情模樣?


    “我不恨。我開心得很。你沒見我在笑嗎?”她瞪大眼,哼哼笑了兩聲,兩顆該死的淚珠竟然好不識相地滾落下來,連她都被自個兒嚇了一大跳。


    “你……”玉鐸元大震。


    “看什麽看?!”惱羞成怒,她秀腕陡翻,輕鬆便掙脫男人的大掌。


    她轉過頭逕自走開,玉鐸元忙跟上,亦步亦趨地跟著不放,陪她繞小湖。


    他試著握她的手,好幾次都被她避開,想瞧她的臉兒,她腦袋瓜垂得更低。唉,還說不恨,明明恨他恨得連碰都不給碰。他內心大歎。


    “我不看你便是,你聽我說會兒話,好嗎?”


    “有什麽好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要衝出眼眶的濕意。


    真是太混帳了!哭什麽哭?


    她堂堂一幫之主,頭可斷、血可流,就是不掉淚!九死都不掉!


    凝著臉,她揚眉,倔氣地說:“我不要你了!反正就是玩玩,現下我玩膩了,不想要了,你高興跟哪家姑娘打混,我懶得管!要男人的話,我還怕找不著嗎?”


    “你!”明知她嘴硬、刁性,玉鐸元仍氣得俊顏刷白,下一瞬又脹得通紅。


    他額角明顯鼓跳,血筋都浮出來見人,口氣不禁也惡了。


    “咱們已經‘走婚’,不是玩玩而已!”她說過,想懷他的孩子,如此鄭重之事,她敢說僅是玩玩?


    當真再冷性子的人也會被這個悍姑娘激出爆火!


    “我也說過,‘走婚’的兩人,如果其中一方提出分手,婚約就解除了。我現在要分手,不和你走在一塊兒了!”


    丟下話後,石雲秋還真不和他一塊兒走,旋身往結冰的湖麵去。腳下略滑,她牙一咬,硬是踏出去好幾步。


    “你講不講理?”問也白問,這姑娘要是講理,就不會搞得他一個頭、兩個大,氣得他腑髒和腸胃全扭絞了。


    不生氣。


    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


    唿……不能再生這種亂七八糟的怒氣。


    唿……要冷靜、得冷靜!


    連作好幾個深唿息後,玉鐸元稍能克製狂咆的衝動。


    他也舉足踏上湖麵,靜默瞅著她的背影片刻,這才沉聲道:“我昨兒個確實跟塗老爺見過麵、談過事,他積欠玉家一筆為數不小的款項,久未能償,而我也確實同他提議,可以讓玉、塗兩家結個親。塗家小姐我之前見過兩迴,感覺頗好,所以便替我族弟訂下這門親——”


    話聽至此,那抹藍紫影猛地一旋,終於肯麵對他。


    當石雲秋聽到“兩家結親”、“感覺頗好”時,說九死也不掉的眼淚還是順頰滾落了,一顆接連一顆,這下子想止淚可不是簡單的事兒。心痛得要命,還得拚命罵自個兒沒骨氣。


    結果,他後頭突然說出那一句,她神魂一凜,忘記眼睛哭得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想也沒想便轉過身。


    “你的……你……族弟?”鼻音好重。


    “嗯。”玉鐸元極想將她拉進懷裏,她現下這模樣,教他心窩既痛又熱,但又怕她拗起性子,所以隻能緩些來了。


    頷首,他又走近兩步,道:“我打算請塗家小姐上‘江南玉家’小住一陣。在玉家,除了澄佛日前已與‘浪萍水榭’的花家姑娘成親外,幾位族弟都尚未婚配。塗家小姐來訪,就看哪個族弟與她相處最佳,若雙方情投意合,便走在一塊兒。”他也用“走在一塊兒”這詞,心下微突,渾身卻也暖了暖。


    呃……是她誤解了他嗎?


    石雲秋咬咬唇,小手下意識抓著辮尾的銀葉墜,難得流露出無措的表情。


    玉鐸元無奈地勾了勾嘴角,專注地望著她。


    “塗老爺八成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要娶誰,我和你已經‘走婚’。”頓略,喉結蠕動著,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你仍要分手嗎?”


    “我——喔!”臉蛋熱燙,她心音促急,五指不禁收緊,結果沒留神,指腹竟被自個兒的銀葉墜劃傷,鮮血滲流!


    玉鐸元嚇了一大跳,再也顧不得什麽,大跨步過來就想察看她的手。


    無奈湖麵實在好滑,再加上他步伐過大、過急,結果身形頓時搖搖擺擺起來,眼見就要打跌。


    石雲秋想趕去扶他,誰知那一處冰層竟在瞬間裂破,他整個人往下沉!


    “玉鐸元!”


    全托那匹棗紅大馬之福,玉鐸元才得以獲救。


    跌進寒湖中,他聽見她驚急叫喚,心想,她還是在乎他、牽掛他的呀!怕她情急下跟著躍入,他閉氣撥水,一下子便衝出水麵,攀在浮冰上。


    見狀,石雲秋本要撲去拉他一把,但冰層突然傳出緩慢龜裂的聲響,她接近或是他自行使勁爬上的話,怕又要再壓破一處湖麵,屆時牽一發動全身,整片湖麵結冰說不定要全裂作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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