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不大,擺著一張桌子,一張矮床。

    站在桌邊的中年內侍高而清瘦,執筆坐在桌前的少年內侍則矮而圓胖。兩人都麵無表情,好似戴了一張宮掖統一發的□□似的。

    “郎君請不要拘束。”中年內侍幹巴巴地說,“請到這張床邊來,把衣服脫了。”

    既是驗身,自然要寬衣解帶,男人的身子也沒什麽看不得的忌諱。於是嚴徽立刻動手解衣帶。

    那內侍之前已檢驗過幾名秀生,說到脫衣,都免不了有幾分扭捏。嚴徽如此幹脆利落,倒是讓內侍對他有些另眼相看。

    嚴徽手腳麻利,將衣衫盡數扯落。一具年輕的身體展露眼前。

    瓊州島如一顆翡翠寶珠躺在大雍帝國的西南海上。嚴徽生於海島,長於海島,他是大海的兒子。他打小就常同兄弟們一起下海鳧水、沙灘縱馬。他們一起攀爬高高的火山,彎弓射獵飛鳥。他們迎著海風揚帆出航,淋著暴雨在大草坪上奔跑。

    陽光給了嚴徽蜂蜜一般漂亮的膚色,海水衝刷出了一副修長健美的好身材。嚴徽身材高挑而矯健,肩背到腰臀的線條流暢優美,腹肌堅硬且輪廓分明,手臂緊實,雙腿筆直修長,蘊滿力量,光潔細膩的皮膚在燈光下仿佛塗了油脂一般。

    小內侍難掩滿臉豔羨。中年內侍亦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笑容明朗的俊美青年像一匹健朗的駿馬,充滿青春陽光,活力在肌膚下遊走,散發出年輕雄性特有的清爽幹淨的氣息。

    “躺在床上吧。”內侍吩咐。

    既然衣服都已經脫了,也沒有什麽可扭捏的。嚴徽大大方方走過去,仰麵躺了下來。

    內侍戴上了一雙鹿皮手套,俯下身來,開始逐寸肌膚地檢查,一邊還念念有聲。少年內侍便在一旁記錄。

    “發濃密,無頭屑,無斑禿。鼻正眼直口方,天庭飽滿,人中深長。唇潤,齒齊,口氣無異……”

    隨著話語聲,那雙手摸來捏去,動作並不輕柔,好似在挑揀一塊豬肉。

    嚴徽被他摸得有些癢,雖然忍著沒動,肌膚上卻是刷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內侍視若無睹,待上半身檢查完了,又再度俯下身,檢查下半身。

    滾燙的血衝上臉頰,嚴徽緊咬了牙關。

    內侍就像端詳一個死物似的把那物件仔細翻看了一番,嘴裏念念有詞:“色澤溫潤,形狀勻稱,飽滿幹淨……”

    等到內侍終於收手,嚴徽已臉得如燒旺了的爐子,忙不迭坐起來找衣服穿。

    “郎君莫急,還未完。”內侍啪啪拍了兩下手,隔間的簾子掀了開來。

    銀鈴輕響,一個通身僅著紅色輕紗的妙齡女子從簾子後滑步而出,翩翩起舞,宛如一朵潔白的蓮花在嚴徽的眼前綻放。

    嚴徽猝不及防,目瞪口呆,耳邊轟隆隆地全是自己的心跳聲,好似野馬群奔過海島的草原。

    女子輕盈地一個轉身,纖腰款擺,妙曼身軀妖嬈地舞動。緋紅的輕紗如蝶翼一樣拂過青年的臉,馥鬱香氣隨著清脆鈴聲陣陣飄來。

    緊接著,女子輕柔地靠了過來,冰肌玉骨自生香……

    嚴徽手足無措,下意識閉上了眼,感覺渾身熱血自胸腔為中心,不受控製朝著上下兩頭狂奔而去。

    女子在嚴徽耳邊吐氣如蘭,胳膊軟綿綿地摟著他的脖子。嚴徽不明就裏,不敢推開,更不敢摟抱,兩手隻得朝後撐著身子,不住往後躲。

    混亂之中,他聽到了笑聲,是那豔女發出來的,氣息裏飽含著甜膩的香氣,熏得他的頭更暈了。

    “好了。”內侍終於發話,“郎君張開眼睛吧。”

    嚴徽忐忑不安地把眼睛張開,第一時間蜷起了身子,將不雅之處遮擋了起來。

    而那女子已經不在了,隻留了一段香氣飄蕩在空氣之中,宛如一個荒誕的夢。

    內侍已是見怪不怪,隻埋頭在冊子勾畫著,又問:“郎君家中是否有教導過房術?”

    嚴徽勉強啟齒:“家人遣了奴仆教導過。”

    “可有自己疏解過?”

    嚴徽尷尬地輕微一頓,低聲道:“……有過。”

    “每月幾次?”

    嚴徽俊臉已紅如火燒,道:“五六次吧。”

    內侍點了點頭,筆下不停,頭也不抬道:“郎君可以把衣服穿上了。拿著這塊宮牌,出了門往左走到底,會有人來給你引路。”

    得了玉牌,說明嚴徽驗身合格,得準入宮參加最後的殿選了。

    嚴徽穿戴整齊,接過一塊輕薄的紅銅宮牌,不禁輕籲了一聲,換來內侍冷淡的一瞥。

    嚴徽快步走到盡頭,果真看到一個偏門。門外有個內侍接應,查看了嚴徽手中的宮牌後,道了一聲恭喜,指了一個小內侍引他往外走。

    嚴徽身上燥熱還沒消,被屋外的冷風一吹,不由打了個激靈。肺腑間殘留的甜膩隨著唿吸散去,欲-念終於平息。嚴徽這才發覺背脊一片濕涼,原來出了一身汗。

    小內侍帶著嚴徽穿過數道宮門,最後停在一扇新漆的朱紅院門前,躬身道:“日後郎君就暫時住這裏了。您自選一間房住,行李物品稍後會有人送過來。”

    嚴徽道謝,掏了幾顆銀豆子遞過去。小內侍麵不改色地接了,又叮囑了幾句宮規,告辭而去。

    院子不大,但是修葺一新,幹淨整潔。越過圍牆可以望見遠處東北方向層巒疊嶂的內廷宮闕。還有那座天然獨秀的飛鸞峰,山峰岩石嶙峋,樹叢茂密,佇立在晴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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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東西兩側各有兩間廂房,嚴徽第一個到,考慮了片刻,推開了西廂一間房門。

    裏麵十分寬敞明亮,一張黃花梨大床,湖藍錦緞的被麵,軟棉枕頭。其他的書桌衣櫃,筆墨紙硯,一樣都不少。

    這些布置同家裏倒十分像,整潔素雅,並不過分奢靡。嚴徽自覺心緒一鬆,長舒了一口氣。

    過了不久,就有人領著自己的小廝東生送東西過來。

    東生是嚴徽乳母的兒子,和他一同長大,感情深厚。這次嚴母要他送嚴徽上京,也是格外信任他的緣故。

    東生見了嚴徽,歡喜地磕頭:“恭喜二郎順利入宮。”

    “還不算呢。”嚴徽笑了笑,“這才是第一步,後麵的考驗還多著呢。”

    “二郎這麽聰明,相貌又好,肯定能被選上的。”東生一派忠厚天真,“二郎,內侍說奴隻能陪您這半個月。等到點冊後,東生就得被遣送出宮了。”

    這的確是宮裏的規矩,即便當年東君入中宮,也沒有帶一個家生奴仆。隻要入了宮,就是皇家的人,吃穿用度,自然全取自皇家了。

    嚴徽同東生道:“瓊州地處偏遠,民風淳樸。可京城裏的人卻沒那麽簡單。我們主仆進京這些日子的各種遭遇,你也都看在眼裏的。不說遠的,昨日我就在客棧裏被同鄉灌醉,今日險些就錯過了進宮的時辰。皇宮人事比官棧可更要複雜數倍。我們在這裏,過日子要更加小心謹慎,不要因為言行不慎而功虧一簣。”

    “東生知道的。”東生不服氣,“二郎驚才絕豔,若論才學,哪裏比那些郎君們差了。東生可不信陛下看不到您的好。”

    “那也得先有幸被選中才行。”嚴徽不禁哂笑,“況且,陛下選的是侍君,又不是臣工。一身才學在這處派不上什麽大用場。”

    “二郎委屈了。”東生忿忿道,“要不是劉郎那事牽扯到了您,您早就金榜題名了,哪裏用得來這裏受這個委屈……”

    “東生!”嚴徽嗓音不高,卻含著警告。

    東生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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