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內,人心惶惶。


    新君繼位問題,如一朵黑雲遮蔽了所有官員心頭的光芒。


    壓抑,帶來的就是焦躁不安。


    由南京參讚機務、兵部尚書史可法主持的大會,即將在南京紫禁城的武英殿召開。


    會議隻有一個議題,誰將繼任新君。


    官員們就此事爭論了十餘日,始終沒有結果。


    史可法還沒來,他們又討論起來。


    「論親疏,當立福王。論賢德,應立潞王。」


    「不妥。福王之為人你我皆知,而潞王血緣太遠。不如立惠王或是桂王。」


    「惠王整日禮佛參禪,不通人間事理,難以南麵稱帝。」


    「那就桂王。」


    「也不妥。桂王遠在梧州,從梧州到此還有好長一段路。」


    「哎,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新君遲遲不立,莫非等到北方的楊承應整合好京畿,殺上門來嗎?」


    官員們沉默了。


    這時候,史可法走進大殿。


    和他一起來到大殿的,還有南京留守太監韓讚周。


    兩人的到來,讓原本吵鬧的武英殿,頓時安靜下來。


    史可法今年三十六歲,因緣際會之下成為南京兵部尚書,成為握有實權的關鍵人物。


    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史可法向空龍椅畢恭畢敬的施了一禮,轉身說道:


    「雖然大行皇帝棄臣民而去,可我們南京各部不能亂!今天,各位輔臣、六部尚書、在京官員都在,我們要揀最要緊的事辦。


    依照太祖爺定下的祖宗之法和曆代的慣例,在大行皇帝駕崩、其子嗣下落不明的時候,南京各部要推舉出一位新君,統帥南方群臣和各鎮總兵,北伐中原,光複大明!」


    錢謙益出列,附和著道:「史尚書所言極是,今天當務之急是推舉出新君。我提議,由賢德的潞王繼位。」


    「我反對。論親疏遠近,理應福王繼承大位。」有人站出來。


    官員們開始交頭接耳,有人讚同,有人反對。


    史可法道:「我認為桂王最為合適,現在國家多事,理應有一位年長的皇室繼位。桂王無論是親疏,還是能力都不錯。」


    擁立桂王,是史可法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既可以避免擁立福王帶來的曆史問題,又避免出現主少臣疑的尷尬局麵。


    此時,馬士英帶著一批官員從宮外走進來,他今年四十七歲,一臉的霸氣。


    他聽到史可法的發言,突然大笑:「史尚書,高論啊!你打的如意算盤,我隔著十幾步外都聽得到。」


    馬士英隻是小小的鳳陽提督,居然大大方方出現在會上,武英殿內氣氛驟變,眾人頓時安靜了。


    史可法扭頭看著他,開始反擊:「馬提督,這裏是南京,你不在鳳陽跑來這裏,是想幹什麽?」看書菈


    「君父蒙難,我身為臣子前來吊唁合情合理。」馬士英說完,便徑直走到皇帝的空龍椅前叩拜。


    來者不善,史可法心中閃過這四個字。


    馬士英磕完頭,轉過身來,邊環視大家邊道:「諸位既然是議論新君,為什麽不聽一聽各路總兵的意見!」


    史可法一愣,繼而堅定地道:「曆朝曆代擁立新君,都是朝臣們的事,哪有總兵的事。」


    「今時不同往日,如果沒有總兵的支持,誰敢保證擁立的新君不出意外!」馬士英威脅的意味很濃。


    「你這是什麽意思!」史可法不甘示弱。


    馬士英高聲道:「很簡單。應該問過各路總兵,尤其是江北四鎮總兵的意見,再作出決定。」


    「四鎮總兵?他們不都在你的手下。」


    「不錯。他們聯名遞給我一道奏疏,提出擁立福王。」


    此話一出,眾官員麵麵相覷,大家都害怕了。


    南方最能打的隻有江北四鎮總兵和駐守九江的尤世祿,其餘都是土雞瓦犬。


    江北四鎮居然擁立福王,這必是馬士英的主意。


    殿內一陣慌亂。


    馬士英見狀,更加張狂:「福王乃是神宗顯皇帝親子,論親疏遠勝於潞王、桂王,為什麽不立!還有,你錢謙益一個被貶的官員,憑什麽站在這裏。」


    錢謙益再度出列,怒目而視:「說什麽?!」


    「你一個被大行皇帝革職永不敘用的布衣,有什麽資格立於堂堂的廟堂,與眾官同列!還不滾出去。」馬士英咄咄逼人。


    錢謙益臉漲得通紅,站立不動。


    史可法忍無可忍,隻好開口:「馬提督,你有些過了吧。今天你是何居心,非要把好好端端的大會鬧得烏煙瘴氣不成?」


    馬士英沒有接過話茬。


    突然,武英殿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隊隊身著明甲的士兵手拿兵器,在兩名將領的帶領下,來到了武英殿外。


    負責保護安全的錦衣衛麵麵相覷,連對峙的勇氣都沒有,嚇得節節後退。


    大殿內的人們聽到腳步聲,側目觀望,透過殿門可以看見,台階上站滿了士兵,一片肅殺。


    一名錦衣衛從外麵跑進來,悄悄地告訴史可法,外麵布防了很多士兵,是孫應元的京營,盧九德也在。


    史可法聽了,心中一沉,但臉麵上依然保持著鎮靜。


    馬士英見自己的兵馬控製了殿外的局勢,繼續向史可法施壓:


    「史尚書,你莫非真想違背祖宗之法而強行擁立桂王。大家應該都知道,桂王被獻賊驚嚇,臥病在床多日。擁立病秧子當皇帝,你又是何居心!」


    「我擁立桂王,出於公心,天地可鑒!」史可法毫無畏懼,「既然你提出擁立福王,那麽聽聽在座的各位的意見?如果都同意,我無話可說。」


    到了這一步,沒人再敢提擁立其他宗室,都說擁立福王最好。


    尤其是錢謙益,完全沒有剛才的威風,唯唯諾諾的附和。


    馬士英走到史可法跟前,小聲道:「史尚書,你寫給我的信,我一直保留著,要不要拿給福王看,你自己決定。」


    史可法頭上冒出汗來,他掩飾著,悄悄擦拭。想起數日前,馬士英讓他寫封信,信裏詳細說明福王的不賢,以方便馬士英說服江北四鎮總兵。


    這是一場陰謀,徹頭徹尾的陰謀。


    馬士英不僅背叛他,還要用信作為要挾,迫使他交出權力,從本有希望進的內閣退出。


    怎麽辦?沒有辦法了,一切為時已晚。


    八月十五日,朱由崧在南京紫禁城的武英殿繼位,年號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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