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楊承應一路往西,巴哈納終於弄懂了析木城的物資來源。


    從大片嶺墩往東,還有大片嶺關、上哈塔墩、石門關等沿清河修建的邊堡。


    堡內有千餘守軍,被稱為墩軍。


    這些墩軍還帶著家屬,在附近形成一大片活動的區域。


    而且每個墩台都養著便於山路運輸的馱馬。


    糧草、器械等每到一處墩台,就換一批馱馬,直到運到前線。


    這樣一來,物資源源不斷的運往析木城。


    並且墩軍有個上升渠道,可以被挑選成正式士兵,再一步步往上升遷。


    飯食和餉銀雖然比不上正式士兵,但與長城外的守邊屬夷、夜不收或墩軍相比,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巴哈納也終於明白了金州軍戰力強悍的來源,四個字:足食足兵。


    抵達蓋州城後,楊承應將巴哈納安置在總兵府,和祖可法一個屋住著。


    之所以沒有立刻去前線,是因為總兵府此時來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一個道士打扮的人,領著四個年輕道士求見楊承應。


    但是和一般道士又不同,一般道士多數是頭戴功德冠,手拿拂塵,身著道袍,腳踩布鞋。見人麵時,主動遞上自己的文牒,表明身份。


    眼前這些道士卻拿不出文牒,穿的是尋常百姓的衣服,手上除了拂塵,再無其他。


    為什麽要稱唿他們“道士”呢?


    因為他們從旅順港登岸後,就被勇健營當奸細捉了。


    他們自己告訴審訊的人,他們是山東的道士,有機密大事求見楊帥。


    吳襄覺得這夥人有些古怪,於是派兵把他們押送到了蓋州。


    在楊承應迴來之前,範文程審問過他們,沒問出結果。


    在搜身後,確定沒有利器的情況下,這些道士被帶到楊承應的麵前。


    吳三桂等親兵佇立在屋內兩側,隨時準備拔刀。


    “你們是誰?”楊承應問。


    “楊帥休問,隻看此物就知道了。”


    為首的道士說的“此物”,是勇健營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一疊紙,一並送到楊承應的麵前。


    楊承應剛才沒來得及看,聽了這話,才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


    天荒地亂亦非輕,古佛牒文天下宮。紫薇承應臨凡世,天啟世間旺金州,奉佛天差一帝王,落凡住世,大破乾坤,隻因牛八江山絕盡,今該承應大帥,掌立世界乾坤……


    這東西很厚,才讓楊承應沒興趣讀下去,但仔細一研究,汗流浹背。


    楊承應本來看了半天,都沒懂“承應”指的是什麽,直到想起自己的名字,整個人瞬間不好了。


    這不是勸自己趁機自立,建立新朝嗎!


    “你們到底是誰?不說的話,都拉出去砍了!”


    楊承應把桌子一拍,厲聲質問道。


    為首的道士笑道:“貧道崔應時,奉普天造化大賢良師之命,來金州勸道友,順天應命,再造天下!”


    原來是他呀,楊承應知道了。


    楊承應冷哼一聲,冷笑道:“你們在山東謀反,被剿滅。而今又跑到金州鎮,企圖用這些歪理邪說騙我。”


    曆史上,崔應時出身聞香教,是明清兩朝規模龐大、危害嚴重的組織,其創始人叫王森。據說這不是本名,而是冒姓。


    這個教派鼓吹世界末日,隻有信教才能獲得解脫。不僅以此斂財,還鼓動麾下的教眾舉兵,企圖建立自己心目中的國度。


    問題是,作為教權的掌握著,王家自己好色,還擁有數量可觀的侍女。作為他的教眾卻一貧如洗,隻能獻出生命。


    這算是什麽呢!


    “道友,此來天命使然,公不可妄言,曲解其中真意。”


    崔應時有板有眼的說著。


    楊承應卻聽不下去,一揮手:“把他們都拉下去砍了!”說著,還拿起崔應時寫的廢紙,直接在燭火上麵燒了。


    親衛軍出動,將包括崔應時在內的這些人拉走。


    隻有一個年輕人穩穩地站著,親衛軍一時大意居然沒有馬上拉走。


    喲嗬!真當自己天下無敵?


    兩名親衛軍使上力氣,硬是把這年輕人拖出去好幾步。


    這年輕人一聲不吭,不像崔應時和另外三個手下,哭天喊地。


    “等一下。”楊承應叫了一聲。


    親衛軍停止拖行。


    崔應時大喜:“道友,你……你想通了?”


    楊承應沒有理他,用手指著一言不發的年輕人:“把這個留下,其他的砍了。”


    “是。”親衛軍鬆開年輕人。


    其他人拖著崔應時等人大步離開,直到再沒有求饒和喊聲。


    年輕人麵色不改。


    楊承應欣賞地望著他,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胡有升。”年輕人迴道。


    原來是輔佐劉武元守贛州,敗李成棟的鑲黃旗漢軍名將。


    楊承應又問:“你大好青年為什麽要走上邪路?”


    “時勢所逼,不得已耳。”


    “既然是時勢所逼,那麽時勢不逼你,又如何?”楊承應反問的頗有深意。


    “倘若能夠得到楊帥賞識,在下必肝腦塗地,以報答大恩。”


    胡有升很上道,聽出楊承應的招攬之意,立刻順杆爬。


    “很好,以後你就做我的親兵。”楊承應說道,“等將來有機會,你們再出去獨掌一軍。”


    “草民謝大帥恩典。”胡有升激動地跪下。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楊承應提醒道:“下次無論是恩典還是治罪,你都必須直挺挺的站著。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動不動就下跪的道理。”


    “是,屬下記住了。”胡有升趕緊起身,行抱拳禮。


    親兵們互相看一眼,這下好了,親兵隊伍裏居然有邪|教的教徒。


    對於這些擔心,楊承應卻不以為意。


    改造,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戲。


    踏踏踏……


    一陣腳步聲忽然響起。


    士卒快步入內,稟報道:“大帥,前線傳來緊急軍情。”


    “什麽事?”楊承應趕緊問道。


    “代善的正紅旗和莽古爾泰的正藍旗,忽然抽調一部分兵力向西,寧先生聽說大帥已迴到蓋州,特請大帥前往前線。”


    “好,我這就去。”


    楊承應倏然起身。


    敵人突然調兵,隻有一個目標——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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