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純臣坐轎走在去往金州城的路上。


    浩浩蕩蕩的隊伍在寬敞大道上排成串,衣著光鮮的隨從舉著各式物品、頂著火紅的太陽走得艱難。


    作為靖難功臣的後代之一,朱純臣與其他的朝廷勳貴並沒什麽不同,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說是飯來伸手、飯來張口。


    唯一的區別隻在於,他有出差的機會。


    朱純臣深得天啟皇帝的信任,經常被皇帝派出京師,代天巡察。


    靠著皇帝的信任和職務的特殊,朱純臣向地方官索要財物,得到了不少。


    當然,皇帝不會派給他危險的差事。


    好比這次作為賜婚使赴金州鎮、告知楊承應婚期的小事,就派給了他。


    早聽說楊承應飛揚跋扈、不受節製,朱純臣不相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誰敢真的和朝廷為敵。完全是紀用等人無用,才會處處受製。


    天氣異常炎熱,朱純臣在顛簸的轎子裏,熱得要命,又坐得腰酸背痛。


    他搖著扇子,焦急地問隨從:“銘嚴,還沒到嗎?”


    “主子,快到了。”


    叫銘嚴的小廝神態恭敬,點頭哈腰:“等到了,奴才給您把冰好的西瓜端來。”


    一聽到冰鎮西瓜,朱純臣頓時來了口水,催促道:“別等到金州城,現在就給我切塊西瓜。”


    銘嚴一愣,然後笑道:“主子,金州城快到了,楊總兵在大門等著。”


    “讓他等著,爺熱得要死,快給切西瓜。”


    在京城時,誰見到朱純臣不畢恭畢敬,他壓根不把小小的總兵放在眼裏。


    主子都發了話,銘嚴哪敢違抗,隻得叫停了隊伍。


    然後,他跑到抬西瓜的轎子旁邊,讓轎夫把轎子放下來。


    沒有錯,西瓜用轎子抬著。


    但不是就那麽抬著,而是用箱子裝著西瓜,箱子裏放著冰。


    轎夫們抬的其實是箱子。


    而之所以用轎子,是不讓太陽直接曬在箱子上,把箱子裏的冰曬化。


    實際上,這樣實屬徒勞。


    當銘嚴打開箱子,發現冰都化了,水從箱子的縫隙流出,滴在地上。


    他不敢對主子說實話,用刀切開西瓜,磨磨蹭蹭的送給朱純臣。


    朱純臣吃了一口,就吐了出來:“呸!這是西瓜?都快成炒菜了。”說罷,抬腿就給銘嚴一腳。


    銘嚴在地上打了個滾,爬起來叫苦:“這怪不得奴才,都是那些轎夫,把轎子抬得顛來倒去,箱子裏的冰都碎了,全化成了水。”


    這種歪理,純粹是銘嚴為了推卸責任而胡編的,一般人完全不會信。


    朱純臣卻不是一般人,怒道:“去,給我把那幾個轎夫打一頓。”


    “是,奴才這就去。”銘嚴挽起袖子,兇神惡煞的衝向那幾個轎夫。


    把轎夫打得滿地打滾。


    這樣一來,就耽誤了隊伍的行進。


    楊承應第一次聽到匯報,知道朱純臣快到了,趕緊讓麾下眾將做好迎接準備。


    然而,等了半個時辰,還是不見人影。


    再派人打探,探子迴報,賜婚使叫人正在打轎夫。


    “真無禮,為了打幾個轎夫居然讓我們都在這裏曬太陽。”


    楊承應的身後,吳三桂氣鼓鼓地說道。


    “人家是世襲的公爵,祖上是靖難功臣,自然瞧不上我們這些老丘八。”


    沈誌祥也不滿,陰陽怪氣一通。


    寧完我卻道:“這恐怕是存心給我們一個下馬威,為接下來的事做鋪墊。”


    “這是什麽道理?”吳三桂問。


    “好比大明派往李朝的使節,哪一個不向李朝勒索財物。”


    寧完我解釋道:“賜婚使攜賜婚詔書,又聖眷正隆,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皇帝身邊的紅人,不管品級高低都是不好打發。


    看過《鹿鼎記》的都知道,韋小寶一個皇帝貼身太監,查抄鼇拜府邸的時候,可以渾水摸魚,往自己兜裏撈錢。


    “看來,又是一樁麻煩事。”


    楊承應一想起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


    遼東大旱,金州鎮各地都在抗旱保產,正是需要楊承應的時候。


    偏偏在這個時候,皇帝看公主府已修成,按照婚禮程序,一步步的來。


    楊承應被迫放下手頭的事,應付這樁特殊的婚事。


    現在又來了這麽個朝廷勳貴,破財免災這種事恐怕免不了。


    給錢?不可能!


    要錢沒有,要命也沒有。


    想到這裏,楊承應轉頭看了一眼寧完我。


    應付這類事,寧完我有豐富的經驗。


    “這事,沒個三五萬兩銀子解決不了。”


    寧完我低聲說道:“大帥,您自己看著辦吧。”


    “真是麻煩!”


    楊承應忍不住覺得一陣悲哀。


    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著搜刮下麵人的錢。


    那麽多的錢,吃不能吃,穿不能穿。尤其是大災之年,哪有糧食重要。


    “最多兩萬兩,多的沒有!”


    楊承應歎了口氣,隻想著趕緊把這個瘟神送走。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朱純臣“作”的程度。


    他們在西門等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才看到一隊長長的隊伍在錦衣衛的護衛下,遠遠駛來。


    “終於來了。”


    楊承應把打瞌睡的眾將喊醒,整理衣服迎了上去。


    坐轎的朱純臣看到楊承應,讓轎夫把轎子放了下來,卻沒有下轎。


    小廝把轎簾掀開。


    朱純臣端坐著,笑道:“久聞楊總兵的威名,如今一見,三生有幸。”


    站在朱純臣的角度,自己帶著皇命的朝中大臣,對方隻是區區的一鎮總兵,自然不需要下轎。


    打招唿居然不下轎,惹得楊承應麾下眾將大為不滿。


    楊承應用眼神示意他們別鬧,笑著對朱純臣道:“區區薄名,得朱公爺惦記,才是三生有幸。


    朱公爺一路辛苦,想必早餓了吧,我在城中酒樓略備薄酒一杯,為朱公爺接風洗塵,還希望朱公爺不要嫌棄。”


    “多謝楊總兵,既然如此,就進城敘話。”


    說罷,朱純臣向銘嚴使了一個眼色。


    銘嚴把轎簾放下。


    隊伍繼續鳴鑼開道,浩浩蕩蕩的進金州城。


    “嗬!這位公爺好大的排場啊。”吳三桂冷哼一聲。


    沈誌祥冷笑:“比紀公公和霍大人還有牌麵。”


    楊承應心裏也有些難受,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等事情更離譜的時候再說。


    畢竟是皇帝的近臣,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災情這麽嚴重,能從朝廷撈一點是一點。


    何況,公主的莊園也是一筆大收入。


    為了這筆收入,我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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