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不知會一聲,也不商量,直接把事情辦了。肯定是朝廷想要架空我的兵權,而使出的一條毒計。”


    楊承應背著手,在書房來迴踱步。


    寧完我尷尬的笑了笑,“大帥,如果天子和您商議,那還是天子嗎?還是‘君無戲言’嗎?”


    “這……倒也是。”楊承應有些迷糊,“那朝廷真正的用意是什麽?”


    “拉攏大帥,並順勢安插細作在金州鎮,監視大帥行動。”


    “這主意誰出的,夠狠啊。”


    “這,屬下就不知道了。”


    “不行,我已有夫人,還賜個屁的婚,我立刻上書朝廷,請求他們免了此事。”


    楊承應坐迴椅子上,鋪開紙張,正要提筆書寫。


    卻被寧完我提前抽走毛筆。


    “你幹什麽?”


    “大帥,這事可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


    “公然違抗天子的旨意,讓自己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真的是想清楚後做的決定?”


    楊承應說不出話來。


    皇家把麵子看得比裏子還重。


    金州隻是遼南一隅之地,北有後金虎視眈眈,南邊是遼闊無邊的大海,水師又剛剛建立。


    朝|鮮表麵上懼怕的是他,實際上懼怕的是大明朝。


    倘若自己真的和朝廷反目,既斷了退路,後金趁機來攻,朝|鮮又百分百靠不住。


    整個金州就危險了。


    “難道我真的要違背初衷嗎?”


    楊承應眉頭緊皺。


    “大帥,如果你真的想推了此事,隻有寫信給徐侍郎,求他從中斡旋。”


    關鍵時刻,寧完我一如既往的靠譜。


    “對,我這就給徐侍郎去信。”


    楊承應接過寧完我遞來的毛筆,沾墨,奮筆疾書。


    內院,英娘正和沈漪蓉繡花,同時指點其他丫鬟做女紅。


    沈漪蓉沒有待在金州城,是被沈世魁打發來了旅順港。


    而沈世魁的用意,不言自明。


    楊承應沒辦法,就讓她跟著英娘學些針織。


    刺繡在朝|鮮和倭國都是暢銷貨,多做一些可以貼補家用。


    “夫人,大事不好了!”


    雪娘快步入內,“我剛才聽說了一件大事。”


    “什麽大事?”英娘問。


    “朝廷要把延恩公主下嫁楊帥!”


    “什麽?”


    沈漪蓉和丫鬟都吃了一驚,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田英娘顯得很冷靜,問道:“你聽誰說的?”


    “耿仲裕迴來了,被我撞見,我問出來的。”


    雪娘有些焦急地說道。


    公主倘若真的下嫁,以皇家規矩和眼光,像她這樣的出身,肯定要遭到排斥。


    連英娘都未必能幸免。


    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英娘卻表現得相當鎮定。


    “我早料到了,夫君一旦被朝廷重視,這些事在所難免。”


    英娘淡淡地說道:“朝廷派來金州的大臣一個比一個位高,終於輪到內宅。”


    “你怎麽還這麽鎮定,搶的是你的夫君!”


    雪娘急了。


    英娘卻繼續繡花,“意料之中的事,急有什麽用。”


    這時,屋外響起腳步聲。


    接著就看到楊承應走進屋來。


    “我有事要和英娘說,你們都出去。”


    楊承應語氣低沉。


    沈漪蓉等人紛紛起身,與雪娘走了出去。


    “夫君……”


    英娘起身,為楊承應斟茶。


    楊承應握住她的手,傷心的說道:“此事,我的確不知情。


    等我知道的時候,公主的冊封典禮已經辦完。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寫信給徐老,求他從中斡旋。”


    “夫君,你覺得此事成功幾率有多大?”英娘微笑著發問。


    楊承應沉默了。


    木已成舟,想要挽迴,的確很難。


    英娘淡淡一笑,說道:“其實妾身能與夫君相處這麽久,已經非常不容易。


    以後的日子,隨緣而已。”


    “你別胡思亂想。”


    楊承應安慰她,“事情還有轉圜餘地,隻要沒正式下詔,一切都有可能。”


    英娘搖了搖頭,說道:“金州幾十萬百姓身家性命都係於你一人身上,千萬不要為了我做傻事。


    金州將士為一方太平浴血奮戰,馬革裹屍還。


    夫君也要為這一方平安,付出自己的代價。


    不要為了一時的怒氣,而輕易讓金州陷入戰火。”


    麵對英娘的深明大義,楊承應內心非常慚愧。


    和平,像空氣和水一樣,隻有在失去的時候才覺得彌足可貴。


    英娘等人都是從饑餓和戰火中誕生的一批人,對於現在的生活倍感珍惜。


    “真的阻止不了,我就寫休書……”


    楊承應艱難的說道。


    “夫君,這件事想都別想。”


    英娘用手捂住楊承應的口,態度堅決,“我是金州的主母,豈能再嫁他人。”


    “可是……”楊承應有些為難。


    “倒是雪娘和漪蓉,要吧她們妥善安置。”


    這位延恩公主雖然不是正牌皇室出身,卻也是皇親國戚,祖父母是公主和駙馬。規矩多,眼光也非常不一樣。


    以雪娘的舞姬和沈漪蓉的商人之女出身,的確會很容易遭到公主的鄙視。


    “我看,把雪娘送到紡織廠,讓她和菜兒繼續學紡織,將來遇到心儀之人嫁出去。”


    楊承應說道:“至於漪蓉,就送她迴她父親那裏,相信沈世魁不會鬧幺蛾子。”


    英娘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可,夫人你呢?”楊承應擔心英娘的處境。


    因為英娘是小商販出身,很有可能遭到公主的嫌棄。


    “我?暫時住在娘家,等到你摸透了公主的性子,再把我接迴來吧。”


    英娘笑著說道。


    楊承應嘴角一抽,心頭痛了起來。


    事情怎麽發展成這樣!


    他情不自禁的抱住了英娘,英娘順勢倒在他的懷裏。


    如果有可能,誰願意走到這一步。


    可惜天意弄人,叫人不得自由。


    楊承應求助的書信,很快送到了京城,徐光啟的手上。


    徐光啟看後,犯了難。


    剛從閣部得知,已經擬好了賜婚詔書,並派他做賜婚使,前往金州宣旨。


    隨徐光啟一同前往金州的,還有公主以前的二叔萬弘祚。


    萬弘祚前往金州鎮,隻有一個目的。攜帶公主府的設計圖,要楊承應照圖蓋一座規模宏大的公主府。


    公主府蓋成後,再擇定吉日,舉行婚禮。


    沒蓋成,就不能擇吉日。


    這是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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