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迴事?”


    熊廷弼看向楊承應,問道。


    在他們麵前,跪著一堆頭纏白布的本地大戶,哭哭啼啼,求經略為他們做主。


    “迴大人的話,屬下也不知道。”


    楊承應一臉的驚疑,惶恐的說道。


    他真的不知道嗎?


    那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這些大戶密謀的消息早就有人透露給了楊承應。


    楊承應起初還想把這些密謀的人抓起來。


    但寧完我建議他不要這樣做。


    他說,將軍不是想在熊經略麵前哭窮嗎?這就是個好機會。


    讓熊經略看到金州衛的恢複,有扶持的希望;也看到它的困難,讓熊經略有扶持的動力。


    真真假假,才是哭窮的最高境界。


    還能利用這件事牽製熊經略的精力,別東逛西逛,把私造兵器等大罪逛出來。


    楊承應一聽,覺得這主意不錯,立刻執行。


    熊廷弼見楊承應如此淡定,心生疑惑,上前問道:“你們有什麽冤情?本經略會為你們做主。”


    為首的老人當即答道:“熊經略,楊承應在金州胡作非為,沒收我等祖上傳下來的土地,分給刁民。還把莊園名下的佃戶都強行帶走,致使我等田地荒蕪。”


    春耕之際,土地荒蕪可是一件大事。


    熊廷弼心頭一驚。


    對於一麵之詞,他沒有立刻采信,又問道:“草菅人命又是怎麽一迴事?”


    老人答道:“迴大人,我等名下的家奴,都被他拉去前線打仗,戰死後,至今沒有獲得撫恤。”


    說話的同時,這群人一個勁兒的磕頭,懇求熊廷弼給他們做主。


    熊廷弼聽明白了,金州衛大大小小的士紳大戶都在楊承應手下遭了殃。


    而且他在山海關的時候,就聽說王巡撫派已故名將薑弼南下,護送一戶姓田的大戶到金州城,剛抵達金州邊界就被楊承應攔下了。


    “你們放心,本經略會為你們做主。”


    熊廷弼一臉嚴肅的說完,瞥了一眼楊承應,驚訝的發現,他依舊很淡定。


    難道他不怕我從嚴治罪嗎?還是說……


    熊廷弼環顧四周,發現跟隨在他們身邊的是登萊水師,沒有金州衛士卒。


    發現自己有些想多了,熊廷弼更加不解。


    “大人,有些話不方便在這裏講,可否借一步說話。”


    楊承應問道。


    “好,到館驛再說話。”


    熊廷弼信步向前,請這些大戶隨他一同前往館驛。


    他覺得不適合當著眾人的麵談。


    不過也要給這些大戶一個合理的交代,他們是大明的子民。


    到了館驛後,熊廷弼單獨留下楊承應。


    兩人在正堂談起此事。


    “你可以說了吧。”


    熊廷弼請楊承應入座後,催促道。


    “大人,金州衛軍戶的土地多數被將官霸占,或者是變賣給世家大族,到屬下抵達金州的時候,軍戶和自耕農的土地已經不足一成。”


    楊承應先介紹情況,再訴苦:“如果屬下不采取行動安撫士兵和百姓,哪有士兵肯去打仗?”


    這句話是實話。


    熊廷弼早年作為遼東巡按到過金州,對於金州的情況頗為了解。


    至今仍有“斬城隍”的逸事,在民間廣為流傳。


    “話雖如此,你是不是做的太過分?”


    熊廷弼受製於身份,無法大力推行楊承應的做法,心裏卻有些讚同,對楊承應說話的語氣,也和緩了下來。


    “屬下這是治理病人,在士兵則先重‘養兵’,再練本領。在土地,卻不得不下一劑猛藥,不然今年春耕都得不到保障,收成沒了,麻煩也就隨之而來。”


    楊承應很坦率的迴答。


    “你也不應該把他們莊園名下的佃戶全部帶走,以致他們的田地荒蕪。”


    熊廷弼想了一下,繼續道:“還有,你就不怕他們與奴酋建立聯係。”


    “不是我帶走,而是這些佃戶不肯給他們種地。”


    楊承應把手一攤,“百姓們分到了土地,都隻想給自己種地,誰願意去他們那裏幹活。”


    熊廷弼稍微一想,覺得有些道理。


    這下輪到自己騎虎難下。


    管吧,楊承應的做法沒多大問題,強行改變會導致本來已經得到土地的百姓會心生不滿,從此多事。


    不管吧,這些士紳大戶又會罵他是昏官,言官科臣又有了彈劾他的材料。


    熊廷弼的左右為難,楊承應瞧在眼裏。


    嘿嘿……這樣你沒精力找我別的麻煩了吧。


    我多好的一個人啊,主動把刀遞到你的手裏。


    “楊老弟,本經略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熊廷弼一臉微笑的說道。


    看到老熊的笑,楊承應心裏沒來由的咯噔一下。


    “大人請講。”


    “你畢竟做了有違祖製的事,不責罰是不行的。”


    “大人是要……”


    “我會當眾宣布你的罪行,然後下令責打你二十軍棍。請放心,以你目前在軍中的威望,相信有不少的人保你,到時我就順水推舟免去你的軍棍。”


    “大人……”


    楊承應心想,臥槽!這個老熊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就這麽決定了!”


    熊廷弼擺擺手,起身離開。


    楊承應也隻好跟了去。


    片刻之後,熊廷弼當著士紳大戶的麵下令,將楊承應責打二十軍棍。


    果然,楊承應的部下,以羅三傑為首紛紛替他求情。


    熊廷弼借坡下驢,準備赦免。


    那些士紳大戶不答應,紛紛以死相逼。


    於是,楊承應最終挨了十軍棍。


    啪!啪!啪!


    一棍棍打在楊承應的背上,洪亮的聲音在正堂響起。


    楊承應一言不發,硬承受了這十軍棍。


    士紳大戶一個個得意地笑了。


    而熊廷弼心裏卻感到不安,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反而會激起對方心裏的不滿。


    夜裏,熊廷弼把這份不安告訴了方震孺。


    “方巡按,你說,楊承應會不會對我因此產生不滿。”


    熊廷弼抱著僥幸心理,問道。


    “會。”


    方震孺想都沒想便答道。


    “嘶……這麽說,我今天的做法有些莽撞。本意是想敲打敲打楊承應,卻起到了反效果。”


    “熊經略,這是您臨時起意的吧?”


    “沒錯。”


    “據我對楊承應的了解,此人可不是忍氣吞聲的主。他身上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朝氣,用句不恰當的比喻,叫‘無君無父’。”


    “看來,我明天就要領教他的鋒芒。”


    “正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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