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咚!


    當聽到茅元儀說出這話,楊承應覺得心快要跳出來了。


    連茅元儀都知道了,自己豈不是被朝廷認定為謀反的逆賊。


    再仔細觀察茅元儀的表情,又似乎沒有嚴重到那個程度。


    “那麽……先生有什麽發現?”


    鎮定下來後,楊承應試圖打探一下茅元儀的底細。


    不料,茅元儀卻冷笑道:“我已經發現,你就是私造兵器的幕後人物對不對。”


    現場氣氛瞬間緊張。


    田英娘從廚房端菜出來,聽到這話,嚇得失了手,盤子砰的一聲摔在地上,熱菜撒了一地。


    眾人都看向她。


    緊繃的氣氛,有了一絲絲的鬆動。


    “對……對不起,婢子重新去做。”田英娘慌忙迴屋取了掃帚和鏟子,清掃地麵。


    楊承應沒有出言責備,扭過頭來盯著茅元儀,說道:“先生的話,句句都像箭一樣紮在心頭,讓人不寒而栗。”


    茅元儀冷笑道:“你怕什麽!不做虧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門。”


    聽到茅元儀的這話,楊承應就知道這貨心裏對他私造兵器一事非常的不理解,甚至在搜集證據,準備上書朝廷。


    但是,楊承應記得茅元儀曾經做過遼東經略楊鎬的幕僚,應該清楚遼東局勢,或許可以從這方麵入手,說服茅元儀。


    “在先生眼中,我是私造兵器的反賊。但在遼東百姓的眼中,我恐怕是他們的保護神。”楊承應笑道。


    茅元儀眉頭一皺,“大言不慚。”


    “我也不想擔這麽大的罪名,實在是時事所迫。”


    楊承應歎息一聲道:“遼陽危在旦夕,一旦失陷,遼南就是奴酋的下一個目標。可是王巡撫防我像防賊一樣,隻給少量的糧草,軍備器械則都不給。”


    “總不能等到奴酋殺到我頭上,我再去征召士兵,讓他們扛著木棍抵禦強敵吧!”


    “你也做過楊經略的幕僚,應該理解我的苦衷。”


    自剖心跡之後,楊承應靜靜的等著茅元儀開口。


    曆史上,茅元儀是一個憂心國事的忠臣,而且很懂變通。就是效忠大明朝的思想根深蒂固,怕他認死理,不肯通融。


    茅元儀問道:“你為什麽對王巡撫這麽沒信心?為什麽認定遼陽城一定守不住!”


    這一提問,讓楊承應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證明茅元儀還沒打算上報此事。


    不然,茅元儀會毫不客氣駁斥自己剛才說的話。


    詢問遼陽的軍情,說明還有轉圜的餘地。


    “理由很簡單,利益!沈陽是一座大城,奴酋好不容易奪取,怎會輕易失去,肯定會以命相搏。”


    說到這裏的時候,楊承應又把球提給茅元儀,“請問,明軍能做到以命相搏嗎?”


    茅元儀一怔,片刻後,搖了搖頭。


    他做過楊鎬的幕僚,很清楚明軍是什麽情況,也知道楊鎬為了試圖改正軍紀,編寫過大量細致入微的律條,以確保不發生為了爭搶首級而導致全局大敗的情況。


    然而,這一切在薩爾滸之戰的敵軍大勝麵前,蕩然無存。


    此後接替楊鎬的遼東經略,能力一個比一個差,訓練士卒更是不怎麽用心。


    就在茅元儀對遼東局勢不抱任何期望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大量的走私鐵的船,這些船都是與朝|鮮貿易的船。


    這引起了他的注意。


    為了獲得直接又有力的證據,親自前來金州查探。


    沒想到金州哨探太厲害,居然還沒來得及記錄證據就被逮住了。


    “你看吧。遼南已危如累卵,我如果不想辦法解決,山海關之外的大片土地都不再歸於大明。”


    楊承應低下了頭,淌眼抹淚:“我做這些事情,萬一被發現是死路一條啊。可是不這樣做,金州百姓該怎麽辦?”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嘛。


    對付這些心懷家國的士大夫,沒有啥比悲壯英雄更令人動情。


    從他與袁應泰見過麵,並詳細詢問過自己的情況來看,這位老兄應該對自己還是有些好感的。


    使出一計“劉備哭荊州”,應該能賺取這位“魯肅”的好感,為自己贏得都督“南郡”的成果。


    果然,聽到楊承應這麽說,又看到他流淚的樣子,茅元儀長歎了一口氣。


    “我此來隻是調查,並沒有致你於死地的意思。”


    好家夥!這老兄是不是有點天真,萬一自己知道會被他彈劾,而起了殺心,他能逃得掉嗎?


    反過來說,這樣沒心眼的人,挺招人喜歡。


    想到了這裏,楊承應繼續哭道:“你不是朝廷派來的嗎?”


    “不是。”茅元儀對忠臣義士沒啥抵抗力,“我是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找來的。”


    “哦,這樣啊。”


    楊承應抹去臉上本來就不多的淚水,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先生如果擔心我造兵器是對朝廷不利,何不留下來監督我。”楊承應道。


    咦,這是唱的哪一出?


    在一旁的寧完我,有些看傻了。


    茅元儀也沒轉過彎來,一臉懵逼。


    楊承應進一步邀請:“你做我的器械官,以後所有的兵器鎧甲都經過你的手。請先生放心,我的兵器都是用於打奴酋。”


    “這……”茅元儀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的天啊!


    寧完我在心裏驚唿,大人留人的理由真是聞所未聞。


    “先生不用擔心承擔罪名。”


    楊承應拍著胸脯,繼續做出保證:“一人做事一人當,朝廷要殺頭也隻會殺我楊承應的頭。而且朝廷追究的時候,我會把你說成是被我軟禁在兵營,不得已才幫我。”


    茅元儀也是一腔熱血,聽了這話,反而不樂意:“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怎麽能把罪責推在你一人的頭上。”


    楊承應立刻順杆爬:“先生是同意了?”


    “這個嘛……”茅元儀猶豫了起來。


    “以我的估計,建虜不是今年末,就是明年初就要進攻遼陽。先生忍心看到遼東生靈塗炭,而不出力嗎?”


    楊承應開始用“大義”壓人。


    茅元儀是一個二十七歲的熱血青年,寫《武備誌》也是為了朝廷能順利平定天下禍亂。


    聽到這話,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好,我願意留下來,協助大人抵禦建虜。”


    “哈哈哈……有了先生的相助,我得到了一大助力啊。”


    楊承應高興的哈哈大笑道。


    茅元儀也高興的笑了。


    隻有寧完我暗暗歎了口氣,心說,茅元儀真傻,被拉上了賊船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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