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今兒姐姐有空,”李月娥笑道,“帶妹妹去百悅樓見識一下如何?”


    “姐姐不是說邱百戶有事兒非要你去辦不可嗎?”


    “那事兒不急,”李月娥眼角微挑,顯是對邱百戶那事有所不屑,“再說嶽玲她們還沒迴來呢,想辦也辦不成。”


    柳雙離見說,欣然一笑立時答應了。


    吩咐聲蘭兒看好院子,柳雙離就隨著李月娥往百悅樓去了。


    百悅樓位於京師外城東北角上,它正經的全名應該叫百悅山莊才對。山莊占地極大,莊內設有酒樓、客棧、戲園、當鋪、拍賣行等等,隻要外出之人想玩的,山莊裏都能找到,真真是匯聚了天下間各色娛樂場所於一體。


    可見此山莊的不一般。


    但外人說要來山莊,出口都是一句:到百悅樓去。


    往百悅樓不言山莊,這成了京城中人共識。


    而真正的百悅樓,卻隻是位於百悅山莊西北邊上的一棟普通三層閣樓。


    隻這百悅樓位置雖偏,卻是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它外表雖隻是一棟三層漆木樓閣,不雕梁不畫棟,內中卻自有乾坤。


    可以說,來百悅山莊的,十人中就有九人是衝著百悅樓而來的,山莊中的其他營生,酒樓戲園客棧等等,僅是附帶。


    百悅樓是一家賭坊,天下獨一無二的賭坊。樓中二層和三層如同世間一般的賭坊,設著各式賭桌,由莊家開局,供賭徒們隨意下注豪賭。


    它的獨一無二,在於它的一層。


    百悅樓一層獨立於二層和三層,內部不設樓梯,不通二層和三層,它的入口單設於樓閣所在院落的花園末端。要進百悅樓一屋,必要從院門入口右拐,然後走完一整個種滿各樣鮮花異草的園子,才能見到一層的入口。不似二層和三層,入了院門,左手邊就是往上行去的梯子。


    李月娥帶著柳雙離來到百悅樓時,天色尚早,可樓上卻已是人聲鼎沸,兩人剛踏入院門,就洹聽聞樓上傳來的吆喝聲和搖色子聲。


    “許多人都是通宵在這賭的,”李月娥解釋道,“要是受不住,樓上設有小套間休息,如果手頭鬆闊,還可到隔壁院中的客棧休息,那裏有極漂亮的姐兒幫忙解乏,那可是人生最極樂的享受。”


    李月娥一邊解釋,一邊咯咯笑著看向柳雙離。見她受不住挑逗的紅了臉頰,一張圓圓的臉如熟透的桃子一般,潤得讓人就想去掐上一把。


    李月娥這麽想著,真就這麽做了。


    在李月娥出手時,柳雙離就偏頭想避開魔爪,可她的反應真真沒李月娥的手法快,還是被狠狠的掐了一把。


    柳雙離的臉更紅了,心下一陣嘀咕:月姐姐你是女子啊,怎麽能這麽說話。


    不但說了還動手。


    真真不像樣。


    這般樣子,要是生為男兒,豈不是個風流浪蕩子。


    李月娥看著柳雙離氣紅的臉,忍不住又狠掐了一下,惹得小姑娘一陣好躲,她才哈哈大笑著牽過柳雙離的手,安慰性的連連輕拍小姑娘的小手,然後引著她踏上了花園小徑。


    “去往百悅樓一層,必要走這一條道,”李月娥邊在前引路邊解釋道,“記住要規規矩矩的走,不要踏入旁邊的花草,更不要想著跨越這個花園走捷徑。”


    “為什麽?”柳雙離忍不住問道。


    李月娥指了指那開得異常鮮豔的花朵,問道:“妹妹可認得這些花草?”


    柳雙離細看了看:“那是含笑蓮,旁邊的是蛇信子,還有邊上那株草,好像是迷魂草,都是巨毒之物。其它的花草我就不認得了,可看著卻都像是有毒的,這花園裏究竟種著什麽啊?”


    “其他的妹妹不認得不打緊,你隻要知道這是個百毒園,園裏種的每一朵花,每一株草,都是巨毒之物。這些花草一旦不小心碰到,隨著汗液入了體內,不把人毒死也要半癱。”


    “這……”柳雙離一時不知說什麽了。


    “要知這園子作用可不小,”李月娥挑眉繼續笑道,“要是賭坊中有什麽人賴賬不還,就把人往園子裏一丟,不毒個半死癱上個兩三天個把月的都活不迴來,簡單省事吧。這可比揍人輕鬆多了,捧人不但手疼還不討喜。再有,妹妹你看看這園中的花,漂不漂亮?再聞聞,這些花草香不香,喜不喜歡?”


    柳雙離愣了一愣細看向花園,隨之明白。


    這花園,真真即美麗又芬芳,賞心悅目的同時卻是個最厲害不過的殺手。


    都說京中人人注目百悅樓,卻也人人忌諱百悅樓。


    之前她還有不解,現在看到這開滿美豔絕倫鮮花的園子,她知道了。


    兩人順著花徑一路向前,轉了個彎,又行了一段,就見前方花草掩映下的高大木門。


    木門很普通,除了有邊上的花草點綴,再無其他雕飾,如同一般百姓人家的灰色大門,隻是比一般人家的大門大上了半個號。但就是這看著最簡單不過的木門前,卻有兩個勁裝大漢筆直的守在門前,使得這普通的木門憑添了無比的威嚴。


    見到李月娥走來,守門的大漢恭敬的行了一禮,主動打開了大門。


    跨過門檻進入室內,但見室中的景色立時大變,讓初次來到的人都不禁歎然。


    外麵再普通不過的木門樓閣,除了過於惹眼的花草外,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室內卻一派富麗堂皇,各樣擺設都極盡的講究。


    此時外麵豔陽高照,四下的窗子透光度卻極好,無一處照不明,屋內卻依然燈火通明,在一般人家極珍視的紅燭,在這裏就像不用錢一般,滿屋子都燃著。


    再有招唿人的小廝穿著也比一般人家的下人考究得多,皆是錦衣華服,要不是知道是這賭坊招唿人的仆傭,單看那穿著,還以為是哪家統一著裝的公子哥兒集體出行。


    見到兩人步入,領頭一個管事打扮的人立時上前笑道:“李旗頭今兒要賭什麽?”說著不忘看一眼一旁的柳雙離,見她同樣是一身龍行衛勁裝打扮,也客氣的招唿著。


    李月娥打了個哈欠,不悅著:“這怎麽說的,咱不賭就不能來這了嗎?”


    “哪呢,是小的嘴笨,旗頭想來做什麽不可以。”管事立時哈氣彎腰道,“不知旗頭今兒想查看哪一方賭局。”


    李月娥也笑了:“耿升你往常也不笨啊,怎今兒說話就這麽繞舌。我就不能領自家姐妹來見識見識。”


    名喚耿升的小管理嘻嘻笑著,他是有眼色的,雖然見柳雙離隻灰色最低等龍行衛裝扮,不似李月娥為一身青綠的錦繡勁服。但從進來,李月娥就一直帶笑不時解釋屋中格局,看得出李旗頭對這個小姑娘很是看重。


    見李月娥大半心思都在小姑娘這邊,耿升也轉向柳雙離,討好道:“不知姑娘喜歡怎樣的賭約?”


    柳雙離眉眼彎彎,看了眼屋中穿梭不斷的人流,問道:“聽說這兒什麽都可以賭?”


    “是的,隻要不違反朝庭律例,在咱這兒什麽都可以賭,隻看客官高興。”


    “是嗎,不知這裏賭得最多的是什麽?”


    “這個……”耿升略略遲疑,看了李月娥一眼,見其並不出言解釋,他才緩聲道,“這要看是什麽時兒了,當然,不管何時百姓最常聊得還是官家的事兒。”


    “官家?”


    “是的。”


    柳雙離歪頭想了想,道:“你是說皇上?”


    耿升眯著眼笑了笑:“姑娘知道就好。”


    小姑娘畢竟年小,不怕嘴兒招風,隨口就說。他身為樓中的管事,可不敢這麽隨便,怕萬一不小心給東家招了事,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耿升隻是陪著笑了笑,沒有多話。


    外人不知,這百悅山莊身在京城,卻敢出個如此膽大妄為的百悅樓,背後是有多大的後台撐著,均紛紛猜想是不是王田方三家之一,或以為三家都是東家。


    可身在其中的當事人,不管是身為一層管事之一的耿升,女龍行衛的總旗頭李月娥,還有雖身份低微,卻有通天人脈的柳雙離。他們都清楚的知道,聞明京城的百悅山莊,被譽為天下第一賭場的百悅樓,其背後的東家,正是他們龍行衛自個。


    王田方三家,隻是在其中參了個純拿分紅的幹股,山莊背後的所有運作,全權都在龍行衛手中,王田方三家再有勢力,在此也管不上一丁半點事。


    柳雙離瞧著陪笑打哈哈的聯升,又想了想,道:“現兒京中最火的就是選秀的事兒了,你們這也有賭?”


    耿升一聽就樂了:“這是當然,這事兒可是近兩月來最大的賭事。姑娘也想賭這個嗎?可現在,不管是秀女的人選,還是秀女各自位份上的事兒,都已經公布天下了。到今兒還能賭的,多是哪個妃子最得寵,哪個秀女最先升位份兒。這些事要不是說不準,要不就是時間很難定下,都不好下注來賭。要是姑娘真想賭,可以去賭賭哪位妃子最先受孕。”


    聽到這話兒,李月娥星眼微閃:“受孕?這事兒已經開莊了?”


    “當然開莊了,”耿升笑著向一邊指了指,“嗯,東邊那一圈兒,還有南邊的那半圈兒,就都是開這方麵的莊。”


    賭事兒真真變得快,李月娥劍眉一揚,又道:“聽說前兒賭秀女位份這事上,建寧侯葉家可是莊家裏最大的贏家,比王家贏麵還大,真真怪事,這都怎麽賭的?”


    真是怪事,誰都知道,在秀女居於何位份上,基本都是太後說了算。既然是太後說了算,太後又是王家人,那憑誰去想,在這事兒開莊,都會是王家開的莊最有贏麵。可不想最後,卻是建寧侯府葉家開的莊成了最大贏家。讓知道這背後局麵的龍行衛們,都很是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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