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衡倒不在意這李姑娘是何等人物,就算她是百年世家出身的大家閨秀,或是名滿天下的第一美女,在他來說都不是個問題。


    說到此次選秀,太後王家、方家再有他田家都有女兒入選。


    王家入選了兩人,一是太後的嫡親侄女王冰玉,一是太後族家的遠房侄女王冰妍。除此之外王家勢力另還有一人入選,卻並非王姓,而是太後嫡親妹妹的女兒崔芸婷。方家入選的是方心怡的嫡親侄女方希宛,另還有方心怡的庶出女兒梁敏。田家卻隻入選了一人,是田衡的堂侄女田挽清,其他再無旁親。


    田衡知道太後很在意這次選秀,早早就為兩個適齡的侄女請了宮裏教導嬤嬤,又叮囑自家妹妹對她家的女兒好好教導起來。又因方心怡親生的女兒都已嫁人,隻能應了太後的要求,收了個適齡的庶出女兒到名下,當做嫡出親自教導。


    田衡見王方兩家一下就出了五人,他自覺事重必擾,就不想再在這上麵添加事端。隻在田家適齡的女兒中,選了一個性情溫婉,處事穩重的送去參選,其餘適齡的都言說已定有親事,就此揭過。


    他心知太後必不會把田家送去的這唯一女兒刷掉,所以自那日乾清殿上出頭掙到了擴大選秀範圍,再又送出這侄女後,他就沒再關注過選秀的後續,直至今日。竟是個他怎麽都想不到的外人,跟他言及選秀之事。


    下了一日的暴雨,終於在申末時分漸漸收住,烏雲一點點散開,天邊透了些許亮色。


    送走了兩個重新披上鬥篷的男子,田衡一時陷入沉思。


    “父親覺得不妥?”


    田少靖自後堂繞過屏風來到前廳,在田衡下首坐下,指尖彈著桌上的燭台問道。


    田衡撇了一眼兒子:“你聽聞了多少?”


    “孩兒曉得那人武藝高強,不敢太過靠近,隻在遠處隱隱聽聞是原寧王府的人,還有關於選秀的事。”田少靖迴道。


    田衡微點頭,冷聲道:“那是楚天雲,原寧王楚天風的同母四弟。當年僥幸逃過了一命,卻不想今日竟大膽如此。想是先帝過世,他就此看到寧王舊案翻盤的希望了。”


    “當年寧王的案子……”


    “冤案。”


    “冤案?”田少靖驚道。


    田衡冷笑:“楚天風這人我是了解的,驕縱無能卻又膽小怕事。當年英宗帝薨逝,楚皇後勢大,他借自家妹子的名號從一等侯爵加封成了寧王。人人都以為這是楚家要謀反的先兆,可楚家出盡風頭後,各方壓力接踵而來,楚天風卻怕了,沒再有動作。隨之楚皇後被聲討,楚家也跟之勢弱,他更生了退縮之心。再之後,先帝起勢,他看著楚家大勢已去,就暗中投靠了先帝,逼迫楚太後自縊,才保住了自己這一方勢力。”


    田少靖道:“楚太後雖死,可楚家在先帝之初卻也勢大難拔,聽娘娘說先帝當年為此還日夜難眠,他楚家那時可真有謀反實力的。”


    “那又如何,他楚天風卻沒那個膽,”田衡不屑道,“不但沒膽,還沒那眼力勁兒,以為自請降迴侯爵之位後,就向先帝表明忠心了,就可保全楚家榮化富貴不倒了。”


    “楚天風的自請降爵,先帝不是當場就駁迴了嗎。”


    “是啊,這隻是先帝的暫時安撫。楚天風卻以為是先帝怕他了,更加的不知收斂了。”


    “這也不代表他楚天風真無謀逆之心啊?”田少靖追問道。


    田衡冷笑:“當年寧王謀逆之罪,先帝借的是何原由?”


    田少靖想了想:“不是說私藏了龍袍和皇印嗎?”


    “那龍袍和皇印在哪找出來的?”


    “不是他楚天風的書房嗎?還是殷學正親自領龍行衛去查抄到的。”


    田衡又是一聲冷笑:“靖兒還記得四年前宣化封城一事嗎?”


    田少靖一愣:“自然記得,那不是為了抓捕漏網的英宗遺子秦思憂嗎?怎麽了?”


    田衡淡漠的看了自家兒子一眼:“楚天風的書房最可能藏著什麽,是龍袍是皇印,還是書信?”


    田少靖不明所以,也就啞然無話,隻睜大雙眼等著父親下麵的解釋。


    “這你就不懂了。”田衡指尖撫過麵上的微須,冷笑,“秦思憂當年還活著,先帝是絲毫不知情的。是龍行衛暗報了他活著的疑象,先帝聞之震怒,這才命殷學正前去查抄了楚天風的書房,果然搜到了他與秦思憂暗中往來的書信。”


    田少靖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田衡哼了一聲,繼續道:“試想,楚天風要真有謀返之心,他是以秦思憂的名頭起勢更能成功,還是自己造了龍袍坐上寶座更能成功?”


    田少靖想了一想,道:“自然是前者。”


    田衡點點頭:“退一步,就算楚天風真有自己登上寶座的野心,先扶持多病的外甥上去,等完全把控了朝政,再拿下帝座,這樣更有成功的把握和便宜行事吧。可他沒有,楚太後勢大時,他都沒能成功,先帝取得天下後,他就更這個機會,因此也就更沒了那個膽。”


    田少靖愣了好一會兒,才悻悻道:“先帝是在查抄了楚天風的書房,才確定秦思憂還活著的。”


    “是的。”田衡額首,“也才知道他這多病的侄兒身在宣化城一帶。”


    田少靖又想了一下,隨之冷笑:“如此說來,楚天風當年是做了秦思憂的鋪路石了。”


    田衡冷然點頭而笑!


    天完全暗了下來,雨後的空氣很是清新,特別是在草木繁茂的鄉野之地。


    這是一處不大不小的農家院落,幾間不大的竹木草屋。


    居中正堂的屋內,燭光微閃。


    “先生認為那田某人會幫忙照應霜兒嗎,他會不會認出霜兒來?”粗重的聲音,很有些憂心,卻正是剛從田府返迴的楚天雲。


    “霜兒六歲離京拜在雲天門學武,一年也難得迴趟家,京中認得她的人本就極少。更何況此事已過去五年有餘,霜兒當年未滿十三,現在將將十七歲。五年都未曾迴京,京中不可能再有人認出她來。”迴話之人,正是一派斯文像的吳炳生。


    楚天雲悶悶的應了一聲,又道:“說來還要謝過先生,當年要不是因為先生,我們叔侄兩人難逃此命。現在還要因為霜兒這一事,勞煩先生不遠萬裏來京求人。隻不知這田衡,會如何為人了。先生以為,霜兒能被選中成功入宮嗎?”


    吳炳生輕撫長須,眼中微光閃過,臉上卻一派氣定神閑的迴道:“楚兄放心,憑霜兒的貌相,入選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見吳炳生如此肯定,楚天雲也立時定下心來:“是,先生說得對,霜兒如此美貌天下幾人能比,定能入選。”


    就在楚天雲和吳炳生為他們家侄女兒入宮之事商談的同時,京中另有三處也在同一時刻收到了相關的信息。


    …………


    一樣是京郊,隻是這一處的庭院比楚天雲處的大了幾倍不隻,屋宇不但多上許多,每一間都有雕梁畫棟,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所能居住。


    一處庭院的廳內,韓齊海手執著下人報來的信息,凝眉不語。


    “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嗎?”


    室中另一處,韓齊山坐在輪椅上,邊四下擺弄著桌上的沙盤,邊淡笑著問了一句。


    韓齊海輕歎:“倒說不上不好,隻是楚天雲不但進京了,還在今日帶人去了田府。”


    韓齊山手中沙盤一頓:“田衡和楚家竟有來往?”


    “這正是我奇怪的,之前從沒聽說田家和楚家有過來往。”韓齊海迴道。


    韓齊山眉頭微顰:“這倒是個新現象,不知楚天雲帶去田府的是何樣人?”


    韓齊海搖搖頭,解釋道:“楚天雲兩人進田府時都是黑鬥篷遮麵,我們在田府的眼線無從探知來訪是何人。隻是從楚天雲進京始,我就著人留意他的動向。今兒一早,暴雨剛下,就有一身披黑鬥篷的人去了楚天雲的住處。不久楚天雲就同樣黑鬥篷罩身,同來人一起進了內城。我們的人察覺那新來人武藝高強,不敢跟蹤靠近,所以也探不知是何許人。隻結合田府那的眼線報來的信息,知曉當日進了田府的有一人是楚天雲無疑。”


    因這新的現象,一時間,韓家兩兄弟都陷入了沉思。


    …………


    京中內城,離皇城並不遠,此中庭院隻要稍稍站在高處,就可清晰看到皇城的高牆。


    此處正是京中最大的特務機構,鎮撫司所在。


    前院偏隅,小小的一間小屋,門窗盡關。


    屋中隻燃著幾支白燭,並無燈罩,人隻要動作稍大,就可驚動燭光暗淡。


    燭光隱隱之處,殷學正冷笑的看著許行遞上來的紙條,片刻後隨手一卷,丟向燭火。


    隻聽‘嗖嗖’幾聲,紙條瞬間燃起一團明亮的火光,片刻後隻餘幾縷灰燼。


    “大人?”許行探問道。


    殷學天冷然一笑:“楚天雲還有些能耐啊,剛一進京,不一日就進了田府。田衡倒是很有膽子,這樣的人也敢接待。”


    “楚天雲進了田府?”許行驚道。


    殷學正點點頭:“看情況是楚天雲帶了個田衡不得不接待的人。我們在田府的眼線說,田衡在幾日前,接到不知從何送來的一個信物,說是今日會有人前來拜訪,不想當頭之人竟會是楚天雲。不過從另一處消息確認,楚天雲帶去的那人,才是真正要拜訪田衡的人。”


    許行怔了怔:“楚天雲帶去了什麽人?”


    “暫時不知。”殷學正冷哼,“不過有確切消息,他們是為選秀而來。”


    “選秀?”許行奇道,“秀女還沒定下嗎?”


    “都已定下了,就隻等太後最後一句話了。”


    “那楚天雲還……”


    殷學正冷笑:“想是選中的秀女中,有楚天雲那邊的人,這才要田衡這裏照應一下。田衡比之王方兩家的人,有些眼色,並非一謂的貪財貪勢,他喜好平衡各方勢力並遊走其中,能不多事就不多事。來人應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求中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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