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撇了撇嘴,自顧走到一側,再也不多言,此事就算是揭過不提。可就在陵遲兩口子鬱悶地準備帶丟大人的楊蘇蘇出宮迴府去的時候,一個太監匆匆來報,“啟稟陛下,李相攜女李騰空進宮請罪!”


    李隆基皺了皺眉,“這李林甫也來摻和什麽?他請罪,請什麽罪?也罷,傳他父女進來。”


    李林甫一身官袍自不待言。可跟在他後麵的卻不是李家的小姐,而是一個風儀俊美的美少年。李林甫進了禦書房,趕緊跪倒施禮,“老臣拜見皇上,請皇上降罪!”


    少年也隨之跪倒在李林甫的身後,那雙骨碌碌隻轉悠的眼神在眾人身上打了一個轉轉,突然看見了蕭睿,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聲,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麽。


    玉真愕然盯著少年仔細打量著,突然訝然道,“你便是那假蕭睿?你是——你是騰空?!”


    玉真的話音剛落,楊蘇蘇已經撲了過去,“好你個蕭睿,好你個小冤家,你要對奴家……”


    少年厭惡地掃了楊蘇蘇一眼,使勁兒掙脫了楊蘇蘇的糾纏,自顧取下了自己的文士帽子,一頭烏黑如雲的長發傾瀉而下,楊蘇蘇癡癡地哆嗦起來,“你是女……”


    ……


    ……


    此事終於宣告真相大白。李林甫的女兒李騰空女扮男裝上街賞燈,偶遇這有些“好色”的楊蘇蘇,見這楊蘇蘇行為風騷放蕩,刁蠻的李騰空便起了壞心,把楊蘇蘇騙到一個角落裏,裝作色狼一般,在她的身上撫摸來撫摸去,當挑逗得楊蘇蘇嬌喘籲籲情難自已的時候,李騰空哈哈一笑,揚長而去。


    昨夜,楊蘇蘇問她的名姓,她也是一時興起就順嘴說出了蕭睿的名字,這世間男子除了李林甫,能入李騰空眼裏的也就是蕭睿一人而已。


    後來,聽說楊家鬧騰起來,還錯把馮京當了馬涼,李騰空便有些擔心蕭睿受冤枉,忍不住跟李林甫坦白了此事,同時纏著李林甫一起進宮求見皇上請罪,也就是為蕭睿脫罪的意思。


    李隆基啼笑皆非。李騰空是女人,還是一個調皮的少女,如此一來,所謂的“調戲”就成了女子之間的遊戲,楊家怎麽還能當真?雖明知受了侮辱,但李林甫如今權勢如日中天,楊家也不願意跟李家結仇,見李林甫再三賠罪道歉,也就隻得哈哈一笑作罷了。


    隻是當李林甫要李騰空向楊蘇蘇道歉的時候,李騰空卻柳眉一跳,堅決不肯,大聲道,“是她先調戲的我,她要是不找上來,我又怎麽會作弄她!”


    ※※※


    蕭睿出了宮去,正準備去酒坊看看,卻見李騰空早已等候在宮門外。


    “蕭睿,蕭睿!”李騰空遠遠地站在大紅色的宮牆下,那一襲文士裝扮還未除去。


    “李小姐,你找我何事?”蕭睿皺了皺眉,雖然他知道李騰空昨夜並非是有意要嫁禍於他,但憑空因這刁蠻的少女而惹上了一件麻煩事,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爽。


    “對不住了啦,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女扮男裝,楊蘇蘇問我姓名,我一時順嘴就說叫蕭睿,絕不是要故意嫁禍給你的嘛。”李騰空小心翼翼地看著蕭睿的臉色,見他麵色淡然,忍不住有些不滿,嗔道,“怎麽了,如今成了天子的門生就擺出一幅不理人的架勢來?哼!”


    蕭睿苦笑,“李小姐這是說得哪裏話來?在下何時不理人了?李小姐是相府千金,在下隻是一介草民,豈敢豈敢。”


    “嘻嘻,跟你鬧著玩呢。”李騰空蹭地一下子跳了過來,猶豫了一會還是伏在蕭睿耳邊小聲道,“蕭睿,我想跟你說幾句話,你要發誓不跟外人講……”


    “呃,這,發誓就不必要了,李小姐有話就說,蕭某絕不會泄露半句。”蕭睿笑了笑,從李騰空複雜的神色中他隱隱猜出她想要說什麽。


    “蕭睿啊,我知道你跟玉真殿下關係甚好,玉真殿下待你之好,令人驚訝……蕭睿啊,你喜歡誰都好,但千萬不可喜歡玉真殿下,不是因為玉真殿下年齡大,而是因為,因為玉真殿下不喜歡男子——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李騰空支支吾吾地說道,似是想起了以前玉真對她的那些“小動作”來,忍不住羞紅了臉。


    “呃。”蕭睿啞然無語。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這玉真的性取向有些不太正常。不過,根據這些日子他從一旁的觀察,玉真應該還算不上是真正的“女同誌”。隻不過,可能是看輕天下男子,一直以來沒有一個稱心如意的男子真正走進她的心房,所以才將“熱情”轉移到了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女子身上。


    想了想,蕭睿覺得,即便玉真是女同也沒得什麽關係,不管怎麽樣,自己這位剛剛拜的義母對自己出自一片赤誠,這樣就足夠了。蕭睿一向是誰對自己好,他便坦誠真心迴報,玉真對他毫無私心的付出和真誠,已經贏得了少年兩世為人的一顆赤子之心。


    笑了笑,蕭睿淡淡說,“李小姐多心了,在下已經拜玉真殿下為母,豈能……嗬嗬。”


    “什麽?”李騰空驚訝地掃了蕭睿一眼,“玉真殿下竟然收你為義子?天哪,我要暈倒了!”


    蕭睿看著笑吟吟麵對自己的李騰空,突然想起一事來。杜甫的前程問題,這是一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是該等明年春闈杜甫再次落第後,再想辦法給他謀個門路,還是如今就為他鋪路?


    他本來想跟玉真說說,但又知道杜甫雖有詩才,但人卻著實是一個木頭,性情僵硬倔強。他這類士子,恰恰是玉真所不喜的那一類。玉真喜歡的是風流士子,即有才又懂得風月,而杜甫就似乎夠不上玉真的條件。


    所以,蕭睿一直沒有向玉真引薦杜甫。


    猶豫了一會,他從懷裏掏出了多日前從杜甫那裏討來的《三大禮賦》,這是杜甫寫出來的幹謁自薦文章,隻是因為投遞無門,隻好交給了蕭睿。


    “李小姐,在下有一朋友,姓杜名甫字子美,腹有大才,隻是因為時運不濟,所以屢試不第。在下想懇求李小姐,將杜甫的幹謁賦進給李相,看看能不能給杜兄謀一官職?”蕭睿笑著躬身道。


    “杜甫?就是那寫飲中三仙歌的杜甫?”李騰空眼睛眨了眨,“好啊,既然是你的朋友,想必也是一個才子了。我可以去求我爹爹,給他謀個出路,不過,我有幾個條件。”


    “李小姐請直言。”蕭睿長出了一口氣。


    “第一,不許你以後再對我皺眉頭……”


    “第二,你以後要常來我家看我……”


    “第三,我要兩瓶花露瓊漿……”


    “第四,我要喝一杯紅粉佳人……”


    李騰空扳著雪白粉嫩的小手,數著指頭,一口氣說了四個條件,說完靜靜地看著蕭睿,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著。


    “這?李小姐是相府千金,在下不過是一介草民,如何能經常過府探望?這樣吧,今後凡李小姐有命,隻要不違背在下的做人原則,在下無不答應就是。花露瓊漿此刻沒有,需要等春暖花開之時才能製作,還請李小姐稍等幾天。至於紅粉佳人,這酒品配置起來非常麻煩的——日後,等蕭睿配置好了,定然親自送到府上去如何?”蕭睿緩緩道。


    “好了,我也不難為你了,總之,你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就是了。”李騰空青澀的俏臉上微現淡淡的紅暈,“別到時候不理我就是了。”


    ※※※


    壽王府。當李瑁將李騰空女扮男裝假裝蕭睿調戲楊蘇蘇的事兒當笑話講給他的寵姬林夢兒聽之後,嬌媚的林夢兒幾乎笑岔了氣。


    “王爺,這李家的小姐確是夠刁蠻的,不過,這陵遲公主的女兒也忒那個什麽了……”林夢兒格格嬌笑著。


    “夢兒啊,這事兒咱們說說就算了,可不許跟下人們講,畢竟這也算是皇家的醜事。”李瑁皺了皺眉,“令本王驚訝的是,那玉真皇姑竟然收那蕭睿為義子,真是咄咄怪事。”


    林夢兒沉吟了片刻,低低道,“王爺,這蕭睿能得到皇上和玉真殿下的雙重青睞,說明其必有過人之處。如今他已是天子門生,明年登科已是定局,想必王爺答應魏家的事情要落空了。”


    “那個倒也罷了。父皇既然收蕭睿為門生,李林甫當然不敢再在其中作梗。至於魏家,他還敢怎樣?”李瑁笑了笑,當初答應魏家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像他這種皇子親王,怎麽會把一個商賈放在眼裏。


    “王爺,妾身以為,王爺該去登門拜訪拜訪那蕭睿了。”林夢兒給李瑁遞上一杯熱茶。


    “如何?這蕭睿雖有些小才,但還不放在本王的眼裏。”李瑁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我派人將他喚到府上來,見他一見,就算是給他很大的麵子了。”


    “王爺,萬萬不可。王爺可想想看,玉真殿下能收蕭睿為義子,這意味著什麽?這說明兩人的關係絕不一般,甚至……”林夢兒俏臉上滑過一絲紅暈,生生咽迴去半句話,“王爺你不可大意啊。蕭睿雖然現在無足輕重,但玉真殿下對於陛下的影響力可是滿朝皆知,如果王爺能爭取到玉真殿下的支持,那對於王爺的儲君之位是大有裨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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