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源在金陵大學這段時間,每天都能聽到不同研究方向的老師傾心講授,課後還會羅列一堆書單,讓他自己抽空補課,所以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穿梭往來於住處、教室與圖書館之間。如此沉浸在曆史知識的海洋裏,連帶過來的那堆數學資料都沒翻幾頁,幾乎忘了自己還是個數學係學生。直到一個星期之後,他接到高伯助的電話:


    “小江,你在哪裏?”


    “我在金陵。”


    “金陵?你家應該不是金陵的吧?”


    “我來金陵有點私事。”江水源沒說來金陵大學補課。總感覺自己上了兩江大學,還來金陵大學上課,感覺像是貓兒偷腥,“高老師您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高伯助也沒有東問西問的,聞言興奮地答道:“是這樣的,你給我發的郵件前幾天收到了,認真看了看。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你三題都做了出來,非常不錯!特別是第一題和第三題。第一題一般學生能想出2種方法就很厲害了,沒想到你能想出4種。我覺得你可以整理一下,投給《大學數學教育》期刊!”


    “可以嗎?”


    “應該沒問題!據我所知,《大學數學教育》接受一題多解的稿件,而且你用的adomain分解法、δ展開法都很有新意,完全可以試試。”高伯助也投過這本期刊,知道上稿難度不是很大,“至於第三題,說真的,我根本沒想到你能做出來,——至少沒想到能在現階段這麽快做出來,因為這道題的難度已經超出本科生能力範圍,就算是研究生、博士來做,也得花點時間。這項工作,我覺得你可以認真整理整理,發到《數學通報》之類稍微檔次高一點的期刊上。”


    那道第三題,其實是高伯助從自己同門師弟那裏要過來的,他那師弟還準備抽空研究一下,水篇論文,沒想到居然被一個還沒上大學的新生捷足先登。迴想起師弟那驚訝吃癟的語氣,高伯助現在還覺得好笑。都說“拳怕少壯”,難道搞數學研究就不怕少壯嗎?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後人勝前人!


    “好的,我這幾天就試試看。”能做出題目是一喜,做出題目還能順帶發論文,那是意外之喜,喜上加喜。至於《大學數學教育》《數學通報》是什麽檔次的期刊,江水源也就不講究了,畢竟本科生能發論文就很不錯了,還要啥自行車?再說,一上來就發“四大”也不現實,不如先把菜摟到籃子裏,也甭管什麽菜,落袋為安再說。


    高伯助又道:“我又給你郵箱裏發了幾道題目,難度都和之前的第三題差不多,有空可以好好琢磨琢磨。對了,到時候你的單位可以直接寫兩江大學數學係。還有,我在此過程中也沒出什麽力,就不要掛我的通訊作者了。”


    掛了電話,江水源有些發蒙。高老師這話什麽意思?是明確告訴我不用掛他的名字呢?還是暗示我要掛他的名字呢?這真是個問題。


    總體來說,在金陵大學這兩周還是比較愉快的。蛋撻說過,不對,是培根說的:“讀史使人明智。”聽那些大學者講史,不僅僅是明智那麽簡單,而且讓人境界更近一步、眼界更高一層,能夠透過紙麵枯燥的文字記載,觸摸到古人跳動的血脈。在某些瞬間,江水源甚至有種“學曆史其實也很不錯”的感覺。


    課程結束的那天晚上,喬老爺子再次設宴相款,宴請範圍比上次小了點,除了喬一諾和她爸媽之外,基本上都是這幾天教過江水源的老師,即便如此,一張大圓桌還是坐得滿滿當當的。眾人剛坐下,西裝革履的羅博就忍不住問道:“小江,你真的要迴兩江大學讀數學?要不就留在咱們學校吧!”


    “留下來?”江水源有些驚訝,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喬知之和季遜兩位老爺子,摸不清今天這頓飯的主題究竟是《十八相送》,還是《遠方的客人請你留下來》?


    羅博見江水源沒有馬上拒絕,還以為他心動了,連忙趁熱打鐵:“隻要你願意,調動的手續我來辦,保證給你辦得妥妥的,不留一點後遺症!”


    坐在江水源旁邊的喬一諾小聲解釋道:“羅老師的姐夫在高等教育部擔任領導。”


    喬一諾在江水源耳邊吐氣如蘭,輕柔的氣息弄得他耳朵癢癢的,他連忙拉開一點距離,然後拒絕道:“多謝羅老師美意,我在兩江大學就挺好的,不用麻煩了。”


    “麻煩什麽?就是一頓酒、一句話的事。”羅博眼睛一轉,“莫非你有什麽心頭好在那邊?要不一起調過來吧!反正一隻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江水源連連擺手道:“謝謝羅老師,我是真的不用。”


    喬知之老爺子終於發話:“小羅,你就別瞎子點燈白費蠟了。小江要是想來,我早就把他弄過來了,還用得著你說話?——換句話說,隻要小江願意,哪所學校他去不得?既然他認準了煙花三月的揚州,我們就不要鹹吃蘿卜淡操心了。”


    季遜聞言也挑了個大拇哥:“要說小江的天賦才情,絕對是這個!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天下之大,皆可去得,跟老季我年輕的時候差不了多少,隻是不學文史,未免可惜了!咱們金陵大學的學生要說也算是百裏挑一了,跟小江比起來,還是不夠看。小江,要不你以後來讀我的研究生吧!我收你做關門弟子、衣缽傳人,到時候我把我珍藏的宋元秘籍、海內孤本全都傳給你。怎麽樣?”


    喬知之幹瘦的老臉抽動了兩下:“老東西,不吹牛會死啊?你年輕的時候,夠十來人看半個月的,也好意思跟小江比?還有,你那幾本爛書,丟在地上都沒人撿,也敢拿來忽悠小江。怎麽,威逼不成,又變利誘了?”


    季遜也不惱,隻是摸著光亮的大腦門:“沒辦法,誰讓我沒有如花似玉的孫女呢?”


    喬一諾撅起嘴巴佯怒道:“季爺爺,難道我不是你的孫女?”


    “對、對,你也是我的孫女。瞧瞧,爺爺我都老糊塗了!”季遜摸著自己鋥亮的大腦門,語氣誠懇地說道,“那乖孫女能幫爺爺一個忙嗎?爺爺這輩子都倒騰那些雞零狗碎的東西,雖然沒什麽價值,但畢竟耗費了那麽多心血,實在舍棄不下,要是找不到傳人,隻怕到了棺材裏也合不上眼。你看能不能想個法子,勸小江來讀我的研究生?”


    喬一諾俏臉微紅:“您老都沒轍兒,我能有什麽法子?”


    季遜眨眨眼睛:“你用美人計啊!”


    “季爺爺你討厭!”喬一諾頓時羞澀地低下了頭,臉色也肉眼可見地緋紅起來。


    不成想喬一諾的爸爸喬方中還在邊上推波助瀾:“要是小江的話,我跟你媽都沒意見。”


    此時飯桌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大家都笑眯眯地看向喬一諾。季遜也更加得意:“一諾你看,你父母都同意了,相當於唐三藏拿到了通關文牒、宋公明受領了禦書詔旨,還有什麽顧慮?趕緊行動去吧,爺爺我就在這裏靜候佳音。”


    喬一諾到底還是小姑娘,哪裏受過這種撩撥,臉紅得更厲害,丟下一句“我不理你們了”,便跑迴自己的閨房。她這一跑,江水源開始方了:喂喂,菇涼,該製止就製止,該拒絕就拒絕,你這滿臉嬌羞、臨陣脫逃是幾個意思?咱們可是早就說好了的,不準乘人之危。——歪,妖妖靈嗎?這裏有個老不修在明目張膽要玩仙人跳,場麵快控製不住了!我該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喬知之見孫女羞得跑迴房間,才清了清嗓子對江水源說道:“說也說了、笑也笑了,但意思就是那個意思。你有學習文史的天賦和才情,就不要浪費了,趁著年輕,不妨多學一點、學深一點。所謂‘藝多不壓身’,就算你把文史作為一個愛好、作為修身養性的讀物,也是極好的。我聽說有這麽句話,‘數學是年輕人的遊戲’。相對而言,文史更像中老年人的天下,因為學習文史需要日積月累、沉潛玩味,也需要眼光學識、境界膽魄。你學了數學,再學點文史,什麽時候都可以不愁飯吃。”


    江水源表示:“您老說得對!”


    喬知之又說道:“你之前寫的那篇論文,關於唐朝藩鎮的,很有問題意識,眼光也比較獨到,而且材料豐富,寫得非常不錯,在年輕人裏算是難得的。這些天你聽了課,接觸了不少新知識,應該有不少感悟,迴去之後不妨再琢磨琢磨,對論文好好進行修改補充一番。到了今年寒假的時候,你再過來一兩個星期,我們可以仔細聊聊。”


    “……”江水源為還沒出現就已經陣亡的暑假默哀了三秒鍾,然後迴答道:“好的。”


    “還有,”喬知之稍微頓了頓,“雖然我是個老家夥,但一向開明。你和一諾的事,隻要你們兩個沒問題,我也沒意見的。”


    江水源差點沒滑到桌子底下:老爺子,既然知道自己年齡大了,就不要開那麽猛的車,容易閃著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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