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的功夫, 宮裏出了兩撥亂。到了黃昏日暮, 蠻青的屍首被抬去檢屍,流英被押下天牢侯審,不甘不願的秦海琛被請進了大理寺, 二皇子則因為傷了喉線血濺三尺, 差點命也要搭進去了, 這會兒正在兩位太醫的陪同下迴了甘澍宮搶治。

    皇後的飛鳳宮涉事最重,相關人等一率被軟禁在了行宮之中, 與當日太子被迫軟禁在東宮麵壁形成了全然一致的鮮明比較。

    此時飛鳳宮中愁雲慘淡,皇後自出事之後便一直呆在她的寢宮沒有出來,平素較為親信的宮人想問皇後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可見她神情淡漠, 卻是連問都不敢去問。

    飛鳳宮的掌事總管李來圖硬著頭皮來報時, 皇後盯著暖爐的飄香, 獨自坐了很久。見到他來, 才稍稍動了動脖子:“紫衣怎麽樣了?”

    李公公低眉垂首:“被蠻青劃破了臉,創口發炎,此時正高燒不退, 臥病在床。”

    “創口發炎可不是小事, 要是得了破傷風, ”蕭皇後慢不經心地摳著幾案的琵琶紋, “可是會要掉小命的。”

    李公公會意皇後的意思, 眉眼不抬:“奴才省得。”

    “流英被抓, 八成以後都迴不了。”蕭皇後籲聲, 像是無意的惋歎:“本宮身邊體己的人又少了一個,如今也就剩下你了。”

    李公公跪拜在地上:“奴才忠心娘娘,萬死不辭。”

    蕭皇後垂眼盯著跪在腳下的人,眼裏沒有任何波動,她收了迴來:“去把飛鳳宮裏的人清點一下,左右閑著無事,整好本宮肅清門下,看看究竟是誰膽敢在本宮眼皮底下動小動作。”

    皇後沾了一身的腥,反襯解禁的太子風光得意,宮中局勢儼然有了新的轉變。今日在場的諸位官臣均已敏感地察覺出了風雲湧動的變化,不沾身者色靜觀其觀,各自為營者不動聲色,這裏麵唯有蕭誠敢怒敢言性情大作,然而很快就被他爹蕭老太師一巴掌給抽到了角落邊去。

    兩位太師年邁體衰精力不濟,然而誰也沒有說要走,其他諸位大臣自然也不敢說告辭。更何況今日事發十分蹊蹺,大夥都等著太子給個說法,為他們一一解惑。

    “殿下,老臣聽說您遇刺之後一直不肯召見太醫,如今雖還看不出傷勢,可也不能勉強身子。”許太師憂心忡忡的每個字,道出了所有人心中想要問的一句話。

    “傷得不重,無甚大礙。”太子大手一揮,一點勉強的情緒都沒有。

    眼看太子跟個沒事人似的,眾人互相投視遲疑一眼,不禁暗想太子遇刺之事果然是裝的?

    可太子鬧出遇刺重傷的原因為何?難道是為了降低周身防備攪今日這一出麽?

    眾人紛紛猜測,蕭老太師緊接而上,攏袖作揖:“殿下,今日太宇宮殿投毒一事老臣隻覺疑點頗多,敢問殿下怎會出現得如此及時?”

    太子也是利落,不跟他拐彎抹角,直接挑明:“不是及時,孤正是早就算準了來的。”

    這話說的,容不得眾臣多想。不說這世上哪有這麽湊巧的事,就說太子被皇後禁足,本是不能離開東宮的。太子早有準備,算準截點而來,到底什麽意思?

    太子一個示意,富貴咳聲,請一人出列。眾人迴首,出乎意料的這人竟是太醫令。

    因為太醫令的刻意低調,在場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也跟了過來,大家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此時應該是帶著下屬太醫去了甘澍宮給二皇子包紮傷口才是。

    在太醫令被太子點出來後,蕭老太師露出意外之色的同時,心中也沉了下來……

    太醫令竟是太子的人。

    不負眾望,太醫令參手作揖,畢恭畢敬緩聲道來:“諸位大人,是臣發現陛下病情有變,並在觀察期間發現流英行跡可疑,特向太子殿下稟明因由的。”

    蕭誠從角落中冒出,森森然道:“什麽?此事我等從未聽說,莫非你連皇後也瞞?!要知道你可是一院之首、掌製宮中藥醫!皇後對你信賴有加,你既然早就發現異端,卻為何對外隱瞞不說、秘而不宣?你可知你擅用職權,若有一失,豈不是害了陛下性命?!”

    太醫令並不畏懼他的質問,泰然自若:“誠如今日流英指認,既與皇後有關,又似二皇子指使。臣不敢隨口聲張,更不敢擅自作主,尤其兩位均是長時間侍伴太宇宮中,倘若輕舉妄動,那豈不是更加害了陛下?”

    蕭誠噎聲,又聽太醫令說:“當然,此事關係重大,臣萬萬不敢獨自作主,早些時候便與吳總管商量合議,太子既是貴為我朝儲君,臣將此事稟明於他,想來並無不妥。”

    “……”

    這話說起來,好像確實沒什麽毛病,可細思之後還是有人提出質疑:“可陛下當初病倒,乃是太子之過。當日皇後勒令太子閉門思過,也是有一定的道理所在。而你竟敢如此行事,簡直草率!”

    說話這位是妥妥的外戚黨,當初都傳皇帝是被太子氣倒的,拿這點說事不滿太子無可厚非。可這事若隻是太醫令誤會,拿這話來指責太醫令還算合理,偏如今太醫令的顧慮成真,這事就不是拿來秋後算賬的理。

    “王尚書,聽你之意,對孤似乎很有意見?”

    太子陰惻惻的一席反問,震住了方才提出指責的工部尚書王大人。朝裏人人都怕魏太子,不單隻是因為皇帝一慣的縱容袒護,還因為太子拽起來拿誰都當二百五,他可以有理有據地摳人,也可以毫無章法去治人:“父皇因病臥床,多日未醒,作為兒子實在痛心疾首。孤連日以來清心寡欲,少吃兩碗米飯少睡兩個時辰,你瞧臉上的肉都熬沒了,腰帶都給熬鬆了,父皇昔日那般疼孤,醒來若是見了得多痛心?”

    “……”眾臣對他的厚臉皮無言以對。

    太子晃完空蕩蕩的兩隻袖子,又嘖一聲:“再者,父皇氣病雖真,可他遲遲不醒倒不一定真是孤的原因。”他冷冷一笑:“孤近來被禁足在東宮,連個門都出不去,想來探視父皇都難如登天,也不知父皇病情如何。卻不知這才沒過多久,太宇宮就出了包藏禍心意圖謀害父皇之人,天知道父皇遲遲未醒,是不是有人故意不讓他醒?”

    “……”眾臣暗暗互視一眼,滿目懸疑。

    “你!”冷笑之後,太子一個橫指,把無辜被橫的某位大臣嚇得半死,好在富貴良心扶正,替太子指向了工部王尚書:“孤仔細琢磨了方才你說的那兩句話,你口口聲聲指責孤的行事草率,敢問你有何高見,你這麽能耐,那往下的事由你來操辦如何?”

    王尚書孤疑不定,其他官臣也是莫名,誰知太子的後話還不隻這一句:“孤看你既是要挑撥我倆父子的關係,還打著主意離間孤對父皇的君臣之心,你挺有能耐,這太子給你來當了如何?”

    這話說的,把王尚書嚇得當場給跪。其餘人等霎時噤聲,低首垂目。可太子無一放過,笑得瘮人:“孤還琢磨著,你們該不會是仗著老父病重,兒子傷殘,打著金鑾殿那把龍椅的主意罷?”

    這下不隻王尚書跪了,其餘臣子全跪倒一片,隻差沒喊一句六月飛霜竇娥冤了。

    “難道不是?”

    麵前已然拜倒一片,就連心不甘情不願的蕭誠都跪了,更不論其他宮人在富貴的帶領悉數下跪,隻有太子還站立著。他把笑一收,麵無表情地抓住蒙在眼前的紗布,一把扯了。

    “你們嫌一個瞎眼的太子,偏偏魏雲澍嗓子被割,救活了保不濟也是個啞巴呢。你們是不是想著,兩個皇子不中用了,皇帝老兒又醒不過來了,魏朝宗室後繼無人,這迴看怕是真要廢了?”

    太子沉壓壓的嗓音仿佛穿透大殿,清晰地傳至每個人的耳朵之中。可有的忠臣良士不甘願,忍不住想為自己辯駁一二,甫一抬頭,便對上太子投向自己的視線,當即傻眼。

    太子嘴角一勾,眸光爍爍:“可惜,孤的眼睛沒瞎成,又好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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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沒變,昨晚寫得比較倉促,忘了標題名和內容提要都沒改哈,大家看過無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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