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站在雪地裏愣了整整半個時辰有多了, 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去叫醒他?”

    眼看太子踩在雪地裏發呆,一呆就是半個時辰。這期間寒風不斷小雪紛飛, 太子頭頂兩肩覆滿薄雪,愁得富貴直掉白發。

    “你哪隻眼睛看見太子不是醒的?”洪嬤嬤睨他一眼,很真實地反問他:“更何況,你就是去了叫得動嗎?”

    叫不動,憂心忡忡的富貴簡直愁白了少年頭。

    “殿下一定是思念我們姑娘了。”洪嬤嬤自動自發給自己歸類, 然後也有點想念起自從出宮之後就再沒能迴來過的梁羽仙:“老身也想姑娘了……”

    說著, 她不忘盡忠職守地補添一句:“還想姑娘懷裏的小皇孫呢。”

    這就聽得富貴更難受了,他別開臉不去看洪嬤嬤充滿期盼的神態, 期期艾艾瞅著太子, 簡直一眼望川。

    那頭洪嬤嬤與富貴之間的對話不覺入耳,距離不近,但太子似乎心無旁騖,一身黑襖被雪花點綴得斑白,站如山鬆, 杵在雪地一動不動。

    他兩肩還披著薄雪, 不知不覺後方的說話聲漸漸小了, 彼時太子兩耳一動,隱約聽見什麽窸窸窣窣的聲音。

    隨著聲響越來越近,一團滿身沾雪的什麽東西赫然鑽出草木枯屑, 就在它即將撞上太子的時候, 然後被太子抬腿穩穩踩住腳下。

    “……”

    “……咕。”

    不輕不重的‘咕咕’聲引起太子的注意, 尤其腳下所踩中的地方觸感奇特, 奇特得太子隱約感覺似曾相識,然後他又踩了踩。

    “咕咕咕!”

    骨碌碌的黑眼珠很是委屈,倘若梁羽仙在這裏,便會很快發現昔日圓滾滾的五短身板已經抽長,黃綠摻雜的短雜毛已經變得羽翼豐滿。被太子踩在腳下的小無辜早已不同於剛入京時的雛鳥形態,而是在曆經數月之後逐漸蛻變成一隻成年青闕鳥的真正模樣。

    太子沉吟一聲,彎腰從腳下把那團毛聳聳撈出來:“什麽東西?”

    青闕鳥不會說話隻會咕,太子把它拎到跟前揉揉掐掐,豐盈油亮的羽翼很快就被糟蹋得七零八落,然而一向暴脾氣的小青闕居然隻是聲情並貌地衝他咕咕控訴,一點兒也沒有張爪弩咀反擊的兇殘模樣,溫馴乖巧十分異常。

    因為它的這份異常,太子把玩得很順溜。他仔細把小玩意摸了個透,然後凝眉托腮想了想:“孤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迴答不了的小青闕抖了抖尾羽,跟小崽見親爹般往他手掌心蹭了幾下。這個動作令太子再一次陷入沉思,直到身後悄然的步伐循跡而來,在他即將靠近太子的霎時,太子冷不丁轉了個身——

    莫冼石步伐一頓,停在了一個安全的距離,拱手一笑:“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麵向聲音的方向,冷聲道:“誰準你進來的?”

    莫冼石好整以暇:“皇後娘娘說您貴體欠安,從前皇上讓微臣來做什麽,如今自然還得接著做什麽,萬不能因為皇上 這一病就給耽擱了。”

    “她操的心思可真多。”太子弩了弩嘴角:“父皇的病得管,孤的病也得管,後宮還得由她管,那是不是哪天連朝堂上的事她也要接著管?”

    莫冼石眉梢微挑:“殿下若能配合治療自然是好,否則你這要是緊隨皇上一同倒下,那就算皇後娘娘根本無法接管,也不得不管。”

    “哦?”太子扯出一抹淺淺的弧度:“聽你這話,孤還真得想想辦法盡快好起來才行。否則再過陣子別是連江山都得改著姓了,孤還傻傻拎不清呢。”

    莫冼石盯著他,嘴邊的笑容淡了淡:“殿下能有這份警覺,這魏姓的江山豈會輕易旁落他人之手?”

    “你倒是難得說了句人話。”太子嗤聲,低頭漫不經心地捏了捏小青闕的翅膀,“孤這陣子精神不錯,想來閉關靜養是養出一些成果了。左右這兒沒你什麽事,你要閑得慌就去找魏雲澍那小子玩兒吧,別在這兒礙孤的地。”

    “既是殿下的意思,臣自當悉聽遵命。”莫冼石兩袖並攏,拱手之際,目光滑過太子手中的那片青色上……

    小青闕將腦袋往太子的掌心瑟縮了下,太子動作微頓,忽而出聲:“對了。”

    莫冼石目光一頓,隻見太子輕壓了壓青闕的小腦袋,然後偏過臉來,恰好對上莫冼石所在的方向:“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莫冼石心中一動,盯著他所指的青闕鳥,麵上不顯:“身有猛毒,隻食劇毒,名曰青闕……”

    太子腦袋一歪:“你的?”

    莫冼石喉結一動,沒有迴答。

    梁羽仙自入京以來便帶著一隻青闕鳥,就算太子看不見,就算青闕的模樣已經不一樣,但太子不可能會不知道,更不可能聯想不到梁羽仙的那一隻。

    果不其然,太子搖頭:“不,不是你的。”

    莫冼石冷眼微眯。

    隻見太子低頭,掂了掂手裏的青闕鳥,然後咧開嘴角,宣示占有般說道:“是孤的。”

    *

    許譽把自己關在屋裏好幾天了。

    其實在此之前他好不容易有了出關的苗頭,誰成想沒到半天的功夫又把自己逼了迴去,這關更比上一關難過,連同刮了半邊的胡子都直接省了。

    但許譽這人平素任性胡為慣了,許家裏裏外外沒有太多人去關注他。畢竟相較於他,更多的人都在關注皇宮裏頭朝夕瞬變的局勢,以及關係著整個大魏江山社稷的那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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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宮裏傳出了消息,安份多日的蕭皇後將元如煉給召進宮,明裏暗地一番表達,言裏言外都是一種意思,意思是他元如煉這趟留京挺久的,關外一水的將士百姓都在心心念念盼著他呢,蕭皇後客客氣氣,就隻差沒把‘沒事趕緊滾迴蜂水關’這句話當著元如煉的麵給說了。

    許譽一聽就來氣,頂著亂七八糟的胡子就給氣出關了。可沒等他家小童謝天拜地,許府的門童那邊赫然來了消息,說是元大將軍找上門來了。

    一聽元如煉來了,尚未能夠完全消化得住他爹不久之前告訴他的爆炸性消息的許譽登時七上八下,心中百般不是滋味,還有點水土不服,一時躊躇得不知應該如何麵對。

    豈料許譽的忐忑都是白給的,他爹壓根沒給他機會麵對,就派人把他給打包重新送迴屋裏頭關著去了。

    這下除了關門落閘還安排了幾個守門看人的壯漢之外,門外小童傻眼了,許譽更是傻得不能再傻,他一身臭衣服臭襪子還有亂糟糟的頭發與胡子都沒來得及換呢!

    許譽當場發飆罵人又踹門:“你們這群狗腿子,趕緊把我給放了,不然哪天等我出去定要一個一個找出來,看本小爺不折騰死你們!”

    可惜他的叫囂毫無功用,他家小童睜著小鹿眼睛瑟瑟發抖,守門壯漢無動於衷。

    且說另一邊的許家東廳,許太師正與元如煉吃茶說話,氣氛神情皆是凝重,一看就不是在說兒戲話。

    “蕭皇後有心要你離京,後麵必然還有進一步動作。”許太師捋了捋長須:“元侯可是想好了接下來的打算?”

    元如煉撥著盞裏的茶葉,心不在焉迴了句:“皇上尚未清醒,太子病況未定……就連武安侯的那樁案子至今未有任何頭緒,我又豈能放心說走?”

    許太師沉吟:“萬一皇上一直不醒,你總不能就這麽一直留守在京等下去。”

    元如煉動作微頓,抬眼看他。

    許太師歎息:“我原以為元侯今日是來告訴我,有關那日我倆商量的事情,元侯你所做下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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