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裏,孟若淺垂首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小口抿著茶。


    見夏可樂過來,忙起身迎了過去,依然是迎風擺柳、弱不禁風的樣子,而那張小臉,看起來比前幾日見她,更蒼白了幾分。她雙手扶著夏可樂,卻是殷情備至。


    “孟姑娘一日找了我兩次,想是有事情。”夏可樂大著肚子,上下撫著,直接坐到花廳的主座,與孟若淺拉開距離。


    剛才過來的時候,夏可樂就一直在想孟若淺會做出什麽舉動,既然她先前裝出怕自己的模樣,怎麽也該哆嗦一下,然後跪著叫著饒命吧!卻沒想到,這個孟若淺仿佛壓根就忘了這個事情一般,居然親熱的扶著自己。那模樣,十足多年浸淫在官宦小姐中,修得八麵玲瓏。


    “若淺在尚書府打擾多日,幸得夫人關照,今日是特地來告辭的。”孟若淺說。


    “你要走?”夏可樂微微有些吃驚。前幾天還在和自己搶男人呢,現在就要走了?


    “是。”孟若淺答。


    夏可樂看著孟若淺,這女人,難道是見搶不到蕭景煜,生活沒了追求,便放棄了?對於虎視眈眈看著自家男人的女人,夏可樂自不會挽留:“既然孟姑娘執意要走,我也就不挽留了。待會兒去賬房支點銀子吧,一個姑娘家,一個人上路總歸是要用錢的。”


    說完這話,夏可樂覺得自己真是太了不起了,自己果然有做女主人的天賦,連說話的語氣都和電視裏那些當家主母們差不多了。


    孟若淺笑:“謝夫人,夫人替若淺想得周到。”說著,她朝外麵看了看,太陽不算猛烈,正是打在身上舒服的時候,她笑的嫻淑大方,“今兒個天氣好,若淺陪夫人在外麵散散步吧。我聽人說,懷孕的時候,做媽媽的多曬曬太陽對胎兒很好的。”


    說完這話,孟若淺就靜靜的等著,她不擔心夏可樂會拒絕。想必,夏可樂一定有問題想問她吧,既費盡心思到了康王府,怎麽又迴來了。如今自己都要走了,她若再不問就沒機會了。像夏可樂這種性格的人,在某方麵和蕭浮雲是一樣的,很難將事情放在心上,所以,她一定會問。


    夏可樂也看了看外麵,覺得這種程度的陽光尚可接受,剛好補充點鈣,便點頭答應。


    一路從瑤雪院出來,旁邊便是蕭浮雲的小院,孟若淺將目光投向那邊,似乎有幾分留戀與不舍:“原以為我會在這裏住很久,卻沒想到,從進京到現在,竟不足一年。”


    夏可樂沒有立即接話,對於孟若淺,任何挽留的話語,她都說不出口,太違心了!


    她歉意的笑笑,一手摸著肚子,心裏想著,算起來,自己從穿過來到現在,也不足一年呢!不到一年的時間,自己肚子裏的寶居然都7個月了,感覺……自己和蕭景煜就沒怎麽談戀愛,直接就同居了,然後很快就有了身孕。


    唉,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太厲害,還是,自己要的太多……


    院子很大,一路都有高大的樹木遮陰,陽光透過重疊的葉子透下,仿佛在地上灑了一把金。


    孟若淺和夏可樂,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一個挺著肚子,兩個人都走得緩慢。丫鬟們在後麵一米外跟著。


    “其實,我很羨慕你。”孟若淺開口,心平氣和,很有敞開心扉的樣子。


    夏可樂笑,想到蕭景煜,心裏有甜蜜:“我也覺得自己運氣好。”


    “不光是景煜,還有康王。”孟若淺幽幽然的看著她,走到池塘邊,然後在池邊一個喂魚點坐下。


    這裏是一塊巨大的青石,剛好立在池塘邊上,青石上有個凹槽,裏麵竟還有一些魚食,想是頭天喂魚的人沒喂完剩下的。孟若淺抓起幾顆,丟進水裏,立即有五彩斑斕的錦鯉過來追逐。


    說到康王,夏可樂心裏一直有愧疚,當下不知道怎麽接話,隻聽得孟若淺繼續說:“你大抵還不知道吧?康王府兩個王妃,至今,康王爺一個也沒碰過,他一直住在書房。你應該猜到是為什麽吧?我聽說,他手上那個碧綠扳指是你送的,他一直戴在手上,就連洗澡也不曾取下。”


    話畢,孟若淺轉過頭,看著夏可樂。


    夏可樂低頭撥弄著凹槽裏的魚食,過了很久,才開口說:“卓王妃是他自己選的。”


    對於孟若淺說的事,不震驚是不可能的,雖然她知道他一直戴著那塊扳指,但他好歹也是男人,怎麽也應該有需求吧,家裏竟放著兩個王妃不曾碰過。隻是--


    她也一直不曾忘記,那日,她本以為端木康會說中意的女子是自己,卻不料……


    夏可樂淡淡笑了一下:“孟姑娘,你應該知道,我如今是景煜的夫人。關於端木康的,無論是他有沒有碰兩個王妃,甚至究竟有沒有碰過女人,都已經與自己無關。”


    孟若淺做夢也沒想到夏可樂居然會說出這般無情的話,似在極力忍著憤怒,指頭摳在青石上,指節處微微泛白:“你就沒想過要去補償下他?”


    “補償?”夏可樂輕笑,將魚食一粒粒丟下池塘,“孟姑娘以後莫要說這種可笑話了,他有他的王妃,我有我的家庭,已經永遠沒有可能。”


    “可笑話!”孟若淺的聲音竟有幾分變調,“夏可樂,你果然冷血!”


    夏可樂忙抬頭朝她看去,隻見孟若淺眼中竟有幾分淒厲,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被一個大力推了出去,湖水的冰涼頓時漫上身來,她忙著狗刨。


    不遠處的下人丫鬟驚詫於這一變故,愣了一下,這才紛紛往水裏跳,院子裏,先前躲在暗處的暗衛們從四處湧來,紛紛跳入水中。


    夏可樂不擅水性,尚書府人人皆知。


    可奇怪的是,那麽多人,卻一直近不了夏可樂的身,眼看著就要遊到她身邊,立即就會有一股力量迎麵而來,阻止這些人。


    所有的人奮力遊著,卻都被隔在夏可樂一米外,整個池子,以夏可樂為中心,仿佛有一股力量往外釋放。


    兩世為人,夏可樂卻是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覺到死亡的逼近,或是因為馬上就要做媽媽,或者不願與某人分開,夏可樂求生意識前所未有的強,雙手雙腳使勁蹬著,雖然一直在往後麵退,卻一時竟沒有沉下去。


    孟若淺嘴角含笑,先前的柔弱之態一掃而空,冷冷的瞧著在水中掙紮的夏可樂:“夏可樂,你也有今天!死亡的恐懼,你慢慢享受吧!”


    忽的,夏可樂覺得小腹一股墜脹,腳上頓時沒有力氣,整個人也跟著往下沉。


    她瞪著孟若淺,從來沒有一刻這麽想這個人去死!


    就在湖水淹過鼻子時,她轉頭,最後往瑤雪院方向看了一眼。


    景煜,沒想到這一次是我要離你而去了……


    忽的,一道白影閃過,一人已躍進水中。


    於此同時,一個藍色的閃光小物飛快衝向孟若淺,下一刻,隻見孟若淺渾身就已點燃,蓬勃的燃燒。


    白淵在水中的速度想來比他的輕功還快,接著那股衝勢,竟遊到夏可樂旁邊,雙手將她摟住浮了起來。


    其他人跟著上岸,白淵抱著夏可樂快步朝瑤雪院走去,經過岸上那個已經掙紮無力的火人,他一腳將她提到池裏,然後吩咐:“等下把她撈起來,別讓她死了。”


    夏可樂並不曾昏迷,小腹的疼痛一陣陣傳來,她吃力的往池塘裏看去,目光落在某處時,她忽然滯了一滯,正要開口,白淵先說話了:“你別說話,孟若淺交給我。”


    這時,某隻閃著磷光的藍蝶飛了過來,圍著夏可樂飛了一圈後,棲在夏可樂肩頭。


    夏可樂立即瞪大眼睛:“藍磷之蝶?!它不會燒了我吧?!”剛才匍匐在地上的火人孟若淺讓她心有餘悸。


    “你養了它這麽多年,總不能白養了!”白淵說,“這東西是你娘種的巫,如今該是聽你的。”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這隻蝴蝶,個頭不大,就和平日裏看到的蝴蝶差不多大小,客觀的說,還很漂亮……


    饒是藍磷之蝶認自己做主人的衝擊再大,饒是腹部傳來陣陣疼痛,夏可樂心裏卻一直想著另外一件事,剛才,她轉身看孟若淺的時候,看見了兩個絕不該看見的人。


    不!確切的說,是鬼!


    兩個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鬼,手上還拿著鐐銬。那兩個東西就飄在池塘之上,半透明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散開。


    從前也不是沒看見過死人場麵,可這次,卻是除了當時剛穿過來那會兒,第一次看見鬼差。夏可樂正奇怪著,難不成剛才那一淹水,自己成了陰陽眼。


    這時,蕭景煜火急火燎的奔了過來,他看了一眼渾身是水的夏可樂和白淵,目光落在夏可樂肩上藍蝶上,一股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那藍蝶一雙眼睛也正盯著蕭景煜,這不是一雙昆蟲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蘊含著無數含義,有兇狠,也有愧疚,交織在一起,極不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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