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剛剛走了一段路,這才坐下沒多久,剛一站起身,躬身施禮,就覺得頭重腳輕,差點栽倒,幸好邊上丫鬟離得近,馬上雙手一攬,將小河扶住。


    兩位夫人都是一驚,連忙吩咐丫鬟扶著小河坐下休息一下。


    “施主,可否我給小夫人把下脈,”法成大師看了一下小河的臉色,跟袁睿說了一句。


    袁睿連忙讓開身體,請大師給小河把脈,她這段時間身體確實有點不舒服。


    “恭喜袁施主,小夫人已經有孕在身,就是有點體虛,無妨,我開個方子就好了。”


    眾人一聽,原本還有點擔心,頓時高興起來,這是大喜事啊!


    袁睿這時是有喜有憂,小河懷孕本來是好事,但他一直記得小河幾年前受傷之事,從那以後,小河身體就不是太好,加上懷孕,還真怕小河身體出問題。


    “不瞞大師,小河幾年前為了救我,受過刀傷,當時很嚴重,麻煩大師多多費心。”


    “袁施主,莫急,老僧已經診斷出來了,多少有點影響,無大礙。”


    聽到這樣說,幾人才放下心來,林夫人特別鄭重地又給大師施禮。


    大師也是還禮連聲謙讓,正在眾人在這說話的時候,一位小和尚來到門前,稟告了一聲。


    “稟告方丈,師祖讓我請袁施主前往後院一敘。”


    袁睿就是一愣,還沒等他說話,法成大師笑著說了一句,“元秋大師正在寺裏,你去吧!”


    袁睿跟著小和尚來到了後院一個偏僻的禪房裏,看到元秋大師正盤膝坐在房間的坐榻上閉目沉思。小和尚讓袁睿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出去掩上了房門。


    “公子別來無恙。”元秋大師這時睜開眼,笑眯眯地看著袁睿。


    “小子見過大師,大師身體可安!”袁睿趕緊起身施了一禮。


    “屈指算來,老僧入禪門差不多七十載了,現在元字輩剩下的不過三五人,還在世俗地界露麵的也就我師兄弟二人,人生不過百年,生死輪迴,不必在意。”


    “聽聞公子這段時間做了不少大事,還引起了不少的議論,人在風口,感想如何。”


    “不瞞大師,小子到現在還沒想清楚,小子也不知道要跟誰說!”


    “當時中毒,險些命喪黃泉,迴家後,閉門反思了兩年。家中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守著幾畝薄田,不說人前顯貴,但混個溫飽,安穩過點小日子,不失為一種圓滿。”


    “可身邊親人多有閑言,人之一生,不能隻憑自己的喜好而活,還有很多的親人需要看顧,身邊也有一些人需要相互扶持,走到今天這樣,也是形式不由人。”


    “算來公子,已經兩世為人,百年一揮間,公子可有想過要為後世做些什麽!”


    元秋大師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起來,好像聲音要穿透袁睿的身體。


    袁睿就是一愣,兩世為人,兩世為人!


    袁睿抬頭看向元秋大師,仿佛從那雙睿智的眼睛裏看到了遙遠的未來!


    一幕幕,一幅幅,閃過袁睿的眼前,他緩緩閉上眼睛,從來沒有這麽平靜!


    不知過了好久,時間好像停滯了!


    “相公,相公,”耳邊傳來輕輕的唿喊,讓袁睿慢慢的清醒過來。


    身邊不知何時,郡主和幾位大師已經來到了禪堂裏,法成大師看著袁睿一臉關愛。


    “大師,我明白了,”袁睿看著仍坐在榻上的元秋大師,靜靜地迴答了一句。


    “人,萬物之靈,雖聰慧敏敢,乃血肉之軀,生老病死,非人力不能迴!”


    “吾,學聖人之識,習先人之法,不期廟堂之高,不期萬民之遠!”


    “吾,視野之所及,不使一人百姓凍餓而死!”


    “吾,願身死之前,無一人死後戳脊而罵!”


    “吾,願身死之後,無一人死前說吾狂悖!”


    “吾,願身死道亡!”


    這篇被後世佛門稱為百字真言的小帖原文就刻在靈隱寺後院的禪堂旁。同時也被大夏各大學堂爭相傳頌,被稱聖學立言九之文。


    盤坐著的元秋大師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對著法成說了一句,“以佛子禮之、扶之!”


    然後嘴裏輕輕念著什麽經文,在邊上的幾位高僧聽到經文,也都盤膝坐下跟著念起了經文。


    六月十七,一代高僧元秋大師坐化於杭州靈隱寺。


    迴到郡主府的袁睿進了房門就呆坐在書桌旁,連著幾個時辰一動不動。


    郡主開始就在不遠的地方一直陪著,沒有任何勸慰的意思。因為小河懷孕,前期迴府的兩位夫人過來看了一會也迴去了,她們知道這個時候,還是讓袁睿冷靜一下。


    郡主還不知道小貼傳出去會有什麽反應,也不知道這篇立言會給袁睿造成的影響是什麽!


    但是她明白這篇立言是相公最真實的心路,也是相公即將為之奮鬥的目標。


    袁睿第二天很早就醒來了,今天靈隱寺特意邀請自己前往參加元秋大師的金身之禮!


    這次出麵接待自己的是那位接待主事濟雲師傅,現在寺裏的幾位法字輩高僧都在元秋大師身邊,出麵接待的大部分是濟字輩的主事和尚,空字輩的小和尚往來招唿接待。


    袁睿跟濟雲一聊,才知道現在佛門的輩分傳承。


    現在的佛門按照元法濟空、靜心悟方、虛相明慧、圓通了凡二十個字排輩,這還是大夏立國之初就確定的,給佛門未來三百年劃定了傳承和方向。


    袁睿是為數不多受到邀請參觀金身之禮的嘉賓,佛門的禮節是最為莊重的,儀式感非常濃重,也注重規矩和程序,每個細節都做得很到位,也很顧及各方的感受。


    看出來,幾位大師都在忙著,袁睿參禮完畢,僅僅和濟雲師傅告辭,就迴了郡主府。


    遠在揚州的朱夫子在二日後第一時間看到了這篇小帖,因為在靈隱寺的香客中,正有一位杭州學宮的學生在寺裏幫忙。


    他第一時間就拿到了這篇小言的抄件,作為夫子的學生,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直接將抄件飛鴿傳去了揚州。


    這段時間身體不適的朱夫子看到這篇小貼,竟然連稱三聲,“妙哉,妙哉,妙哉!”一邊拿著小貼輕讀,一邊在屋內踱步品鑒。


    後來興起,來到書桌旁,鋪開宣紙,大筆一揮,寫下七個大字,寫完意猶未盡,大喊一聲,“終於收了一個好學生!”


    然後吩咐仆人快馬將大字送去杭州郡主府。


    當晚,高興的朱夫子將二個兒子召到了床前,特地囑咐了幾句,接下來指了指自己下午整理出來的一筐書籍,讓兒子有時間將這筐書籍贈予袁睿。


    將所有事情安排完畢,當晚朱夫子病逝於揚州家中,死前滿臉的笑容。


    宮城裏,聖上看著桌案上的這篇小貼,很久沒有說話!


    京城裏,幾位重臣的桌子上不約而同地擺著袁睿的小貼,他們看完均是沉思不語。


    整個朝堂接連幾天難得地出現了平靜,沒有一點波瀾,太不正常了!


    翰林侍講陸大公子還是抽了一個時間來到了孟大學士的府上,他進入朝堂日子尚短,對於目前的局麵說不擔心是假的,在京城他能商量的人確實也不多。


    “世伯,聽聞讀完小帖,朱夫子鼓掌而歌,竟於當晚病逝!”大公子是袁睿的姐夫,孟學士是袁睿的嶽父,兩人之間是正宗的姻親關係,大公子稱唿世伯就在於此。


    “小弟這篇小貼,不過是個小言,也無有犯忌之處,何錯!”


    “賢侄可知,儒家君權民權之爭在於何處!”孟大學士可是孟聖人的嫡係傳人。


    “這個小子,捅破了天,打破了百年的平衡,你看他在小言裏何曾說過一個君,何曾說過一個官。古人雲,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他可好,不期廟堂之高,做聖人嗎!”


    “世伯,這是為了萬民而言,民為重,君為輕,這不也是朝堂之願嗎!”


    “你看看他的說法,不使一人凍餓而死,期望身死不被罵,期望為民死而後已,這樣還敢有人做官嗎,聖上那個位子還能做嗎,萬民之主是那位,不是他!”


    陸大公子這才反應過來,倒吸一口涼氣,這篇立言已經把整個官場秩序打亂了!


    袁睿這時在杭州正在悲痛之中,恩師朱夫子病逝的消息已經傳來,師父贈與的條幅,袁睿沒有做任何裝裱,整理好放入了書房的櫃子之中。


    前來報喪的家仆帶來了朱夫子大兒子的一封親筆信,並帶來了朱夫子準備的一筐書籍。


    信中將朱夫子死前的一些叮囑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並再三強調,朱夫子死前說了,不讓袁睿迴去送行。


    什麽時候,袁睿覺得可以前去告慰亡靈,再抽時間到他墳前告訴他。


    袁睿無奈,隻得在府中遠遠地奔著揚州的方向行了三跪九叩大禮,送別恩師。


    在袁睿祭拜的時候郡主也非常莊重的陪在身邊,一同行了大禮。


    在袁睿的再三要求下,特別說明這是為了師父的家事,家仆這才拿著袁睿準備的三千兩銀票返迴了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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