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看著手裏吳王的遺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現在任何不利的消息都不能讓父皇知道。


    吳王是父皇省錢最喜歡的一個兒子,要是這個消息送上去,隻怕父皇的命去了大半。


    淮王從來沒有把吳王,蜀王,齊王,楚王這些兄弟當成自己的絆腳石和對手,從年少時候開始,他就想著離開朝堂,去拚一片天地出來。


    從小就看慣了宮內的爾虞我詐,這樣的日子不是他想要的!


    直到魏國公把前因後果跟自己說明白了,淮王才知道父皇的良苦用心,母親和六弟的死讓父皇驚心,也讓他有了更好的安排。


    對於這幾個兄弟,他談不上親近,也沒有什麽厭惡,畢竟幾個皇子很小的時候他就去往邊關了,相互之間較為陌生,有時見到連說什麽都不知道。


    看著眼前的大兒子,熙寧聖上不想說太多,以後就是做皇帝的人,有幾個能聽進別人的話,哪怕這個人是他老子。


    “我呢,是經曆過皇子奪位的,也知道民間那種斬草除根的說法,但是,我們是皇家,你未來擁有的是天下,難道容不下幾個看不慣的人。”


    “你也知道,你母親和皇後、老六是誰害死的,可我能怎麽辦,殺人要是能解決問題,殺就是了,殺了一個,還有一個,這是必然的過程,殺不完的,除非你把位置讓出去。”


    “現在,蜀王和齊王安分守己,吳王多病,我知道你不屑為之,可楚王......”


    “如果讓他為我一世守陵,你同意,我可以下遺詔,要是你還覺得不行,我就不管了,但算我求你,能不能給楚王留個後,他以為做得秘密,其實皇家哪裏有秘密可言。”


    “我不要你封什麽王爺之類的,隨便放個地方,讓他們安安分分過百姓的日子!怎麽說,他們都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你就當作他們不存在可好!”


    淮王看著父親的懇切的麵容,心下一軟,放他們一條活路,真沒有什麽擔心的。


    “父皇,我給你一個保證,不管這幾個兄弟怎麽對我,哪怕是謀反,我都會給他們呢留條命,兒子說到做到,絕不欺瞞。”


    “烺兒,隻要你不怪父皇就好,朝堂裏情況你熟悉,哪些人可用,哪些人要用,你決定就是。外邦也是你的優勢,打也罷,和也罷,這個皇帝,相信你會比我做得好。”


    “朝中,於公是個做事的人,也想把事情做好,他雖然不算是寒門子弟,但是對於民間疾苦是認識很深的,他這幾十年確實是為江山社稷想了很多,確實難為他了!”


    “可惜他年紀大了,拚不了幾天了,我原來想著就是先讓他折騰,你應該也知道,整個朝堂都是想著自己利益的人,小動一下,這些人還算好,勉強配合,但是一旦觸碰到他們的核心利益,這些人不配合都是最好的,蜀州那邊就是他們直接挑唆了百姓!”


    “還有那些尚書,說起來都是內閣,不說權位不重,可是他們大部分背後牽扯的是地方,宗族不能不要,家小不能不生活,一點一點,很多框框就把他們困住了。”


    “再說,這些王爺,哪個能真正為社稷著想,他們更多的是想自家富貴,在地方上他們哪裏會理睬朝堂,會理睬我這個窩在京城的皇上,他們說話比我管用多了。”


    “這麽多國公,哪個不是富貴滔天,就說魏國公,他還算節製的,沒有暗中做些手腳,但在京城、揚州附近至少有幾萬畝良田,那些百姓哪裏會知道朝堂,知道我這個皇上。”


    “現在朝堂中暮氣太重了,大夏立國不過百年,已經到了這樣的境地!你現在還年輕,還有時間,千萬不要走上我這條路,我這幾十年,前麵一直為了坐這個位置爭鬥,後來又為了社稷安穩不停地退讓妥協,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確實是我的無能。”


    淮王也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安慰眼前這個已經燈枯油盡的老人,但有一點,他清楚,父王確實不容易。


    不是他不能幹,是他的掣肘太多了,外有異族不斷的入侵,內部爭鬥嚴重,讓他這個大家長不斷地尋求平衡,以圖江山穩固。


    “父皇,經過這幾次大戰,邊關百萬將士可確保大夏江山穩固,民生,僅僅江淮荒田開墾就有百萬畝之多,現在正在嚐試增產,袁睿已經可以將稻穀產量提升到六百斤一畝,隻要糧食有了,人口的增長也會快速起來,大夏一定會越來越強盛。”


    熙寧聖上欣慰地笑了一笑,閉上眼睛,兩滴眼淚從眼角流下。


    淮王看著父皇睡下,悄悄地退出內殿。


    看著漫天的星星,他心裏不禁念叨了幾句,自己這個弟弟從小體弱多病,曆經了多少磨難,現在算是解脫了。


    不知天上哪個星星是弟弟,祝願他在另一個世界身體健健康康的,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


    不知不覺,他來到了內殿邊上的一處偏殿,看到門口眾多的侍衛兵丁,他才意識到,到了楚王一直關著的偏殿這裏。


    楚王上次在大殿上看到自己,雖然知道大勢已去,但還算堅強,一身傲氣,沒有跟淮王這個大哥說一句求饒和解釋的話語,後來被直接帶到了這裏。


    對著施禮的侍衛擺了擺手,懷王信步走進了偏殿。


    昏暗的大殿,幾步遠才有一支蠟燭,夜晚顯得特別空曠。


    一張矮幾,一支蠟燭,一絲火苗,一個孤單的身影。


    淮王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著那個一動不動坐在桌後看書的弟弟,臉上的神色很是平靜。


    也就三天,那個意氣風發的楚王不見了,麵前的這個人好像一個落難的書生,有點憔悴,但仍是滿身的傲骨,消瘦的麵頰顯出的卻是淡然。


    “這段時間王弟讀的什麽書?”


    “王兄來了,還是坐下說吧,你站著我要仰頭,不舒服,也失禮得很!”


    “你讀了這麽多書,能不能告訴我,大夏需要的到底是什麽?”


    淮王一笑,直接在矮幾前的地上坐了下來。


    “王兄這是來教訓我呢,還是覺得心裏有愧!”


    “有愧?今天下午,吳王弟在湖州死了,這幾個兄弟中,他是最有才學的一個,可惜!遺憾!還是說又是誰的問題?”


    “他生來就體弱多病,死了也是一種解脫,按理我應該去靈前磕幾個頭的!現在這裏磕吧!”


    說完,楚王直接轉了個身,望著湖州方向磕了幾個頭。


    “前一段時間,我跟袁睿閑聊,很好奇地問了他,做了這麽多有用的東西出來,學問又好,詩詞更是沒說的,要是去做官,造福的就是更多的百姓。”


    “可他竟然沒有多少欲望去做官,我很奇怪,他跟我說,他要的生活很簡單,希望家人健康,生活富足。他也希望他身邊的人都能安居樂業。”


    “所以,他做保暖衣物,為的是冬天老人小孩不受凍,他改良水田,是為了能多打糧食,讓百姓不受饑餓之苦。他更希望有一個和平的環境,讓百姓免於戰亂,他就改良了戰車,讓花刺不敢南下入侵。”


    “他給我算了一筆賬,現在整個大夏,賦稅五成,戶部收上來的不過就是百多斤一畝,就這樣,邊軍還是吃不飽,百姓更不用提了,一季收成,一季都不夠。”


    “魏國公跟我說,他已經在做嚐試,這季稻穀他要畝產突破六百斤,你知道對於大夏稻穀畝產六百斤意味著什麽嗎!你知道大夏有多少水田,能產多少稻穀!”


    “看來,你是不知的!你所關注的都是那些所謂國家大事!”


    “我當時在想,難道他不應該為了大夏更加強盛,去做更大的貢獻嗎?可是再一琢磨,還有比這些所謂小事,常事更有作為的事嗎,沒有,想不到!”


    “今天我在想,吳王弟,是聰明,有才學,但他從小到大做了什麽,體弱多病是事實,但不是借口,空有滿腹才學卻沒有任何作為,難道不是更可悲嗎!”


    “你呢,從小就有人誇你聰慧,勤於思考,熟悉政務,那你告訴我,這麽多年,你哪次為大夏,為百姓,出了什麽策略,給了什麽建議,又讓誰得了什麽利益!”


    “你去邊軍看過嗎?他們吃的什麽?穿的什麽?他們是怎麽和敵軍決戰的?他們想要的是什麽?這些你想過嗎?”


    “就讓你做皇帝,百姓沒吃的怎麽辦,遇到災難怎麽辦,外邦殺過來怎麽應對!你想依靠那些大臣幫你解決嗎?”


    “今天話說多了,父皇就在邊上的大殿裏,沒人攔著你,想去就去,多陪一天是一天了。”


    “小七,不是哥哥看不起你,我還真不擔心你來爭,我在邊關打了十多年,什麽惡仗沒有見過,有幾次都是差點見了閻王。要不是為了大夏的百姓,怕你們這些人糟蹋了這大好河山,我寧願在邊關去跟外邦拚到死!!”


    說完,淮王起身,徑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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