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兩名一身黑衣的暗衛單膝跪在薑寂臣麵前,


    一名是他派出去處理賬冊的暗衛,


    一名則是跟蹤薑安前往驛站放火的薑四。


    書房內燈火通明,暖色的燭火跳動映照著商王晦暗不明的俊臉,


    “王爺,奴婢有事稟報。”


    書房的門被敲響,一夜未眠的薑寂臣揉揉眉心,一心隻想迴主院把酣睡的團子弄醒,


    他聲音低沉,透著冷,“進。”


    釀釀一進書房就痛快的和兩名暗衛跪成一排行禮,“奴婢參見王爺。”


    薑寂臣掃了一眼他們仨,指尖有規律的扣動桌案,


    咚咚的聲響在寂靜中和著跪地三人的心跳,讓見慣了生死的暗衛心驚膽戰,


    某王爺很無奈,“誰先說…”


    釀釀率先開口,


    畢竟她還要迴去給小姐守夜,


    雖說正言在守著,可他終歸是侍衛,若是小姐踢了被子,著了涼…


    “奴婢和正言、正律擅自帶著小姐出府,還請王爺責罰!”


    女子暗啞的聲音不是很好聽,語調卻明顯輕鬆很多,


    薑寂臣垂著眼瞼,看都沒看她,隻有眉頭跳了跳,


    她擅自?


    雖然已經有暗衛向自己稟告過,但再聽一次薑寂臣還是會有種心梗的感覺,


    三歲的小娃娃,大半夜帶著侍女、侍衛潛入驛站毆打朝廷官員,


    這要是放在其他人家,是要記入家族史冊的程度吧!


    他唿出一口濁氣,語氣淡然,並沒有生氣和責怪,“行了,就別替那個小混球遮掩了,”


    沒有她的話,曾經身為暗衛和王爺親信的三人,哪個敢擅自做主…


    “你和正言、正律都是薑安的人,萬事聽她的就好,”


    “不過…在外麵做了什麽還是要向今夜一般告知本王!”


    省得他擦屁股都擦不及時…


    釀釀:“是,奴婢明白。”


    之後,釀釀又將在屋頂看到許右侍郎屋中有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並且密謀有關軍餉賬冊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交代清楚的釀釀行了一禮轉身離開書房,


    薑寂臣坐在上首,視線移動到冷臉跪著的薑四身上,


    該你交代了…


    薑四遮麵,露出來的眼睛如同深淵,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平靜的聲線好像在講述今天晚飯吃了什麽,


    “屬下見小姐離府擅自跟蹤,”


    “在小姐離開驛站之後,潛入驛站捅了許右侍郎一刀,將賬冊打翻,放火燒了驛站馬廄和庫房,”


    角落裏跪著的小暗衛(弱小可憐且無助):你幹的都是我的活啊!!


    薑四進入驛站是為了給薑安擦掉痕跡,


    在發現她做的非常幹淨時,順手把另一名暗衛應該做的活給幹了,


    甚至錦上添花的給了許右侍郎一刀,做的更加逼真…


    小暗衛:要不怎麽說是前輩呢!


    驛站夜半潛入賊匪,行刺朝廷四品官員並且毀壞軍餉賬冊,意圖放火燒毀驛站,


    身為邊防大將的薑寂臣有權利參與調查此次事件…


    至於受傷的右侍郎,身為要職卻看守不利,傷好之後自然要接受朝廷的責罰,


    薑寂臣:“做的不錯…”


    他眉眼淡淡掃了一眼好似天生沒有表情的薑四,語氣轉了個彎,“不準再謔謔本王的公孫樹!”


    “出去吧。”


    別以為他不知道薑四蹲在樹上晃掉葉子給團子看這件事!


    薑四:“…是,屬下領命。”


    蹲在邊邊的小暗衛注意到主子和薑四的交談結束,接下來就該自己發言了,


    他人生第一次神遊天外,


    自己領了任務出去,然後怎麽會事來著,


    哦,


    啥都沒幹,就看著一波又一波的人借著黑夜進出驛站…


    頂著主子的視線,小暗衛衣袍下的腿都在抖,


    天殺的,他第一次獨立出任務,怎麽就遇上這些事啊!


    “迴主子,魅…釀釀所說的男人,屬下在驛站後門也發現了,”


    “十三正在跟蹤。”


    天將明,一夜未合眼的薑寂臣隻是揮揮手讓小暗衛下去,


    “去主院一趟,卯時將小姐叫醒,”


    “…是,主子。”


    哼,他忙了一夜,罪魁禍首倒是睡著他的床舒舒服服,


    都給本王起來幹活!


    卯時一刻,


    薑小團子被釀釀從被子裏抱出來,溫熱的帕子輕輕擦在臉上,


    被地龍烘得四肢暖洋洋的薑安像是塊餅子,放哪兒就在哪裏攤成一坨…


    洗好臉,穿好衣服,這塊餅子就被釀釀送到了王爺的手上。


    鎮國王府門口的馬車上,薑安打著哈欠幽怨望向馬車裏雍容華貴的便宜爹,


    這麽早叫我起床,你最好有事…


    薑寂臣今日穿著一件圓領袍,外麵罩著一件狐裘,藏藍色的布料上沒有過多的繡樣,腰間的腰封箍著勁瘦腰身,腰封和護臂上都鑲著虎獸的金屬片,


    薑安坐在馬車的軟墊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聲音帶著未曾睡醒的茫然,


    “爹,我們要去哪裏啊…”


    “我還木有吃飯…”


    “好餓…”


    “好困…”


    好想一邊睡覺一邊吃飯…


    她嘟嘟囔囔半晌,她爹還是在看手上的書冊,


    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


    薑安掀起她爹的狐裘,在薑寂臣薄涼的眸光下蛄蛹著糊在他的腿邊,


    這絕對不是她薑安想睡懶覺,肯定是這個小孩還在長身體!


    看著這個絲毫不知道自己闖禍的小娃娃,薑寂臣沒忍住戳戳她肉乎乎的臉,


    “沒睡醒…”


    “可是半夜鬧得太歡,”


    “怎麽樣,玩的盡興不?”


    她爹語氣森森然,


    薑安一個冷顫,瞌睡蟲都冷跑了,


    她瞅了一眼神色一如往常的她爹,小手揪著狐裘上的毛毛,


    “我可素犧牲了睡覺時間去給爹出氣的,”


    “小孩子睡不夠覺可是會長不高的,”


    “我腫麽善良,你不能生氣…”


    “不能罰我!”


    三歲的小娃娃說的那是義正言辭,差點就連她自己都信了…


    雖然知道是薑安胡謅的,薑寂臣還是軟了語氣,


    “本王沒說罰你…”


    ……


    “主子,”


    薑寂臣:“說。”


    隔著馬車車門和厚重的簾子,觀硯從窗那裏掀起一個小縫遞過一張薄薄的紙,


    “驛站傳來暗報,乾員外郎向京城傳信,沒走官府的傳信吏,找了崇關的鏢師…”


    馬車裏,薑寂臣把犯困的團子護在狐裘之下,腳上勾著炭火近了些,


    他從馬車上的小窗接過那張暗報,看過之後扔在炭火中,


    昨夜驛站大火之後許右侍郎被賊人打傷昏迷,賬冊到了乾員外郎手中,順理成章的被這位戶部的小官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乾員外郎在二皇子麾下,許右侍郎連同新的錢糧史是丞相的人,


    京都那邊又要有好戲看了,


    薑寂臣眼中劃過不屑的嘲弄,


    “觀硯,到了街上買些幹淨的吃食…”


    “是,王爺。”


    嘴硬的某位鎮國王絕不承認自己有點後悔大早上折騰這個小娃娃了。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車輪壓在路上發出吱呀聲,被護在狐裘下的薑安砸吧著嘴睡得很香,


    睡夢中團子好像聽到了遠處街邊叫賣的吆喝聲,可馬車經過時卻又悄無聲息,


    馬車外,帶著鎮國王府標誌的馬車行駛而過,街兩邊的小販同一時間默契的住了嘴,就連行人都放輕了腳步聲,


    他們眼中有畏懼也有崇敬…


    蒸籠上剛出籠的包子白白嫩嫩、熱氣騰騰,香氣順著縫隙鑽進馬車,像是小手一樣勾著薑安,


    隻見團子眼睛咻的一下睜開,渴望的抽動鼻子幾下,琉璃一樣的眼睛盯上她爹,


    “包砸!”


    薑寂臣散漫的掀著眼皮,單手撐額頭,


    他嘴角含笑,屈指彈了彈團子的腦門,“昨夜爬牆出府的,不準吃包子!”


    同時馬車外響起觀硯的聲音,“王爺,吃食買迴來了,”


    “是裕富樓的…”


    薑安:!


    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張著兩隻手糊在她嘴硬心軟的爹身上,


    語氣黏黏糊糊,“蟹蟹爹~”


    “爹最好了,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


    薑寂臣大手覆在團子那雙星子一樣璀璨的眼睛上,語氣有些急,“給本王住嘴!”


    他矜貴的將黏在身上的團子撕下來,表情有些不自然,


    “吃你的東西去…”


    薑安抱著大大的食盒,笑得狗狗祟祟,她爹這是不是害羞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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