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做什麽?她跟在後麵看著蘇易夢的背影,見越往深處走人越稀少,越過河麵直達涼亭。


    她不會是想將自己推下去吧?凝嘻自忖,垂目看了眼冰麵,也不擔心她到底弄了什麽套兒給自己下,就想著這冰上麵凍得實不實。要是掉下去會不會砸個冰窟窿出來。


    走在前麵,蘇月心像是沒話說似得,淡淡道:


    “太後已經把結婚的日子私下給定了,打算明日借著好日子就說了。”


    凝兮微怔,快速的點了點頭,很是誠懇道:“太後選的日子必然是極好的,恭喜四皇姐。”


    蘇易夢腳步頓了一下,迴頭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你倒是大方的很。”凝兮思量了一會兒,勾唇一笑“小五與太後有約定在身,自然是大方的。”


    “嗯。”蘇易夢頷首,不再過多糾纏,抬頭看了眼對麵的涼亭:


    “既然你如此看得開,想必我也不再多言相勸了,太後既然給了你旨意家給攝政王,那你就去吧。”


    去?凝兮擰眉抬頭看了涼亭一眼,下意識的腳步往後挪了一步。


    她想走,行麽?


    涼亭內男子一身上好的長袍加身,玉簪束發,君洛棱角分明的側臉就是這枯燥冬季裏最好的風景區,他似乎是聽見了動靜,扭頭看了眼這麵,淩眸待看清了橋上的人之後,臉色也猛地沉了下來。


    凝兮了然,當下心有點放平了。看來他是被人下了套了,就像她一樣。


    “攝政王久等了。”說著蘇易夢退了凝兮一下,臉上揚起一抹古怪的笑“我就不打擾了。”


    君洛擰眉,看著蘇易夢匆匆離去的背影,心有不悅,卻還是上前走向了靳凝兮。他是被人騙來的,說是太後有事情要找他,可是來了之後他就想到興許是被人下了套,卻沒有離開。


    他猜到是她,所以他沒有走。


    ...


    霽月慌慌張張跑進大殿的時候,萬俟笙正懶懶的坐在椅子上看書,今日他難得的穿了一身黑袍子,亮色錦緞繡金紋,長發半束,頭頂金色鏤空冠,修長的手指正在翻頁兒。


    霽月怔愣了一會兒,深深確認兩次自己沒有弄錯人才上前稟告“啟稟太師,太師不是命五公主進宮等著麽?可是公主剛進宮就被四公主給帶走了,國師可要去看看?”


    殿內布置著的太監不少,霽月這聲音也就萬俟笙能聽見,修長的手指稍頓,書本反握在了手中“本師...叫五公主進宮?”


    霽月一聽慌了神了,也明白她們這是中計了,難怪那個小太監眼生,沒有想到當今世上還有人敢假傳太師指令。萬俟笙從椅子上站起來,整理了下自己鬆散的衣衫,似笑非笑的睨了眼霽月“人在哪兒?”


    “隨著四公主往禦花園西邊兒去了。”


    “恩。”萬俟笙頷首,將手中的書放在霽月手中,跨步走出了大殿,霽月趕緊尾隨其後,等身後都沒有人了,萬俟笙冷厲的掃了她一眼。


    “你去找那個太監。”


    霽月抱著被萬俟笙擰得變形兒了的書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找到太監給您帶迴來審問麽?”


    男人踏空而去,隻留下毫無波動的一句話。


    “殺了,割下他的舌頭,放到四公主的宮殿門口。”


    彼時,禦花園深處,君洛與凝兮二人隔空相望好一會兒,卻還是君洛最先闊步走到自己麵前,凝兮見狀有些無語,這算是給君洛與她一個雙人世界麽?


    還不如給她推進冰窟窿裏去呐。


    男人已經大步走到麵前,就算是想躲也躲不了了。隻能規矩的行了個禮,然後偏偏頭笑了笑想脫身“看來攝政王與本宮都是不情願的,既然如此,本宮先行一步。”


    “不。”


    麵前橫插進來一直手,凝兮皺了皺眉心,抬頭看了他一眼,直撞進君洛深邃的眸中。


    “本王是情願的。”


    凝兮蹙眉,抬頭看著他“攝政王有事兒麽?三皇姐就要進宮叩別了,本宮不能耽擱太久。”


    “本王知道,自然不會耽誤你太久的。”說著轉身看著凝成冰的湖麵,寒風吹過,男人的發絲散了點兒,扭頭看了她一眼。


    “公主前幾日去哪兒了?”


    就像是靳凝兮死而複生一樣,她們的眉眼一模一樣,除了她眼角下的淚痣和聲音,她們兩個,沒有什麽區別。


    凝兮垂目笑了笑“攝政王與沈大人似乎是對本宮的行程很感情去,本宮也沒去哪兒,就是遊山玩水,想著反正也無事。”


    “天寒地凍的。”男人眸中帶著犀利的光“五公主遊山玩水?”


    凝兮哽得瞬間無言,但好在反應敏捷“冬日裏銀裝素裹,本宮喜歡這景兒,若是到了夏日,大汗淋漓的,就玩不好了。”


    “是麽?”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凝兮點頭,她現在麵上有多平淡,心裏就有多緊張,紅蔻深陷指甲都不覺著疼,生怕自己路出破綻來。


    若是怕被認出來,還是得主動出擊才行,靳凝兮看了眼君洛頭上那根玉簪,還是當年萬俟笙給她要她保命用的,事到如今,他還留著。


    “攝政王氣色好了不少。”


    嘴角挑著,凝兮看著頭頂的玉簪,神色淡淡“當年一事兒,是本宮不對,本宮知道攝政王喪失愛妻...”這一詞她說出來有點諷刺,紅蔻又深陷幾分“當時本宮不是有心,攝政王不要見怪。”


    一樣的人,說著他曾今的妻子,君洛神色複雜的看了她好一會兒。


    “五公主與太師關係很好麽?”


    話題對不上,凝兮快速的掃了他一眼,掠過探究的黑眸,對這種話題很是熟稔,對答如流


    “太師是我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關係自然要好一些。”


    萬俟笙最不喜歡這句話,若是聽見了恐怕又要咬她,什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應該是一日為師終身為夫。


    君洛聞言擰眉,沒再吭聲。


    光風守在後麵,看著靳凝兮與君洛並排而立,說了會兒話就不在吭聲,各懷心思眺望遠方,她神色略有複雜,想轉過身不再看,忽然就看見遠處站了個人。


    萬俟笙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他隻著了一身單薄的長袍站在遠方朝這麵望著,光風見到他了,剛想張嘴,就見萬俟笙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不要說出聲來。


    他臉色很難看,鐵青又蒼白,不知道是凍得還是氣得。


    光風為難,見主上有令她也沒有說話。看這一對璧人站在橋上,太師站在橋下望著,場麵當真是很唯美。


    她看了心裏頭都有點不好受,可何況太師了?


    萬俟笙站在橋下凝視眼前這郎才女貌的場景,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壓抑心中的不適。


    他素來在靳凝兮麵前就沒有冷靜可言,誰要是碰了她,他當真會氣,會急,蘇月心暗地裏說他是忠犬,他雖然不大滿意這個稱唿,可是確實是這個樣子。


    就比如現在,他就想上前把君洛揍一頓,然後把她搶走。


    可他卻忍住了,如此特殊的時期,他必須要明白她的心意,一年了,什麽樣的恨都能淡化,她能將君洛救迴來,說不準就願意也願意重新成為她的妻子。


    隻是這心口真疼啊,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子似的。他站在原地吹冷風,身子微微發抖,還想著等這一次之後,他當真不要再這般大度了。


    橋上二人之間的氣氛隱約有些尷尬了,凝兮抬頭,約莫著時辰也快到了,趕緊找了個借口想退下,攏緊了身上的袍子說“時辰到了,本宮走了,攝政王慢看。”


    君洛垂目,略略沉思“四公主說五公主對當今太師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可是真的?”


    凝兮微怔,緊接著垂下眼簾,模樣看起來頗為落寞,落在君洛眼裏真相是個愛而不得的。


    “太師聰慧當世無雙,俊郎無雙,本宮自然是喜歡的。”


    “五公主不覺著身份不妥麽?”君洛聽了這話心裏頭莫名的被人揪了一下,就像是揉了一桶酸薑。


    酸疼酸疼的。


    他驚訝於自己的反應,就聽靳凝兮在耳邊輕飄飄的說“本宮喜歡一個人,不顧及身份,就是喜歡他。”


    一直偷聽的萬俟笙怔愣了一會兒,有反應了之後恍惚感覺頭頂有千朵萬朵桃花開,又好似春暖冰化生生在他心中泛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然後壓抑不住的嘴角,漸漸地擴大...擴大...


    光風一聽忍不住眼眶紅了,她當真是沒有跟錯了主子,主上也沒有白白用心。


    她這旁觀者心都這麽激動了,萬俟笙哪還忍得住?足下生風似的大步朝前走去,君洛眸子一沉,抬眼就看見了對麵的人。


    萬俟笙今日著了一身黑鍛繡金線的袍子,本是穩重的打扮,可邪魅的臉上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他臉色微變,想來他們兩個人的談話,萬俟笙是都聽見了。


    凝兮見君洛神情略有古怪,也想順著君洛視線看去,卻身子一晃,她就被卷進了一個懷裏,緊緊地箍著,像是生怕她會走似得。


    她一怔,抱著她的人渾身冰涼,也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了,身子還有些細微發顫,可一開口,聲音卻是歡喜的


    “攝政王當真是與從前不同了,喜歡問這等風花雪月之事,本師左不過是無意中經過一下,竟聽見這麽令人露骨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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