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時節,萬物蕭索。


    上京城西南方向的懸夜林也逃不掉這個命運,冰天雪地之間,顯得格外幽深寂靜,


    四周環繞著雲霧繚繞的山峰和深不見底的峽穀。


    夜幕降臨,月光透過雲層灑向大地時,在微弱的月光下,樹木的影子如同幽靈般搖曳,多了些陰森恐怖。


    不過比起酆都城,就顯得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妖獸們變得異常安靜,隻有偶爾傳來的風聲和樹枝折斷聲會打破這片寂靜。


    易年從酆都城出來之後隻在途經的渝都城停了下,寫了兩封信寄了出去,一封送去了聖山,一封送去了南昭。


    此時正踩著齊膝白雪,快速在林中穿行,朝著淨竹寺方向而去。


    按照記憶中的線路,下午時候來到了曾經與七夏休息的小溪旁。


    冬天寒冷,又沒有酆都那般怪異的環境,小溪早已結了冰,上麵蓋了一層薄薄積雪。


    站在原地,借著日光仔細觀察了一下周遭環境,但沒有發現有人來過的痕跡。


    隻有幾條獸徑,想來是野獸或是妖獸前來飲水時候留下的。


    沒有人蹤,那便證明七夏沒有來過。


    心思有些低落,但沒什麽沮喪神情出現,因為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找了棵枯樹,掃掉上麵的積雪坐下,從懷中掏出星空寶玉,握在手裏看了起來。


    與上次一樣,走的是同一條路,不過上次誤入了淨竹寺,這迴卻直接來到了出來的地方。


    抬頭看了眼天,太陽還沒落山。


    上次來時是夜裏,可能進入淨竹寺與時間有關吧。


    想著,起身在周圍看了看,依舊沒什麽發現,便等起了晚上。


    等待的時候總覺著時間過得慢,也很無聊,一下午的光景,附近的雪被踩了個遍。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盯著夜空等著星辰出現。


    正如猜測那般,當與寶玉中一模一樣的離散星域出現在夜空之時,一縷微弱星輝自高天而下,鑽進了寶玉之中。


    手握寶玉,眼前景象迅速變幻,那片仿佛永遠寂靜的林子出現在了眼前。


    沒有任何猶豫,抬腿走了進去。


    前一刻還寒風刺骨,下一刻就變成了清涼舒爽。


    這片林子,仿佛沒有四季之分。


    濃密的枝葉交織在一起,斑駁光影散落下來。


    林子裏彌漫著清新的空氣,其中還夾雜著青草和樹葉的香氣。


    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不過聽不見蟬鳴鳥叫,還是一如從前。


    走在林間,越走便越覺著熟悉,當再次轉彎經過小溪之時,那破舊的圍牆出現在了眼前。


    淨竹寺,到了。


    深吸口氣,來到了門前。


    廟門緊閉,上麵自己掛上去的牌匾還在,不過中間那個字依舊是空的。


    抬手,卻有些不敢推開。


    猶豫了下,深吸口氣,輕輕推了上去。


    門開了,並沒有鎖上。


    慢慢走進廟裏,那小路中間的巨大香爐出現在了眼前。


    沒有味道,也沒有聲音。


    院子裏又落滿了灰塵,石板路被蓋上了厚厚一層。


    上次臨走前打掃過,不過老和尚掃了那麽多年都掃不幹淨的院子,髒了亂了也正常。


    繞過香爐,來到了大殿前。


    現在是白天,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還沒蔓延過來。


    看了眼,發現大殿的門虛掩著,輕輕一推,門開了。


    裏麵的佛像上落滿了灰塵,蒲團上也是。


    下意識的轉頭看向旁邊的房梁,上次七夏就躲在那裏。


    不過現在空空如也,沒有黑暗中的那一道紅芒,也沒有交手過後的擁抱。


    什麽,都沒有。


    心中一陣失落,輕輕歎了口氣。


    原本希望能在這裏找到七夏,可現在看來,七夏根本沒來過這裏。


    走到房梁下麵,瞧見那修補後的房梁還很完好。


    自己手藝不錯,最起碼比那老和尚強。


    趁著天亮,來到了佛像前。


    對這裏的黑深有體會,一旦夜幕降臨,便什麽都做不了了。


    來到佛像前,看著這與在梵天淨土中三世鏡裏看見的老和尚一模一樣的佛像,伸手摸了上去。


    如果無骨舍利存在,多半就在這佛像中。


    沒有冒然打碎佛像,而是用平光緩緩探了進去。


    幾息過後,易年眉心一皺,一步跨上了擺放佛像的岸台。


    拿出火折子,借著光亮在佛像上一寸一寸往下照著。


    當看見那一道道明顯是被人打碎後重新沾上的細小痕跡,眼中疑惑不斷。


    這裏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所以從痕跡上根本推斷不出這佛像是什麽時候被打破的。


    一時間,易年也不知道這痕跡是上次來就有的還是最近出現的。


    上次沒機會好好看看這佛像,現在靠迴憶根本想不起原來的樣子。


    方才青光探過,佛像裏麵確實有處空洞,如果之前的猜測正確,那無骨舍利就應該在佛像中。


    可現在,裏麵沒有半點兒氣息傳出,佛像裏麵空空如也。


    不過眼見為實,看不見始終不放心。


    深吸口氣,把火折子放在一旁,伸手握在佛像上,喃喃道:


    “得罪了…”


    說著,手指用力,從縫隙中插了進去。


    細小粉末掉落,佛像上的一塊玉石被摳了出來。


    從摳出的地方開始,沿著縫隙一塊又一塊將整個佛像拆解開來。


    一炷香過後,香岸上滿是石塊兒。


    仔細看去,其中大部分都是實心兒的,但其中有一塊兒,上麵帶著一個空洞。


    之前用青光探尋的時候早已發現,因此並沒有驚訝。


    不過就在望向那處空洞的時候,忽然發現裏麵好像有什麽東西。


    拿起火折子照去,隻見空洞裏麵放著張紙。


    伸手拿起紙,但上麵卻是一片空白。


    什麽情況?


    易年眉頭緊皺,有些不明白這張紙放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從佛像上的痕跡來看,這張紙應該是後放進去的,不是當初形成之時就在的。


    那麽,這紙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


    正想著的時候,一股細微味道飄進了鼻子。


    如果是別的味道,易年或許不會察覺,但現在聞見的味道,易年可以說相當熟悉。


    那是藥材的味道,一種安神時候用的藥材。


    清心散。


    當初給七夏治療失憶的時候,之前幾顆沒什麽效果,後麵兩顆便研磨碎了加了些輔助藥材。


    雖然依舊沒什麽用,但過程易年記得。


    味道是紙上傳來的,把紙拿在鼻子前仔細聞了聞,確實是清心散的味道。


    拿著紙,易年的眉頭皺了起來,因為想起了以前的一件小事。


    當初在開醫館的時候,很多東西都要準備。


    大到選址開館,小到工具紗布,所以這包藥材的紙張也在其中。


    那時沒錢,便隻能讓周晚帶著在上京城逛,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這種又便宜又結實的紙張。


    那時周晚還嘲笑說包藥材的紙是醫館的門麵,用這破東西掉價。


    自己隻是笑笑,也沒多說什麽。


    天天見的東西,自然印象深刻。


    這種紙很常見,但加上清心散的味道,這紙便不常見了。


    也就是說,這紙,是從醫館裏拿出來的。


    所以此時瞧見,易年知道,這紙不是很久以前放進去的,而是最近放進去的。


    為的,就是讓自己看見。


    想到此,易年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從這紙的存在,現在能推斷出來兩個可能。


    第一,有人把無骨舍利拿走了,而把紙放在這裏,便是沒打算瞞著自己。


    第二,拿走無骨舍利的人對自己很了解,甚至連自己的習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自己用過的紙收起來的習慣一直都有,雖然不會再繼續用,但會放著。


    所以這曾經研磨過清心散的紙才會留下來。


    當初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著,那是因為被安紅豆假扮的七夏擾了心思,沒想起來。


    看著手中紙張,易年陷入了沉思。


    拿走無骨舍利的人,是誰?


    還有,他,或者她,亦或是它,怎麽知道佛像中有無骨舍利的存在?


    易年想著,但卻理不出頭緒。


    佛像中可能有無骨舍利存在的情況隻有四個人知道。


    自己,七夏,周晚,龍桃。


    不是自己拿的,那便剩下了三人。


    周晚龍桃應該進不來,就算進來也不會無聊到放張紙在佛像裏麵的程度。


    而七夏更不可能。


    如果她來了,多半會在這裏等自己,就算不等,怎麽也會留個信兒。


    四個人全都排除,易年眉心再皺。


    難不成當天梵天淨土中,還有人存在?


    如果真的有人,那麽拿走無骨舍利的多半就是這人。


    那他拿走無骨舍利的目的呢?


    也是要破開竹園的封印?


    不太可能。


    首先,知道竹園存在封印的人很少。


    木葉不說,便沒幾個人知道。


    其次,就算他真的知道真相,與自己合作不好嗎?


    畢竟南巫天火在自己手裏,山河圖在自己兄弟手裏。


    也就是說,他不是為了封印。


    不是為了封印卻拿走無骨舍利,很明顯,目的隻有一個。


    自己。


    是要挾,還是交易?


    易年想著,搖了搖頭。


    不知道。


    但知道,拿走無骨舍利的人一定會來找自己。


    想到此,易年輕輕歎了口氣。


    手頭沒有工具,佛像沒法修複,便隻能放在原處。


    趁著天亮,來到了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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