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倒在地上的張強虛弱地說著,將手顫抖著按在土地上,以不會因劇痛而失去行動能力的土如拐杖般將自己撐起。


    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的他,本能朝主祠那一邊跑去,而還未跑到主祠,他便臉色一片蒼白。


    具體來說,其實不止他一人臉色蒼白。


    “親娘咧……這一片,是臉?”


    主祠、景明、倉庫、運樞長道。


    這是幾個挨得較近的特殊地點,它們彼此前後堆疊著,組成了一片區域,而這個區域,聯想到副本的本質,便是臉的部位。


    而一大片本來黝黑的土地。


    現在,一瞬間就變為了一種帶著死氣的灰白。


    “臉、臉……麵……”


    張強捂住胸口,嘴裏含糊不清地念叨著,隨後,更是瞳孔一縮,心中被恐懼所占據:


    心開竅於舌,在體合脈,其華在麵,在誌為喜,在液為汗。


    這是徐州在紙條上寫出的內容。


    麵部灰白如死……


    是心髒!心髒的大問題終於還是找上了他們!


    “大妹子……她……”


    張強猛地迴過頭,把視線看向依然不見蹤影的王玥,他強行驅動著異能往前跑了幾步,但很快,便停下了這一幾乎無用的動作。


    一方麵是因為心梗的劇痛已令他無法再繼續前進。


    另外一方麵。


    則是漫山遍野。


    無處不在的。


    一道道帶著刀具的紅色身影。


    “……汗、汗水嗎?”


    武器是鹽。


    人體眼淚的含鹽量,約在0.6%,這樣的程度,已足以割傷選手們的身體。


    汗水的含鹽量在0.9%。


    而且……眼淚隻會在眼睛區域進行分泌。


    汗水如血,無處不在。


    那些一身血紅的、狂喜的、衣著單薄且互相密集攀附的人……正如一個個從墓地裏鑽出的喪屍般,毫無預兆地從整個副本地麵上破土而出。


    “靠嫩娘……”


    張強這一刻清晰地知道。


    自己怕是不可能直接和王玥匯合了。


    而在僵硬呆立的他的耳畔,一道與那跳動聲頻率完全一致的誦經聲,無比清晰地響徹了起來: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


    ……


    “佛陀,你為何欣喜?”


    白無一看著那歡喜的佛陀,咬字詢問著。


    “既得解脫,焉能不喜?”


    “解脫,是指得救嗎?不,應該說,你說的解脫,是生是死?”


    “嘻!當然是因為涅盤!”


    佛陀大笑一聲,麵容在白無一眼裏幾近扭曲。


    無論是在場哪個選手,其實都料想過即將麵對的將是名為狂喜的情緒,但這情緒的緣由,卻是他們未曾料到的。


    難道是因為即將麵對沉重的負擔嗎?


    從植物人的狀況中蘇醒,即將麵對的也不過慘淡的人生,重大的經濟壓力和生活困境或許的確會讓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以至於認為死亡反倒是一種解脫。


    白無一:“是因為要麵臨的壓力嗎?金錢的、生活的……”


    佛陀:“隻是一部分。”


    又或者隻是因為能從這不生不死的困境中脫離嗎?


    徐州:“因為死亡也一定能擺脫昏迷嗎?畢竟無論哪種情況,這樣的你都不處於死生之間了?”


    佛陀:“還是一部分。”


    又或者,這個涅盤隻是一種代稱嗎?


    嶽清:“……你說的涅盤,不會隻是對新生的一種代稱吧?”


    佛陀:“往生咒已然念起了!客人,您難道不知這咒語是用來送我的麽?”


    那佛陀一邊答著,一邊發出濤濤的大笑,血色的袈裟被佝僂身軀拉扯著,做出與僧人莊嚴形象毫不相符的誇張姿態,而那些紅衣有司則伴隨於其身側,隨其一齊歡舞……密密麻麻,宛如佛寺寶刹中常被供奉的威嚴佛像:


    千手千眼觀世音。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


    那些巨大的頭顱、哪怕是已經破碎的,宛如一道道浮雲般以蒼白烘托著狂喜佛陀的身形,將其遮擋得若隱若現同時,那無數手臂亦扭曲舞動著,發出怪誕的誦經聲。


    這次這誦經聲不再是毫無規律的了,而是清晰的一段段循環往複的往生咒,被癲狂的佛陀頭顱以毫無情緒的淡漠語氣快速吐出,在為那一人超度的同時……也絕對堪稱對白無一等人的精神汙染。


    “我們剛剛迴答了你很多問題……”


    強忍著精神上的折磨,白無一開口,朝那佛陀詢問:


    “也告訴了你我們為何要救你,又如何救你……但是,你這樣表現,是要拒絕我們不是嗎?”


    “咿!何為接受?何為拒絕?諸位來救我,本質上不便是害怕被我同帶著死亡嗎?”


    ……這人之前表現得糊裏糊塗,可現在吐出的話,卻表明著他對自己以及選手們所麵臨的情況一清二楚!


    那佛陀舞姿微斂,看著麵色嚴峻的白無一,朗聲大笑,他將抬起的手印收迴,變為半個合十手印豎在胸前。


    “客人,你為何欲生?”


    此人緩緩閉上眼睛,麵目上狂喜微斂,竟有了幾分佛像上常見的悲憫:


    “我即將於夢中離世,此後不再需要懼怕死亡的痛苦,更不需要害怕痛苦的死亡,此後一切煎熬都不會再威脅我的身體……而您不願在這裏隨我一同去往極樂世界,不過是害怕死亡罷了。”


    “我可不是什麽喪裏喪氣的人……可一點不想死。”


    “那麽,說白了您之所謂希望我活著,不過是也希望自己活著,這樣的話,你我都不過是為一己之私……我有什麽好配合您的呢?”


    嘖。


    那佛陀戲謔盯著白無一,而一旁紅衣有司仿佛配合其話術一般,又喊著“大喜!”爆發出一陣大笑,其彼此手牽手,呈現出環形漂浮於虛空,鼓著的手掌取代了腳步聲,繼續敲打出心髒的節奏。


    踏馬的……白無一他們的武力還遠遠沒有到能無視這佛陀個人意願來整合這裏亂七八糟的地步,所以,盡管心中百般不願,他也必須去勸說這完全瘋癲的佛陀。


    現在,其實有兩種情緒導向可以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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