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洛陽為百戰之地,若遷都洛陽,遇戰,則洛陽易陷耳!”


    聽到這番話,王溫舒臉上不見喜色,反而覺得可怖,程怒樹給了他極強的壓迫感,如同在野外麵對一頭成年的黑熊,並且,這頭黑熊還有著極高的智慧。


    力智雙修。


    在正史時間線中,直接坑死李陵的路博德,此刻聽到程怒樹的話最先反應過來,哪怕兩人之前都沒商量過,


    路博德依然能補道,


    “昔年天下未定,高皇帝居長安,以其為易守難攻,居長安,大漢國祚延續數百年輕易,


    可若是遷都洛陽,沒有了山川天險之守,百戰不停,是將弱點自曝於有心人麵前....”


    “那你以為呢?”


    陛下的視線紮人,路博德低頭道,


    “末將鬥膽,請陛下勿念遷都,以穩為主。”


    “那你呢?”


    劉據又看向程怒樹,程怒樹沉聲道,


    “陛下,末將以為可以遷都,不過,為防戰事,應在洛陽四處設兵以守之。”


    劉據龍眸深邃,在兩人之間跳動,


    “好好好,朕的兩位得力將軍,一個告訴朕要遷都,一個又告訴朕不要遷都。


    但,你們都說的話都是為國發聲,皆出自一片公心,隻要出自公心,哪怕是說錯話,朕也不會怪你們。


    古有三詢之禮,詢國危,詢立儲,詢遷都,可見,一國社稷,這三件事是最重要的,


    遷都一事,事關重大,萬不可輕浮決斷,諸愛卿,可以暢所欲言,朕需要多聽到不同的聲音。


    王賀,你也說得很好,賞你金五百。”


    王賀拜倒,


    “草民多謝陛下!”


    霍光深望了程怒樹、路博德兩人一眼,此二人皆不容小覷,最起碼,他們都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魯莽。


    程、路二人雖政見不一,但說得都是一件事,


    程怒樹支持遷都,還特意點名了建都洛陽的巨大缺陷,天然地理的特點讓洛陽極為難守,


    洛陽難守,


    然後呢?


    武將的活不就來了?


    程怒樹這是代表武將利益,在找陛下要項目呢!


    而路博德與程怒樹一唱一和,程怒樹同意遷都,路博德反倒不同意遷都,路博德清楚,遷都洛陽的弊端,不足以蓋過萬般優點,


    此為以退為進之法。


    朝堂之上的妙處就在於,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立場,不同立場的官員就會代表其利益,發出不同的聲音,


    而華夏人特有的含蓄,就是永遠不會有話直說,我就是要你猜,


    兩者交融在一起,讓此刻的朝會更顯得波譎雲詭,


    程、路二人才是借到了勢!


    霍光完全不擔心,此等虎豹熊羆會威脅到陛下,


    霍光偷望了陛下一眼,隻見陛下意氣風發,


    相反,陛下喜歡路、程這等官員,這點屬於隨根了,劉徹、劉據父子如出一轍,駕馭一些蠢貨有什麽意思?


    既然是真龍,必定是要駕馭奇獸!


    劉據望向東方朔,


    “愛卿,你以為遷都之事如何?”


    東方朔肚中早有話說,


    想都沒想迴道,


    “陛下,關中農田分割,關東農田成片,若有陛下親理,大漢糧儲終不潰矣,文景之光,仍不可比之。”


    劉據點點頭,暗道,


    東方朔主張農戰,農戰之根本就是農,關東有大片的沃土,曹老板在關東中西部大片屯田,使得魏勢力斷檔的超越其餘諸侯。


    又看向先生石建,


    溫和道,


    “先生,您以為呢?”


    大漢通孺石建應道,


    “洛陽為商邑,商人重利輕義,時大漢海貿大開,利錢如江水流轉,此皆賴陛下之聖恩,


    若陛下能處洛陽,居商邑,親以德化教之,利義二者可兼得耳。”


    劉據笑道,


    “若真有遷都一日,教化天下,全要仰賴先生。”


    石建行禮,他是最初始的太子派係,親眼看著陛下長大,這種關係是任何事都不能替代的。


    劉據微微吸口氣,


    他現在卻有種在玩遊戲的感覺,


    望著下首去的一眾人才班底,任平靜如劉據,也不由升起大幹一場的雄心,


    龍眸繼續掃視,落定在包弘和身上,


    “你以為呢?”


    諫官包弘和平時巧舌如簧,真等到陛下問到頭上了,反倒是磕磕巴巴的,


    “微....微臣不敢說了。”


    劉據皺眉,


    “朕現在要你說,你又不說了?


    朕說了,隻要是出於公心,又沒什麽不能說的,你一個諫官,連話都不敢說了,朕要你何用?!”


    包弘和怯怯的看了趙破奴一眼,趙破奴眼睛瞪得溜圓,像看著殺父仇人一樣,死瞪著包弘和,又給包弘和嚇得顫了下,


    見狀,劉據失笑道,


    “無妨,誰也不能動你,朕說得。


    趙虎賁再有本事,還能厲害到連朕的麵子都不給?”


    趙破奴惶恐道,


    “末將不敢!”


    笑話!


    自己要敢和陛下吹胡子瞪眼!


    別看將軍不在這,隻要這事傳進了將軍耳朵裏,定要被將軍六馬分屍!


    五馬分屍是綁住頭和四肢,再多匹馬,拽哪就不知道了!


    “你說吧。”


    陛下都把話說到了這種地步,包弘和也不是毫無情商的人,將準備好的說辭吐出,


    硬著頭皮說道,


    “陛下,臣以為不應遷都!”


    “嗯。”劉據滿意點頭,“有人想遷都,自然也有人不想遷都,若都想遷都,那朕就要懷疑,有人說假話了。


    想遷都的聲音,朕已經聽得夠多了,現在朕想聽聽不一樣的聲音,


    你給朕說說,為何不應遷都?”


    其餘反對遷都的官員,給包弘和投去鼓勵的目光,在心中默念 ,


    “提氣點!”


    “好樣的!”


    “別丟份!”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灌注包弘和的全身,就連底氣都足了不少。


    “漢家天子創業於此,長安為大漢的龍興之脈,龍脈不可輕移,隻怕龍脈一動,遭天災惹禍事。


    況且,長安為曆代皇帝經營之地,耗費幾代人,百十年,才有了現在的國都,國都一遷,陛下又要重新開始,勞民傷財不說,置先帝們的心血於何地啊?”


    包弘和聲聲泣血,


    劉據聽後,點頭道,


    “朕聽明白了,你覺得不應遷都,一個因動了龍脈,另一個是因荒廢了先帝們的心血....


    嗯,你們也是這麽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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