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總,晚上在“越美”安排一場兒吧!我有幾個朋友想去散散心,你要沒空,讓你的手下去一下得了……好,7點半,不見不散!

    漢馬撂下電話,誌滿意得地笑了。漢馬現在活得很滋潤。剛來一年,即被提拔為專題部副主任。專題部是個比較實惠的部,按時下的說法,就是搞有償新聞比較方便,每月少說都有兩千多元的額外進項,還不顯山不露水的。即使如此,被采訪單位還是很難請到他們,缺者為貴呀。按現今中國的國情,傳媒由政府絕對壟斷,私人是不能建電視台和報社的,所以便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兒,“隻此一家別無分店”:“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若是公家請他們,當然由公家出錢招待。那麽公家的動力在哪裏呢?——宣揚政績。因為有時候,單位領導是不宜直接向上司匯報自己的成績的。通過傳媒這種形式,自然、大方、保險,還讓人覺得很真實——記者采訪的還有假?

    不少領導是以看電視、讀報和學習為“嗜好”的,他們會從傳媒了解到下屬的業績,這是從政的一個重要方麵,也是了解信息民情的一個窗口,誰也不願當曾被毛澤東批評過的“不讀書不看報”、“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領導。不管多忙,多麽的日理萬機,也必須發揚“雷鋒同誌的釘子精神”,看一會電視新聞,瀏覽一會兒報紙。下屬讓上司在報刊電視上看到自己的政績,是非常重要的。其實上司也知道這裏有水份,但還是寧願信其有,不願信其無的。有些上司自己也是這樣做的,也在大報大台上讓秀才們吹自個兒,讓自己的上司知道。大家都心領神會,“老鴰從不笑話豬黑”就得了。這叫玩政治,看誰玩得水平高。但也有玩這個政治出了漏子的。有時在大報大台上宣揚自己的政績,因越過了自己的上司,慘遭罷黜也是有的,白花了冤枉錢,這叫不長眼,貪心越主,活該倒黴,當然也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現,水平凹。當官自有官道,是有規律可循的。也是一門精深的科學,可不是鬧著玩的。

    鄉鎮長局長兒們在本縣媒體上吹吹自己還是很保險的。因此漢馬他們門庭若市,應接不睱.每天上班,你就聽這電話鈴聲吧,汝方上罷我登場,口口聲聲言詞殷切地邀請他們去,就差叫爹了。即使不上班,腰裏的bp機也是此起彼伏地響。一開始,漢馬有唿必應,後來慢慢地也煩了;再說這手機費是別人給掏著的哪,也不能太高了呀!於是,再也不開機了,讓他媽地誰也找不到才好。

    再說個體戶呢,為了宣傳自己的產品,更是不惜花血本。個體戶可是花自己的錢,從自己身上割肉;但到了要勁兒的時候,也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再者說呢,你要發廣告得花多少錢哪?讓記者采訪一下,既有新聞效應,比廣告的作用大,少花十分之九的錢,又結交了朋友,真可謂一箭多雕哇!

    因此現在的漢馬可不是上大學時候的漢馬了。那時候窮溲溲,捉衿見肘,家裏告急,自己也不風光。現在可好了,鳥槍換炮,每月他都往家裏寄千數來塊錢,喜得那老父親啊,扔掉了單拐,換了一根棗木棍子,沿街笑哈哈地走,吐氣揚眉,你能說這不是奇跡?還不光這個哪,每次漢馬迴家,都有鄉鎮的幹部陪著,在飯店裏觥籌交錯,稱兄道弟,吆五喝六,你說抖勁不抖勁?漢馬正籌備著“弄”一輛臥車。為什麽要說“弄”?這裏大有訣竅,容在下有空再講。

    漢馬喜滋滋點著了一顆煙,穩穩重重地往外走。抬手看了看表,7點。街上早已是車水馬龍,霓紅燈閃爍。他招手叫了一輛“的士”,7點20分到了越美歌舞廳。在外邊剛呆了一會,就見蘆妍的那輛乳白色雪鐵龍臥車緩緩地停到了自己身邊。蘆妍家兩輛小車,張山行開得是一輛藍色560“大奔”。這種顏色的560奔馳車很少見,一般都是黑色。此車是張山行從一位老華僑那兒買來的二手車。盡管是二手,卻才隻跑了三、四萬公裏,卻比新車少花了16萬,足見張山行的精明。

    這迴表現不錯,還沒讓我等你……

    蘆妍將車停好拉開車門走出來故做嚴肅地小聲說。蘆妍說這個話的時候還翻了個白眼兒。她這一翻白眼兒,讓漢馬心裏又嘭嘭慌了一陣兒。她這個表情太象董麗英了。上大學時董麗英就愛這麽用眼翻他。翻的時候黑眼球兒隱在下眼瞼裏半塊,眼裏大部分都是一片月白,那個表情讓人禁不住要叫一聲——我的心肝兒肝兒肉喲。玉春、含妹隨後下車。含妹打扮的還是那個清純少女模樣,頭發上總愛弄個球兒啊小發卡之類的東西,並且特別願意穿方格或藕荷色的布拉嘰,而且是帶背帶的;鞋呢,是寬帶兒厚底帶藍道的布麵涼鞋,據說叫“辣妹子”;要是冬天,她也不穿高跟鞋,而是穿看起來很粗獷,又很灑脫的厚底皮鞋或小靴子,顏色呢,或黑或藍,從不穿紅色。含妹的特點就是這樣,仿佛天生具有高超的審美力似的,完全摒棄了豔俗。她對自己的身材也仿佛十分清醒,一米六一、二的個子,苗條,瓜籽兒臉,既彎且細長的眼睛,上翹的小嘴角兒,好象總在笑似的。活脫脫一個潑潑辣辣的小甜妹。如果你再看見她夏天有時候穿一個小小牛崽褲衩,帶淺花的小汗衫;冬天的短皮裙配小靴子,你就會更加憐愛她了。她下車後就蹦蹦跳跳一竄老高地跑過去同漢馬開玩笑:

    大記者,望眼欲穿了吧?

    你們聯合起來宰我,還不知我的情,還得算蘆妍請客,我望哪門子“欲穿”呀?你們這班小“響馬”!漢馬笑著迴敬道。

    哎喲喲,什麽時候練得這溜嘴兒呀,都快鑲上金邊兒了。

    昨天才從山裏來的玉春在一邊竊竊地笑。相比之下,玉春比蘆妍和含妹略顯土氣些,仍然穿的是同村同學含妹給她買得那一身兒,也沒穿高跟鞋,也沒穿裙子。上午搓完澡後,蘆妍要帶她去買幾身衣服,她說什麽也不肯。一頭馬尾辮兒,臉紅撲撲兒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也挺動人,是一個沒雕琢過的美人坯子。玉春此時心下想道,這個漢馬和蘆妍是什麽關係呢?她說讓他請客他就請客?玉春愛動腦筋,凡事愛舉一反三,弄不明白死不罷休。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數學老師出了一道當堂參考作業題,所謂參考作業題就是做也行,不做也行的題。題說:一個人從張莊走到李莊需60分鍾,從曹莊走到張莊需50分鍾,知道張莊到李莊12裏地,曹莊到張莊相距多少裏地?此題對稍有點文化的大人來說當然不成問題,但對剛背乘法口訣的二年級小學生來說就有點難。因為這需要除法。下課鈴響了,誰也沒做上來,玉春卻做出來了。老師問:曹莊到張莊多少裏呀?10裏。玉春答道。你怎麽算出來的呢?老師說,你到黑板上把式子列出來。

    我不會列式子,想了半天想出來的。

    你怎麽想出來的呢?

    玉春說,60分鍾可以分成6份兒,12裏地也可以分成6份,12裏地分成6份每份是2裏地;而50分鍾卻隻可以分成5份,5乘以2就是10裏地。

    老師愕然、驚歎。對這個紮兩個小抓髻的黃毛小丫頭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是一個好苗子。老師暗道。

    從此,老師就下大力加緊培養她,給她吃許多小灶。培養、用功加聰明,玉春的成績扶搖直上,年年穩居年級和學校第一名;到高一時,一舉捧迴了全縣數學奧林匹克競賽“頭名狀元”!如果不出現意外,她考大學應該是手拿把掐的。誰料想,他家卻因三尺宅基地的事與大隊支書鬧開了矛盾。支書與她家是街坊,兩家相鄰的房山頭原有半間房的空隙,是玉春家當年蓋房料不夠閑下的,因磚石不夠,也沒壘院牆,隻用葛針棵子籬笆圍起來了。支書家蓋房誰不巴結?玉春的爸還去當了兩天小工。挖地基的時候,玉春爸眼瞅著支書指揮人們將地基挖過了那棵小椿樹。小椿樹是玉春爸當年栽的一個“製子”。怯懦厚道的玉春爸就悄悄地將支書叫到一邊說:支書,挖過了吧?支書橫了他一眼:什麽挖過了!這還給你讓出三寸來了呢?沒有!玉春爸急了道,你挖過了那棵小椿樹!

    哪棵小椿樹?把它刨了不就得了?

    見支書不講理,玉春爸就急了,老實人要急了更厲害,衝挖地基的人吼道:住手!別挖了,挖到我家來了!他媽那個蛋的!幹活的人就都停了。支書道,給我挖!別聽他的!聽蝲蝲蛄叫喚還不耩麥子了呢!之後玉春爸就同支書撕打起來,支書的兩個兒子就下了手,把玉春爸打趴地上了。眾人有不服的,但懾於支書的權勢,誰也不敢插言。玉春爸氣的大病一場,一口氣窩在心裏,三天兩頭鬧心口疼。其間正趕上玉春考大學,玉春氣不過,就找支書去論理,要支書給爸爸出醫藥費。支書說誰打他了?是他自己趴地下的,他這純粹是訛人!玉春說,我告你!支書說,你告去吧?又說,你還想不想考大學了?那你管不著!玉春說。我管不著?哼,我叫你考不成!

    支書的小舅子在縣教育局當考試辦主任,不知弄了什麽手腳,玉春榜上無名!

    玉春全家在那一段時間仿佛遭遇了滅頂之災,幾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玉春勸父親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一定要考上大學,而且我要考文科,考政治係,出來當官,那時看我不治死他們!玉春一邊編荊條筐賣,一邊複習功課。但後來她想,我明年再考,他們若再出壞怎麽辦呢?我們手無縛雞之力,怎能鬥得過他們呢?怎麽想辦法躲開這個地方,到別的地方去考才好。正在發愁,到城裏給大表兄打工的同學含妹迴來了。含妹的撩撥和玉春對城市的向往是一個原因,但最主要的是玉春想走迂迴之路,以城市為跳板,出人頭地,以雪家中恥恨。這看起來不太高尚,也尚嫌幼稚。但一個18歲女孩的心數,當時也隻能這樣……

    發什麽愣啊!玉春!走,進去。蘆妍招唿她。玉春幡然猛醒,隨著蘆妍進了歌舞廳。蘆妍今天肯定經過精心打扮,一襲的白色衣裙,盤了螺旋髻的頭發上別了一朵豔而不俗的小花,配以紅色高跟鞋,愈顯輕盈飄逸。她以主人的姿態走在前麵,她的雍容華貴令初來城裏的玉春驚詫不已。含妹也顯出熟門熟路的樣子,來迴穿梭照應著。惟有玉春舉足無措,東張西望,步下如履薄冰,腳都不敢踏實。但玉春畢竟是玉春,她不懂不裝懂,一直學著別人的樣子行動著,但盡管如此,還是出現了唱歌時不知話筒怎麽往下取,一唱沒聲音不知開關在哪裏的窘狀。但玉春一次就記住了,絕不會出現第二次失誤。

    漢馬剛進到舞池裏,老板就向他跑來,說怎麽這麽長時間不來了,忙什麽呢?漢馬噓唿了幾句,老板趕緊讓小姐端來了飲料、瓜籽、香煙等物品,點亮了紅蠟燭。正要準備點歌,有兩個人向漢馬跑來,說哎呀呀,黃主任,等了您這好半天,怎麽才來呀!原來是毛紡公司劉老壞總經理他們單位管宣傳的小馬和小趙。小馬小趙說,劉總本來要親自陪黃主任的,突然有個急事出去了,讓我們倆深表歉意。漢馬說,哪裏哪裏,心說,我要不在電視台,連你二位也不會來。於是湧起了記者的某種悲哀,想起了他幫一朋友去打官司,那朋友想以漢馬的記者身份嚇唬嚇唬對方,誰料那人卻指著漢馬的鼻子惡狠狠地罵道:你們這幫讓人用肉骨頭引誘的狗!還覺得不賴不賴的呢!所以從那時起他再也不幫人去打官司;他又想起一位同事在酒中曾自我解嘲道:你知道人家是怎麽說咱們的?人家說咱們其實是“高級乞丐”!說完似哭若笑。漢馬問,此話怎講?同事滿幹一杯後占一首打油詩道:國家設施交己用,拿著它去做人情,吃喝玩拿貌瀟灑,其實是個寄生蟲。漢馬對此雖不敢苟同,但在心中也給自個兒暗自提了個醒兒。他想,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一些省力有權又實惠的行業令求職者趨之若騖,雖無可非議,但也因此網聚了一小批(也可能是一大批)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事業上無點滴建樹還牛x轟轟傲拉巴嘰的人。自己萬不可學他們,要學某省報的一位女記者,騎自行車采訪走遍全國,上克拉瑪依油田與鑽井工同吃同住同勞動,上西藏看天葬瞻寺廟訪藏民,上某邊疆原始森林采集動植物標本上樹摘猴頭,上戈壁大沙漠無人區見到了木乃伊……多少次險些凍死、渴死、餓死、累死、被野獸吞噬和被人強奸,因此采寫了大量鮮活的新聞,因此榮贗鄒韜奮、範長江新聞獎。噢,如果你僅僅滿足於隔三岔五本台發出你的黨八股式的電視消息,熬年頭評上個副高職;滿足於受被采訪單位的利益所趨使,整天受別人虛心假意地捧著實際上是役使著,人家在自己的利益達到前後給你兩條煙,請你吃頓飯,跳個舞,洗個按摩澡,最甚給你千數來塊錢的一個紅包,過年給你送點煙酒糖茶馳名香腸鞭炮燈籠,可到退休時你實際上什麽也沒撈著,你也富不起來。有一個例子說,過去計劃經濟的時候,誰也沒有外快,掙死工資,一個抽煙的人為自己的抽煙取得合法地位當著老婆和一個不抽煙的人兩口子打賭,說我抽煙也比你家窮不到哪裏去,你不抽煙好比別人給你送了禮,也比我家富不到哪裏去,你家有什麽我家也有什麽。老婆和不抽煙的兩口子都不信,果不其然,過了一年,各上兩家一串門,不抽煙人家有單缸洗衣機、縫紉機、自行車、收音機、雙扇大立櫃等,抽煙家一樣不少,存款也不相上下。這意思是說,這種外來的小實惠其實成就不了什麽大業,沾不了什麽大光。相反還會消磨自己的鬥誌……

    發什麽愣啊,又想誰呢,你不跳舞啦?!蘆妍的一句咋唬將漢馬從遐想中驚醒。曲子悠揚地飄起來,蘆妍啪嘰一下子貼到了漢馬的胸口,清香的少婦氣息因了高級化妝品的升級更加沁人心脾。但漢馬也忘不了照顧那四位:

    小馬小趙,陪兩位女士跳跳舞,高個兒的叫玉春,苗條的叫含妹……你們誰武藝高強,教教玉春,她沒跳過!漢馬旋進舞池大聲吩咐。

    吩咐完了,漢馬故意不說話,隻是使勁兒擺弄著蘆妍,使她在自己身旁旋轉。漢馬在大學就是半個舞星,大學生中的半個舞星到木州當然就是超級舞星啦。

    哎,你啞巴了?蘆妍微微氣喘著說。

    ……

    你說話呀!蘆妍用手指掐住他肩膀上的一丁點肉使勁擰。漢馬輕輕拿掉她的手,所問非所答地問,山行怎麽沒來?

    你願意讓他來?蘆妍白了他一眼:言不由衷,故做大度……

    當然。漢馬說的是真話。他上哪兒去了?

    上廣州進貨去了。提他幹什麽呀。哎,這些日子你想我了嗎?

    沒想。漢馬果斷地說。

    你怎麽這麽不討人喜歡!哪怕說說假話也行啊。蘆妍氣得把臉扭向了一邊,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想啦。想得厲害。漢馬覺得自己的眼睛裏也有熱糊糊的東西了。他想控製一下,但控製不住。蘆妍將頭抵在他的胸膛上,喘息著,倆人在舞池裏慢慢地晃蕩。

    他突然又想起了董麗英,心裏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想這輩子怕是永遠見不到她了。權以這個女人做替身吧。他覺得認識蘆妍簡直是一種奇跡。那天他受一朋友所托采訪摩托行,張山行領他參觀了他的三四處產業以後,不巧廠家來人了。他顯出很為難的樣子。漢馬說,你忙你的去,我再轉轉就迴去。

    我不是那個意思!張山行急了。我……覺得你是貴客,我不陪你哪行?是發這個愁呢……這麽著得了,讓我的副手蘆妍陪您得了,隻要您不介意就好。張山行說。

    我不介意。漢馬平時的確對這些不怎麽在乎。想反,他認為,沒人陪著才能采訪到好新聞,哪怕是采訪個體戶;即使是純商業片采訪,他也盡量要將片子弄的有些新意。於是他從副手肩上扛過機器,認真地拍攝起來。邊拍邊說:你忙你的去!

    張山行招唿來蘆妍,吩咐了一句“中午要好好招待”,就急匆匆走了。好象天做定——蘆妍一見漢馬,就對上了眼。並且第一聲稱唿他就沒叫黃主任。蘆妍問:您貴姓?漢馬的助手說,這是我們的黃主任。蘆妍說,主任也有名字啊?漢馬說叫漢馬。蘆妍噗哧笑了說,喲,這名字不錯哎,漢馬,漢朝的馬,漢族的馬,肯定是一匹好馬……你先拍你的吧,呆會兒咱們吃飯見,我那兒還忙著呢?說著像是很隨意地往他肩膀上親昵地拍了一下,就走了。漢馬倒愣住了。心想這女人有點不尋常。其實那天蘆妍打扮的一點不認真,一綹頭發很隨便地往背上撲散著,沒穿高跟鞋,臉上沒撲底霜,也沒塗紅唇,但卻讓漢馬發了好一陣兒傻。她多麽地象董麗英啊!那時大學的女孩都不上妝,蘆妍活脫脫一個當年的董麗英!也是緣法湊巧,漢馬的助手有人唿,有急事迴去了。中午就剩下含妹、蘆妍和漢馬同桌共飲。本來按慣例應有一位男士陪漢馬,也許是疏忽,也許是故意,她誰也沒叫。俗話說,酒是色媒人。一男兩女對坐飲酒,至半酣時,詞鋒甚健,春蕊引狂蝶,平時不敢說出來的,此時均脫口而出,且巧言詞令,妙語連珠,眉目傳情,不出事豈非咄咄怪事!況蘆妍本來就對夫君的長相極不滿意,漢馬雖長的不是太“酷”,但自有一副文人雅士的氣質;有大學文化做底子,論起事來自是旁征博引,既深且妙,輕輕的就俘虜了二位佳人!

    見含妹不識時務,也在那兒嘰嘰喳嘰嘰喳,蘆妍輕而易舉地將她打發走了……

    舞廳裏的音樂換成了快節奏,到了跳迪斯科的時間了。玉春累得滿頭大汗,也跳不會這個舞,而且她頻繁地踩住小趙的腳,多虧她沒穿高跟鞋,要不那細高跟兒還不把小趙“釘”死啊;再加上她個子又高,擺弄起來十分費力,左一撲楞,右一趔趄,小趙的上衣和褲腰早就溻透了。玉春覺得很對不住小趙,說,咱倆歇歇吧,小趙巴不得早有這話,說行行行。倆人坐下邊擦汗邊看那兩對兒跳。漢馬和蘆妍跳起了國標四步舞。這種舞其實很不雅觀,兩人呈“y”形,緊緊貼著小肚子,大腿根兒緊纏大腿根兒,呈整體狀向前挺進,蘆妍的頭驕傲地向側後方仰著,小胸脯撅得好高,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含妹和小馬的六步“帕斯”跳得正酣,左旋右轉,節奏鏗鏘,隻見四隻腳走馬燈似地旋……讓玉春奇怪的是,含妹一邊跳舞一邊朝蘆妍他們這邊望著。

    玉春暗道,我就不信一個破舞能這麽難,一個禮拜學不會它我就迴家!但是她又想,這倒不是什麽大事兒,明年從這考上大學那才叫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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