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證明,牛宿神君作為一隻兇神,不是浪得虛名的。


    很快,那些錯亂的噠噠聲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重物砸在地板上的聲音以及金醫生的哎呦聲。


    金爺爺擔心孫子,總想上去幫忙。


    他的靈獸跟他心有靈犀,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以後,也是躍躍欲試的要往樓上衝。


    金爺爺當即嗬斥了一聲,說琥珀別動,咱們不能這個時候添亂!


    我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金爺爺給自己的這隻靈獸取名為琥珀。


    過了會兒,想必金醫生緩過來了,房間裏再次傳出了纏鬥的聲音。


    然而這一次和剛剛的聲音不同,除了鈴鐺的聲音以及牛蹄踩在地板上的噠噠聲,還有幾道若有若無的獸類的低吼聲!


    琥珀被金爺爺控製著,這個低吼聲肯定不是它發出來的。


    結果我們一看窗戶上的剪影,發現金醫生四肢著地,正模仿著獸類進攻的樣子,不斷地衝著牛宿神君的剪影靠近!


    見狀師父噗嗤一聲笑了,說平時看著金醫生斯斯文文、人畜無害的,沒想到還懂得以暴製暴這一套。


    食肉動物是一切食草動物的天敵。


    即便是牛宿神君也不例外。


    當初師父一再的叮囑金爺爺,讓他看好自己的大猞猁,千萬別傷到牛宿神君,其實就是這個道理。


    金醫生幾聲低吼後,看剪影,很明顯牛宿神君在倒退了,氣勢上已經開始減弱了。


    於是,趁著這個機會,金醫生一躍而上,重新騎在了牛宿神君身上。


    又是一輪纏鬥開始了!


    果不其然,一個小時過去,房間裏的銅鈴聲漸漸消失了。


    窗簾上兩道剪影的纏鬥也漸漸靜止了下來。


    看著窗簾上漸漸隻剩下的金醫生的剪影,我問師父,這是不是代表金醫生贏了?


    師父也不確定,所以進門的時候也有些焦急。


    一進那老洋房的客廳,就見金家人都一臉惶恐的站著,仰著頭看向金醫生臥房的方向。


    看見我們,金爺爺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說二位可迴來了,上麵沒有動靜了!


    師父握了握金爺爺的手,說了聲別擔心,然後就帶我上樓去了。


    我們扶著樓梯的扶手,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往上走。


    等站到二樓金醫生臥房前的時候,透過大敞的房門,看到金醫生正靠著櫃子坐在地板上。


    他滿頭是汗,但神情卻是開心又得意。


    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才發現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的,是一個蓋著紅布,掛著鈴鐺的長犄角的東西。


    那東西此刻也重重的唿吸著,鼻息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耳熟,那力度大的將蓋在他身上的紅布都吹的不斷掀起、落下、掀起、落下……


    牛宿神君敗陣了啊……


    我小聲跟師父嘟囔了一句,結果被金醫生聽到了。


    他這才從剛剛的勝利之中迴過神來,然後衝著我們一笑,說快看,這是我的靈獸!


    那靈獸和金醫生心有靈犀,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也轉過頭朝我們這邊望了過來。


    師父此刻也很欣慰,他說金醫生,有了這隻靈獸,以後沒有任何邪祟能夠傷你分毫了。


    話音剛落,就聽那牛宿神君又哞哞的叫喚了起來。


    師父笑笑,跟它說別著急,我沒忘。


    金醫生一臉疑惑,說您二位打什麽啞謎呢?沒忘什麽呀?


    師父立刻近金醫生解釋,說我之前和牛宿神君承諾過,不管這次它能否順利成為你的靈獸,我都要安排它和它的母親見一麵。


    它的母親?


    聞言,金醫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還指著他的靈獸,說靈獸的母親麽?


    師父點點頭,將牛宿神君的身世與他講了一遍。


    等師父說完,金醫生連忙站了起來。


    他走到牛宿神君身邊,先是拍了拍它的牛頭,還叮囑了下,說韓道長和韓嘯都是極其心善之人,你不許輕易發脾氣。


    說完,牛宿神君竟然真的上下晃了晃牛頭!


    見狀,金醫生才滿意的將它身上的紅布和鈴鐺解了。


    就跟變魔術一樣,紅布一掀開,裏麵卻什麽都沒有。


    我有點兒羨慕,連忙問金醫生,你現在能看見你的靈獸麽?他長什麽樣子?


    金醫生還盯著剛剛紅布蓋著的方位,滿眼驚奇,說它的犄角是金黃色的,身子是青黑色,好漂亮的!


    這麽一說,倒是印證了迴道人和師父跟我說的那個牛宿神君被點化前的傳說。


    金醫生興奮的問我師父,說您快將它的母親請過來吧?


    師父點點頭,讓我先去廚房拿了一根鐵盆,然後拿毛筆沾了朱砂,在黃裱紙上寫了一幅言辭懇切的拜帖!


    並且,收信人寫的是後土娘娘收!


    我說師父,咱不應該跟閻王爺要人麽?您寫後土娘娘收,這不是越級了麽?


    師父一邊掏掌門金印一邊說,閻王爺那麽忙,你想讓他現給你找個不知道已經轉世了幾輪的人,那得等到什麽時候。


    後土娘娘是大地之母,掌管世間萬物生靈,找她幫忙比較快。


    等到師父將金印蓋在拜帖之上,又來到金醫生旁邊,將毛筆交給他,說你在牛宿神君的蹄子上塗一下,然後讓他在這拜帖上畫個腳印。


    金醫生一聽,接過毛筆後,立刻蹲下給他的靈獸塗起了指甲油(哈哈bushi)。


    朱砂是一種陽氣重但又能在凡間與空氣、水源、土壤和諧共處的物質。


    當它被塗在牛蹄上以後,原本我等凡人看不見的靈獸,此刻卻在朱砂的描繪下,露出了一個紅色的蹄印。


    等到拜帖畫好,師父便將它放到鐵盆裏,然後點燃三柱線香,對著東南方念念有詞道:


    後土娘娘在上,今日……


    不待師父說完,那拜帖竟然就燒起來了。


    火苗騰騰地一下躍起,將我們都嚇了一跳。


    我說這是什麽情況啊,師父您這咒語還沒念出來呢……


    誰知道我話音剛落,腦袋上就挨了不輕不重的一巴掌!


    當時有資格打我的也就我師父一個人,但那個時候他在我前麵跪著請神呢,不可能竄起來打我。


    而這一巴掌的力道和那裏邊包含的長輩對小輩的關愛,突然讓我想起那天在出租車上,後土娘娘喊我的那聲“小鬼”了。


    噢!原來是後土娘娘!


    我將這事兒告訴了師父,師父也笑了。


    說也是,這世間萬物,什麽事兒能逃得過後土娘娘的耳目呢。


    等到那拜帖燒完,窗外突然刮起了不大不小的一股陣風。


    那陣風將挨著金醫生窗邊的一棵梧桐樹吹的搖晃了起來。


    那梧桐樹的枝丫輕輕地敲打著窗戶,像是敲門一樣,十分有節奏。


    師父此刻站起來,過去將窗戶全都打開,那長長的樹枝剛好伸進來,探到金醫生身邊,輕輕地刮蹭著那暴露在空中的紅色的牛蹄。


    金醫生沒見過這種陣勢,但也猜到了,說小牛的媽媽,投胎成了一棵梧桐樹?


    還長在我家了?


    師父嗬嗬笑著,說天命不可違,你們也算是緣分不淺啊。


    牛宿神君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的氣息,他紅色的牛蹄變換著方向,興奮的帶著喜悅的小牛蹄,不斷地跳躍著,移動著。


    那聲在小昆山聽到的飽含委屈和心急的牛哞聲再次響起,讓聽到的人都忍不住落淚。


    那梧桐樹伸進來的樹枝越來越多,茂密的最為鮮嫩的枝葉似乎是遞到了小牛的嘴邊。


    我們在旁邊都能聽見牛吃草的時候發出的咀嚼聲。


    金醫生看著這一幕,一開始還很為這母子倆高興,說以後他們天天都能在一起了。


    說著他還笑著問了我師父一句,說是不是啊韓道長?


    我師父沒迴話,金醫生就有些慌,說怎麽了,我說的不對麽?


    後來想了想,又試探著問了問我師父,說牛宿神君既然是小昆山的守護神,那是不是還是要迴去?


    師父點點頭,說星宿作為一方父母官,定然是不能擅離職守的。


    但他和你既然已經結下契約,成了你的靈獸,你就和那小昆山上的仙草一樣,終身受他這個父母官的庇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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