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規定就是如此,曲思笙還是覺得判的太輕了。可能是獄中表現良好,這個人減刑不少,早就出獄了。出來之後,工作也不太好找,家人也不想和他來往,曲思笙就讓人盯著他,直到他為了賺錢,又參與了一個偷盜汽車中財物的團夥,就又讓人把他送進去住了幾年。這大概讓他心生怨恨,認為都是因為曲家欺人,才會讓他落得如此下場。


    曲思笙有點茫然地道:“他今天其實是來找我的,守在曲氏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小朗,所以轉移了目標。”


    他還想說什麽,病房的門卻被拉開了。病房裏隻有曲思朗一個人,秦拓一聽到這個響動,幾乎是跳起來,曲思笙也擔起頭,他們幾個都同時看過去,就見曲思朗赤著腳,扶著門框站在門邊上,直到看到秦拓,似乎才鬆了口氣。


    秦拓幾步跨過去,打橫把他抱起來,向病床走過去,輕聲道:“醒了怎麽不叫人?光著腳出來不怕著涼?”


    曲思朗沒有說話,隻是抬手抱著他的脖子,向他懷裏依偎過去。等秦拓把他放到床上,他順勢抓住秦拓的手,秦拓一被他握住,就感覺到他手還是有點抖,正想安慰他,卻感覺他側頭將額頭貼在他手背上,輕聲道:“對不起。”


    秦拓微怔,立刻就想對他說不要這樣,但更快地,曲思朗輕輕嘆息一聲道:“要是當初我就死了,你們就都不會出這種事了。”


    緊緊地迴握著他的手,秦拓覺得全身發涼,迴身求助地看向許醫生。


    許醫生快步走過來,輕聲地安慰著曲思朗,然後示意他和曲思笙出去,開始詢問曲思朗一些問題。


    靠在門邊的曲思笙,突然輕道,“有時候想想,要是我當時不那麽年輕氣盛,寧願重判也不肯輕易諒解,或許今天不會出這麽多事。”


    看他強持鎮定的模樣,秦拓抬起手,遲疑了一下,還是拍拍他的肩:“沒有的事。”


    曲思笙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當初真的不喜歡秦拓,但現在看來,他弟的眼光確實不錯。


    不一會兒,許醫生推門出來,神色凝重地看了看他們倆道:“當初我在他前男友去世後,給他做了點催眠,模糊了他的記憶,但現在看來,他還是全想起來了。”


    曲思笙無助地在門口轉了個圈,隨後重重地捶了一下門邊的牆:“草!”


    秦拓想到曲思朗方才的話,搶先問道:“不能再用一次嗎?”


    許醫生搖頭:“侵入別人的記憶這種事不是萬能的,要不是上次小朗求死的意誌太強,我也不準備用這種方式。”


    就像蘇曦當初說的,最好的方法是病人自己站起來。


    但現在,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讓曲思朗站起來。他上次的求死意誌就非常強,現在這個狀態,幾乎讓許醫生都覺得前路渺茫。他在給曲思朗做後續谘詢的時候,觸及他母親的事,都不敢操之過及,寧願先轉移問題,再圖後續。此時曲思朗遇到突發事故,突然全想了起來,已是最壞狀況,他們隻能先做緊急應對。


    許醫生嘆氣對秦拓道:“去年夏初你還沒陪著他來時,他就和我說過,他總覺得他媽媽在召喚他,但他又覺得召喚他的母親長的不是他母親的臉,我就擔心他會慢慢衝破記憶,想起他前男友的事情,沒想到這麽快。”


    曲思笙靠在牆上,有點不知所措地道:“當初,就他八歲的時候,小朗就不肯吃東西,不論我和他說什麽,他都隻和我說一句話,他和我說,”說到這裏曲思笙低頭忍了忍,卻也有點控製不住,幾乎失聲。


    年僅八歲的曲思朗對著他哥說:“我應該代替媽媽裝到那個盒子裏去。”


    從八歲開始,沒有人能讓曲思朗走出這個陰影,一個“為什麽死的人不是我”這樣的陰影。盡管藉助了一切現代的治療手段,曲思朗也算撐到了現在,但這個支撐他的助力就如同用沙粒鑄就,隨時都可以散成一盤。


    作者有話要說:


    催眠到底能起多大作用,還是持保留態度,但看過一個紀錄片,memory hackers,理論上模糊長時記憶應當是能做到的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秦拓靠在牆邊,聽著曲思笙的迴述,覺得曲思朗就像飄在一個無底洞中,而他站在旁邊,卻不知道如何才能把他拉上來。


    曲思笙平日裏的鎮定威嚴早就飛到雲外,此時他眼角微紅,深吸幾口氣才穩住自己,轉頭看向秦拓,似乎他是唯一的希望道:“你得想想辦法,如果小朗連你的話都不聽……”


    他一時有點說不下去,他也知道這是強人所難,如果他弟弟一心求死,沒有任何醫療手段可以阻擋,秦拓所能做的事情恐怕也非常微弱。


    秦拓卻在這時搭上他的手腕,穩穩地說:“放心,我不會看著他走到那一步。”


    許醫生在背後看著他們,泛出些微感慨。從醫者每天都能看到各種生離死別,即使他們看著行業特殊,本質上與其它醫療科室並沒有什麽區別。這麽多年,最初的堅持與頻頻復發導致的絕望,也會讓他們略感麻木,但微弱的不知是否可以握在手中的希望,確實是支撐大家最終走下來的唯一可能。


    藥物雖然能緩和病情,但這次曲思朗拒絕說話,也拒絕進食。與當初和秦拓分開時恰好相反,那時他是有心思要吃,身體卻在拒絕,現在他從根本上就拒絕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怕他進食障礙而導致器官衰竭,許醫生決定給他先上胃管試試,但從鼻飼強行打入的食物,很快就會讓曲思朗反感地吐出來。無奈之下,許醫生隻好開出了營養液。


    不到半個月,他的體重下降二十斤。上次在《麥田》劇組的時候,伴隨著藥物,他還能吃下去流食,現在他完全不進食,連喝水都要吐。一開始他還能動的時候,還會自己跑到衛生間去,但現在他長久不進食,連動一下都開始費力,隻能抱著一個盆吐的時候,也拒絕秦拓的幫忙。


    秦拓有足夠的耐心,每天坐在曲思朗旁邊和他聊天,有時候他背台詞,也會像過去一樣,將他台本中的內容演給他看。曲思朗似乎對他的表演依舊有興趣,在他表演的時候也會看,也會露出微笑。但他一句話也不說,不論秦拓對他說什麽,勿論是一個字,連一個搖頭或者點頭,他都吝於給予。


    他似乎在熬著秦拓的耐心,熬到他忍不住的時候,自動離開。秦拓也在反過來熬他,看誰比誰更有未來。


    要比耐心,秦拓自覺曲思朗比不過他。但有一天,他發現,這不是耐心的問題,而是他們在與死神賽跑。


    他在把曲思朗扶起來給他梳頭髮的時候,順著梳子一大把頭髮被掃落了下來,秦拓皺了下眉,把梳子放到一邊,小心地拔開他的頭髮,就發現有一小片頭皮上的頭髮完全掉光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禿斑。他心裏一沉,隻能把頭頂上的頭髮梳過來擋住這一小片。


    他祖母還活著的時候,講這是鬼剃頭,人在著急生病的時候,會小片小片地脫髮。等這個勁兒過去了,自然就又長出來了。但問題是,曲思朗這個勁兒,什麽時候才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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