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知道,在座的幾個人裏,朱然對孫權還是比較忠心的,隻是礙於陸遜的情麵,才來走這一趟的。而陸遜,則是因為尚香的關係,才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當然,以陸遜的為人,就算沒有尚香,他也會站過來的,畢竟他受過蘇青的教導。呂蒙,可以說是蘇青的鐵杆朋友了,但是要呂蒙為了蘇青與孫權翻臉,隻怕還是未必,他最多保護蘇青不被孫權所害罷了。而周瑜,自從她率了這幾個人來阻止自己將孫權的刺殺行動,而不是幫著她一起行刺,蘇青就知道,對於周瑜來說,江東六郡的穩定,比一切都重要——至少,比叔弼的死要重要!

    因為這江東六郡,不但代表著孫家,也一樣代表著周氏一族的利益。

    周瑜的身上,自幼就被加注了太多不應由她所負擔的東西,對於這一點,蘇青感到有點無奈,但是也很理解她。

    但是不管怎麽說,至少現在,這些人是團結在她周圍的。

    所以她也不想讓這些人太過於難做。

    暫時避開孫權,去許昌過一段日子,也許對大家來說都好吧。

    至於報複孫權,看來短期內也很難實現了。

    “仲謀的事,我們會記在心裏,他會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周瑜沉著臉道,“隻是你不該用這種手法。你今天這樣做,實際上也同樣傷害了尚香。雖然尚香對仲謀的感情並不深,但是他也畢竟是她的哥哥。同室操戈讓人痛悲,但是對於尚香來說,你認為她會為了兩個哥哥的死而讓另一個哥哥付出生命的代價?況且仲謀隻是袖手旁觀,並不是直接的動手。”

    周瑜冷靜地向蘇青作著分析,旁邊的幾人也都點頭附合。

    蘇青歎了口氣——周公瑾,總是能夠說服她呢!

    “好吧,公瑾,我承認今天是有點衝動,但是我不是你們,你們有著家族的負擔,當然要考世得多一點。”

    “但是尚香的感受你也可考慮吧?”

    蘇青一時陷入沉默——是啊,尚香的感受。

    可是,不管什麽時候什麽情況,蘇青總認為尚香是能夠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現在想想,也許自己,是真的在享受尚香的這種感情,而忘了替她去想一想。

    “所以,這一次,我希望你能在北方多待一陣子,等我們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好了,你再迴來。”陸遜在一旁開言道,“至於子安和子誠,我們會保護好他們的。”

    蘇青皺著眉頭:“是想讓我避開仲謀?”

    呂蒙道:“你若實在不想去,舍不得尚香,就躲到我或者公瑾兄的軍中,主公也未必能查得到。”

    呂蒙還是很夠義氣的!雖然有點衝!

    蘇青在心裏歎了口氣,看向周瑜。

    周瑜苦笑了一下道:“倒不是我怕了仲謀,隻是他現在被我們這一弄,隻怕會異常敏感,到時他萬一頭腦發昏,隻怕局麵不好收拾。”

    蘇青又歎了口氣:“好吧,那我就在江北多待些時候,隻是……”

    “尚香的事,全包在我們身上,你就放心吧,我們不會讓她嫁人的。”

    周瑜馬上就明白蘇青在擔心什麽,立即出言打消了她的顧慮。

    蘇青四下看了看,不管如何,眾人的臉上都有幾分真誠,隻是這真誠的分量不同罷了。

    ——罷了罷了!為了將來的相聚,隻能暫忍這暫時的分離了!

    ——隻是,不能與尚香親自話別了。

    想要留封信給尚香,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就讓這一切,都印在我們的心中吧!

    “你最好今夜就走!”朱然忽然出言,“我們會盡量掩護你。你從北門出去,經石頭城入長江,那裏有周都督的船在,你直接去江北或者由荊州再至許昌都行。”

    蘇青點了點頭:“好,我現在就打點行裝。”

    呂蒙這時從懷中拿出一包東西來:“不必了,公瑾兄在船上都替你準備好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且帶著。”

    蘇青接過來掂了掂——這份量,應該是黃金吧!子明,你還真是舍得啊……

    蘇青嘴角綻出一絲笑容——好吧,看來這江南,自己真的要離開了。

    雖然一直在江北和江南間跑來跑去,但是真的要離開這片土地,離開這片她已經來了十年的土地,她居然有著一絲不舍。

    十年啊!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她最美好的青春歲月,最美麗的十年,都給了這江南,都給了尚香,更與孫家的人糾纏不休。

    她還要多久才能來江南?

    還要再等個十年麽?

    她已經二十九歲了,已經年華不再。

    尚香也已經二十二歲了,作為一方諸侯的妹妹,在這個年齡,居然還沒有出嫁,在外人看來,也是一個笑柄了吧!

    ——想來,也是自己害了她吧!

    ——很想說一聲,如果忍耐不下去,就找個人嫁了算了。以孫權現在的權勢,以尚香的容貌,想娶她的人,如過江之鯽。

    ——但是,以尚香的性子,聽到自己說這話,隻有生氣和堅持吧!

    ——所以,自己還是就這樣走掉吧。

    ——尚香,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寬容我的吧!

    ——對不起啊,尚香!我,還是一樣的自私呢!

    讓周瑜替她再次重新裹好了傷,拿了呂蒙的錢,在皮甲外麵套了件男裝,就隨著丁奉往北門而去。

    “承淵,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你不必摻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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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離別時,看著丁奉仍顯稚嫩的,隻有十五歲的臉龐,蘇青心中不免有點感觸。

    丁奉卻隻是笑了笑:“我知道子矜先生對我還有些懷疑,但是對我來說,你和甘大哥都是我親近,也是最尊敬的人。也許他們不會記得要為你報仇,也不會向孫權報複,但是我不同,我會記住的。就算動不了孫權,也要在他的子孫後代上找迴來!”

    看著蘇青一臉的驚訝,丁奉笑道:“他們都把孫仲謀當做主公吧,但是我不一樣。我隻是一個劫江賊罷了!我們當盜賊的,別的沒有什麽,就的就隻是一股義氣。對我好的,我要加倍報答,犯了我的,我也要狠狠報複!”

    蘇青絕對想不到,當時隻有五歲的丁奉,居然對劫江賊的身份如此自豪,如此堅持!這不但超過了鄧當,更超過了傅嬰和孫高。

    想了想,道:“承淵,是不是有人對你幼年時的身份說了什麽,或做了什麽?”

    丁奉還是微笑著:“是有這種人,但是都隻是些小角色而已,不必掛在心上。我這輩子所認的主公,就隻有甘大哥而已。而你,是甘大哥把我交到你手上的。或許你沒有把我看得有多重要,對我也不過像對伯言他們一樣,但是對我來說,你做得已經足夠多!足夠讓我為你複仇!”

    蘇青皺著眉——她是真的被丁奉所感動了,也正因為如此,她不想讓丁奉冒這個險。

    “你也不必太擔心,”看著蘇青的臉色,丁奉猜出了她的心思,“我不會太過冒險的,我會找到一個很好的機會,到時候,孫仲謀,或者說孫家,能不能化險為夷,就看他們的運氣了!”

    蘇青仔細端詳著丁奉年輕的臉——這張臉雖然年輕,卻好像已經經過了不少風雨。

    或許,這個早熟的年輕人,為他擔心,是完全不必要的!

    蘇青笑了笑:“從你的麵相上來看,你是個長壽且多福的人呢!”

    丁奉愣了一下,然後笑道:“真沒想到,你還會看相呢!”

    蘇青道:“不過麵相之說,有著相由心生的說法,並不是從一而終的,你可要小心。”

    丁奉看著蘇青,眼中再次浮現起尊敬之色:“我會小心的,我一直都很小心。這一次,我同樣小心……”

    蘇青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再與他多說。

    兩人一直相隨來到石頭城下,蘇青再次生起了感慨——這石頭城,是叔弼下令建造的,如今卻是仲謀來享受這個果實,這實在是——誒,造化弄人啊!

    丁奉將蘇青送上船,臨行前還道:“蘇先生,去了江北,給我來一封信,這邊情況一有好轉,我就會派人去通知你。”

    蘇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謝謝你了!”

    說罷便上了船——尚香,這一別,真的,要很久了呢!

    看著已經夜暮低沉的天邊,心中充滿的不安。

    ——原來,我也有這樣的一天麽!

    蘇青有點自怨自艾。

    蘇青在一邊無限地哀怨中過了江,一路向北,準備直接去鄴城找曹操,但是沒想到在廣陵,卻遇上了一個熟人。

    “青姑娘,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文遠!”

    蘇青也感到萬分的意外,沒想到張遼會到這裏來:“你怎麽也到這兒來了?”

    張遼應該在鄴城作戰才對啊,怎麽會來這裏。

    張遼上下打量了一下蘇青,跺足道:“看來我還是晚了一步!”

    蘇青一怔:“什麽晚了一步?”

    “司空大人接到密報,說有人要南下,對……對……”張遼的臉上,忽然出現一副古怪的神色,“……對……孫叔弼……不利……”

    蘇青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自己嫁給孫翊的事,終究還是沒能瞞過孟德公的查探。

    再略一沉吟,便沉著臉道:“是袁譚那邊來的消息?”

    能得知這種秘聞的,隻有像辛毗這種重量極的人物才行,所以,這能是袁譚。袁尚那邊,孟德公並沒有這樣的內應!

    張遼一臉的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是從袁譚那邊來的消息。你怎麽知道的?”

    蘇青哼了一聲:“你是接到消息就走的?”

    張遼道:“司空大人接到密報後,讓我連夜往這邊趕來,但現在看來,還是……唉……”

    蘇青想了想,覺得張遼應該不會故意騙她,不過,她還是要去孟德公那裏,看到那封密報才行。

    ——孟德公,你不會也因為嫉妒叔弼,而故意拖延時間吧!

    ——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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