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候我剛從你師爺那學個半吊子,那會得瑟啊,咱這一下成跑山的了,那以後不還得吃香的喝辣的。


    有一次也是個臘月中,大雪封山,雪都到波棱蓋了。


    眼瞅著快過年了,那講話了不得整個啥玩意得瑟一把。就拿著你師爺給俺的單筒子(單管獵)就上北林子溜達。


    跑山就是這,沒事進林子溜達,一天幾十裏地,不走人道。


    去北林子溜達,那會伐木頭的還不多,北林子可不小。長短得有個八九十裏地,寬窄得有個四五十裏地,在俺們那撇子算少有的大林子。


    北麵守著江套子,南麵連著草甸子。這種地形野牲口老多了。


    往這林子裏走了七八裏地,見著兩趟舊蹤(蹤跡),沒見著新蹤,這要沒新蹤打個六啊。


    我就擱樹邊吧嗒吧嗒煙嘴,歇歇腿。


    抽著煙就這撒嘛(尋找)著,萬一有個鬆雞,兔子啥的,看看哪塊再溜達溜達。


    半袋煙的功夫,你們猜瞅見啥了?


    一隻瘸腿的青皮子,從林子中間的草溝子溜溜噠噠鑽出來了,發現我以後一愣,掉頭就跑。


    可那墊腳的三條腿那是老太太吃硬餅~磨磨蹭蹭。


    我一看,咱這運氣,那不得打了這青皮子迴家硬氣硬氣。


    我就擱後麵拿槍追著,每次一架槍,這青皮子就蹦跳的快兩步,隔一會還迴頭瞅我一眼。


    就這麽地一個追一個跑,追到一個草堂溝子,不對了。


    這草堂溝子,都是空心柳和枯木叢,這地上好多新跡,亂七八糟的,肯定是攆到這地方,青皮子走不動道要趴窩了。


    搜著搜著就快出草堂溝子了,就聽得這身後不遠處的草裏頭刷啦就響了這麽一聲。


    感覺有什麽東西要殺了出來,這草堂溝子裏亂草稀了巴登的,就邊上老樹枯子挺多,但是瞅也瞅不了多遠。


    地上雪半米多厚,青皮子要是殺到這塊,影到小草殼子後頭,它要不動彈看都看不著。


    我心想不對!剛才光著急的追瘸腿青皮子了,難不成這青皮子不止一個?


    你師爺說過,青皮子最鬼了,比狐狸還聰明。肯定中套子了?


    不過這天兒剛到晌午,這畜牲要真是敢出來我就拿槍摟它。


    就這麽邊往前走的,順帶那拿眼睛往後掃的點。”


    “不是師傅,這你開一槍青皮子不就嚇跑了麽?”


    張初一問道。


    “哪有那麽容易?你換殼子的時候衝出來幾隻咋辦?我當時想的隻要趟出去這二三十米草堂溝子,出去就是樹林子。


    到了樹林子空落的看個幾十米沒問題,趕著走趕著眼角掃著後麵。


    剛走到林子邊,就這身後嘩嘩嘩嘩的聲音,三隻青皮子支棱就竄出來了。


    我一看還反了天了的。


    咣!迴首就給了他們一槍,結果沒打著。


    抓緊換殼子往屯子趕,這一過晌午,日頭就落得快了,看這樣子青皮子是盯上我了。


    三畜牲就擱後麵跟著我,講話了,你剛才問這青皮子見開槍了咋不跑?


    大雪封山了,青皮子餓激惱的眼睛都發藍了,瞅見啥活的就得咬一口肉下來,再一個不是一隻青皮子,也是互相壯膽。


    越走俺心裏越慌,這青皮子就在後麵若隱若現的跟著,這他麽裝大發了,幾隻青皮子是要磕一下子!這是要玩命!


    踅摸了下家的方向大概還有八九裏地,算求了,跑吧。


    我一跑,後麵青皮子就開始追。


    走到前麵一個小杠梁子山,稍微帶點小坡兒,往上麵上的時候,不對勁兒,咋滴了,我就總感覺這山坡上頭有東西。


    看是沒看著,但是就是感覺,這要拖到天黑可麻煩了,我一狠心就掐槍上去了。


    爬到山頂,青皮子沒看著,看著新蹤了,再一迴頭,就見四個青皮子就擱那枯凹子那瞅著我,別看能看著,槍可打不著。


    他娘的又多一個,還是個大青皮。


    不過離家也就五六裏地,馬上到屯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後來跟你師爺一講,人家裝成瘸腿的引你上鉤呢,等你慌了就出亂子,到時候藏的那隻埋伏偷襲,你們說,這青皮子聰明不?”


    張初一和顏紅軍倆人對對眼,拿起酒杯吧嗒了一口,這狼崽子心眼真他麽多啊。


    酒過三巡,紅軍有點大舌頭,把著桌子問道:


    “春福大爺,我看您家養那麽多獵犬,真虎氣,能不能給俺也抱一隻,俺這輩子做夢都想有條狗。


    擱家裏俺爹媽老罵我,說有我就夠糟心了,還踏馬養狗。


    本來想著這林子裏肯定家家戶戶養狗,沒想到啊,這老西兒,拿我看家護院了。。。”


    張春福師徒瞥了一眼臉上黑青的段老爺子。


    “孩子喝多了,你可別一般見識,那啥,紅軍,你師傅敞亮兒人,養狗分心,想讓你好好學醫。是不?老段?”


    張春福提了一杯。


    “養,能養,額又不是外不講理的人,養個狗還。


    你這的,你要小年以前把院子裏的藥材都給額認全了,臘月二十四逛時集兒咱們讓你春福大爺給你挑一個,錢額出咧!”


    哥倆一聽這可來了興趣。


    “時集兒是啥?”


    “問那來多幹啥?到時候就知道咧!喝酒!”


    時集兒類似京城的鴿子市、津城的鬼市。


    都是農村人換糧,城裏人買東西的地方,大部分不要票,當然也有倒賣票的。


    那時候投機倒把是違法的,所以都是私下偷偷摸摸的,好在人們在物資緊缺的情況下也需要這麽個市場。


    進市場的都得偽裝打扮一番,讓抓住了沒收不說,那叫割資本主義尾巴,迴村裏還要被批判。


    過了小年,臘月二十四早上四點到六點,紅旗林場旁邊的大水泡子上就有時集兒,熱鬧非凡,賣啥的都有。


    至於為啥官不糾,那自然小雞尿尿,各有各的道。


    酒喝的差不離了,張初一又扒拉了兩碗臘八粥。


    “初一啊,這幾天有沒有好好站樁端槍咧。”


    “師傅,那必須滴,俺和紅軍倆人沒事就練功,腿都站細了。”


    張初一說完嘿嘿的傻笑著。


    “行啊,明天跟爺們溜達溜達去?”


    “必須滴!這兩天睡覺都夢見吃肉。紅軍你去不?”


    “我就不滴了,我得認草藥,俺的狗子還等俺呢。”


    “行吧,等哥給你帶肉迴來!”


    張春福撇了一眼,張嘴閉嘴都是肉,這孩子飄了,明天得讓他吃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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