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石老夫人,天已晚了,芷馨和十七公主就一起迴到她們自己的住處。


    春意暖暖,傍晚也沒有了寒意。十七公主吃畢飯,因日間看芷馨的神態有些怪異,心中不明所以,很是好奇,便想問個究竟。她來到芷馨的房間,見芷馨心情暢快,跟昨日大有不同,便問道:“怎麽,剛剛一會不見,神情怎麽轉變這麽快?”


    “我有嗎?”


    “當然有了,你沒見你怕你阿母拉你迴去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芷馨摸了摸自己的臉,開心地笑了笑:“總之,現在沒事了。”


    “現在雖然沒事了,不過我很想知道,你阿母拉你迴去到底為何?你又為什麽那麽害怕?”


    聽十七公主問,芷馨收了暢快的笑容,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你有什麽難處?我聽你阿母說,你的什麽終身大事,是不是與此有關?”


    芷馨想:既然十七公主將她自己的心事說給我聽,拿我當知心朋友,索性,我也將我的心事講給她吧。想罷,芷馨就把逼婚一節講給十七公主聽,但並未言及以前的身世。


    “逼婚?還有這樣的事?”


    芷馨點點頭。


    “也就是說正是你對那個逼婚束手無策、你父母已經應允人家一半的時候,我和皇後恰巧救了你?”


    芷馨又點點頭。


    “男方是誰家?你為什麽不同意?”


    “汝陰施家,其父現為散騎侍郎,他現在也在朝中做秘書郎。”


    十七公主聽了大聲道:“啊?他呀,那位公子膚白俊美,風流倜儻,你怎麽不同意?”


    “嗯?”芷馨詫異,“怎麽,公主你認識他?”


    “哦……”此時,十七公主已然意識到不對勁,自己作為一名後宮公主,怎麽會認識一位外麵的公子呢?全是因為去年禦宴的時候,自己偷偷跟隨小默,在淩雲台外不經意間看了幾眼,要說認識,也是委屈了。她窘迫得不得了,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掐自己這張沒把門的嘴幾下,但話已出口,要想個理由遮掩啊……“我是聽別人說的。你是知道的,現在洛陽城中,美貌風流的世家公子最受世人喜愛,稍不留神,就會出名的!”


    芷馨看著十七公主的神態,莫名其妙的,她有些將信將疑,“現在天下的男人流行這種美了嗎?”


    “可不是嘛,原來你這個侯門之女對世事一點不知,竟不如我這個久居後宮的。”


    “公主也喜歡這樣的人?”


    “我?”十七公主又想起當日,小默非要自己說出舒晏和施比玉之中更喜歡哪種類型的話來,自己被耍過一次,不想今日芷馨又問同樣的話題,怎可再次上當?便反問芷馨,“不要扯到我身上,你的事還沒說完呢,你且說說,施家公子人物非凡,家財無數,你為什麽不同意那門婚事?”


    “我不喜歡那種太溫雅羸美型的男人。”


    “我不信,風流貌美的世家公子正是現如今女人擇婿的標杆,你怎麽會不喜歡?”


    芷馨現在跟十七公主雖說情投意合,但是自己早就心有所屬的話還是不好說出口,便將話題引向十七公主,對方又推過來,兩個人就互相扯皮,鬧了一會兒,更覺親密無間,直到困乏了,便各自睡了。


    次日,芷馨知道了宮裏的規矩,不能賴床了,不等別人叫,在其他人之前就起來了。梳洗已畢,簡單用了點飯,就到十七公主房裏等她。兩名宮女正給十七公主梳發髻,還沒用早膳,見芷馨來得這麽早,小小地驚訝了一下,“我原本想等吃過飯去找你,沒想到你這麽早。”


    芷馨淺淺一笑:“好久沒有早早起過床了,今天一早起,心境格外不同。以後,我要天天堅持這個習慣。”


    收拾好頭臉,又有宮女端過來一碗肉粥、幾碟小菜,十七公主胡亂吃了兩口,便帶著兩名宮女與芷馨去往玉葉館。照舊是先拜孔子,然後授課。剛講了一會兒,就聽見館外有腳步聲,又有人說話,好像不止一人。果然,館門口來了兩名衣著華麗的女人,後麵跟著幾名宮女。幾名公主見這二人來了,都站起身見禮,口唿“婕妤、美人。”


    芷馨不明所以,雖然不認識這二人,但是見公主們如此,知道她們一定是皇上的妃子,也隻好向前施禮。


    你道這二人為何而來?原來她們都是司馬炎的妃子,曾經受過幾天恩寵的,但是自打吳國的五千美女入宮以來,皇上的新歡太多,自然就失了寵。她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皇上一次,如此一來,自然不免煩悶、憂鬱、百無聊賴。正在此際,聽說皇後新請了一個女先生來教公主們讀書,她們二人一商議:反正這日子也是空虛無聊的緊,不如咱們也去那玉葉館,聽那女博士講講詩,倒也有趣,不求學的多少,但求強如每天這麽渾渾噩噩地過,豈不好?兩個人一拍即合,於是便來這裏找芷馨。芷馨聽明了她們的來意,欣然同意,立刻安排她們坐下。這下可好,不光公主,就連皇上的妃子都成了自己的學生了,她又緊張又高興。這一高興,免不了壓堂,自然要多講一陣子。


    課散的時候,芷馨和十七公主剛出門口,就看見了早已守候在門前的春蘭和芍藥,幾個人高興了一迴,一起結伴迴去,到了十七公主的住處,芷馨跟她道了別,剛要走向自己的房間,十七公主卻拉住她笑道:“今天在我這裏用膳吧,我為你接風。”


    “為我接風?為什麽?”


    “就因為你我有緣啊,你在先蠶禮上幫了我,你進宮作女博士也有我的建議,現在你又是我的老師了,所以我應該為你接風啊。本來應該昨日的,但是昨日太晚了,沒有準備,就改在今日了。”


    芷馨今天覺得有點累。首先就是因為石母逼婚的事鬧得她心煩意亂,剛剛才緩過一點精神來;其次呢,突然來到了這個新環境,連日來覺都沒怎麽睡好,在石府養尊處優久了,早晨又早早地起了床;再次,這兩天在書館,雖說沒教多少內容,但是她第一次教書,麵對著這群金枝玉葉,很是費了一番心思。


    “我很累了,就各自吃點吧,在哪裏吃不都是一樣的嗎?”


    “哪能一樣呢?宮裏人的食饌分為三六九等:皇上、皇後是最高等;其餘的嬪妃們又分為若幹等,公主們的食饌大多跟隨其母;你們女官和有身份的宦官們又是一等;其餘沒地位的小宦官和宮女們是最末等。”


    “既然都是有標準、有定例的,每個人都要遵守規定,不能超出額外,那還準備什麽?”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十七公主神秘地笑了笑,“現在宮中,除了太官署之外,又有一個珍饈署,我跟珍饈署很熟的,所以我托他們偷偷額外給咱們弄了幾道肴饌。”


    “這個……”依芷馨的本心,自然是打算隨便吃點什麽,早早休息便了,但是她見十七公主為自己額外做了準備,好意難卻,也隻好應允了,“那好吧。”


    十七公主見芷馨答應了,十分高興,便叫人馬上去珍饈署取肴饌。不到兩刻時間,宮女們抬來兩大食盒,十來樣肴饌。兩個人對麵席榻而坐,侍女們在旁服侍。


    這些肴饌雖然都是皇家上講究的水陸奇珍,但是芷馨在石府卻都是經常吃的。芷馨看了看,想道:原來石家的富貴果然名不虛傳,雖然行車衣帳不敢越軌,但是若論吃,卻跟皇家沒什麽區別。


    芷馨本來食量就不大,這兩日有些上火,所以食欲就愈小了。十七公主為芷馨殷勤布菜,本以為芷馨見到美味會大吃一頓,沒想到她卻吃的不多,便自顧自說道:“這些肴饌做得一定不很可口吧?我就知道,離了小默,他們這些蠢物什麽都做不好。唉,真不湊巧,小默偏偏不在。”


    “沒有啊,這肴饌很好吃啊。隻是我天生食量不大,無論多好吃的東西,我都吃不下許多。”


    “那是你沒嚐過小默的廚藝,你要吃了他做的肴饌,管你食量大不大,保證你食欲大起來。”


    芷馨放下箸,問道:“小默是誰?有那麽誇張嗎?”


    “當然有,小默就是珍饈署的署官,不過他很特別,是個宦官,又是個華羌混種。年齡跟你差不多,但是他卻集天南地北全天下所有的烹飪精華於一身。”


    “真有那麽誇張?”


    “是的啊,否則,為什麽我父皇要把他詔進宮呢。他未做珍饈令的時候,在尚書台廨館,跟一個尚書郎住在一起,兩個人一起吃一起住,幾個月下來,足足把那個尚書郎給喂胖了一圈。還有呢……”


    “還有什麽?”芷馨聽著十七公主的話,雖然覺得誇張些,但很喜歡她的這股熱情,有意無意地問道。


    十七公主壞壞地笑了笑,“還有就是想要娶你的那個施家秘書郎,他連太官署的廚藝都看不上,就喜愛小默做的肴饌。”


    芷馨雖然嗔怒,但她知道這個十七公主就是這個性格,有口無心地亂說,她也不能十分計較,便轉移話茬:“你說的那個小默,他去了哪裏?”


    “他呀,說起來真是個怪人,在去年舉行禦宴之前還好好的,在禦宴結束的次日,毫無征兆的突然就走了,隻給我留了一個便箋,並沒說要離開多久,也沒說什麽時候能迴來。這一走就杳無音信……他臨走前一定去尚書台找那個尚書郎道別的。”


    “他既是羌人,路途又這麽遠,不會不迴來了吧?”


    “怎麽會不迴來?除了皇上和我都期盼他迴來之外,那個尚書郎肯定也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還有你的那個秘書郎……”


    “公主能不能正經些?”


    “哈哈哈,沒有啊,我是說,有這麽多人希望他迴來,他就一定會迴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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