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

    是一場奢華盛宴。

    繁華隻是瞬間,

    曲終人散

    留下滿場落寞唏噓,

    還有,

    一顆支離破碎的心。

    ☆☆☆☆☆☆☆☆☆☆☆

    去往皇宮的馬車裏,笑君專心致誌地編著手裏的繩結,而慕圖的注意力一直未曾從笑君的臉上移開過。

    笑君抬頭看了一眼慕圖,淡然道:“你已經看了我一路,怎麽,有看出什麽來嗎?”

    慕圖嚴肅道:“長時間地看著一個人的眼睛,就能從他的眼神看透他的心。可是,我在你身上發現了例外。我在你的眼睛裏隻看到了一片清澈,難怪有那麽多人被你欺騙,他們就是被這樣的眼睛迷惑的。”

    笑君聽完後輕輕地笑了,“這個世上,沒有什麽事是絕對的。當別人看著這個孩子的眼睛的時候,又有誰會想到,這個小小的身體裏麵,卻住著一個不一樣的靈魂呢?”

    “嗬嗬……”慕圖的笑中帶著些許的自嘲。許久,他才轉換話題道:“我還以為,你會換上我們草原姑娘的衣裳。不過,這身漢裝更適合你。我不得不說,你真的很像一個公主。”

    “像?”笑君隻淡淡一笑,然後繼續手裏的動作,“你難道沒有想過,或許,我原本就是一位公主呢?”

    慕圖的眼神又變得嚴肅起來,“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利用太後接近越悠皇帝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你說我在利用太後?”笑君搖搖頭笑了,“他們母子三人此行的兇險性,我想,你比誰都更加清楚吧?”

    “君天麟指名要各國的國王、王後帶著公主赴宴,在別人看來或許沒什麽,可是,在慕池國,前國王慕史憲一死,王室隻剩下太後、剛繼任的大王慕圖,以及塔雅公主,一旦他們在上京出了事,慕池國就會陷入一片混亂當中。起先,我還在納悶兒他為什麽沒有揮軍直上,一舉拿下慕池國,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他是想讓慕池國的人自相殘殺!為了把太後他們騙來上京而不讓人懷疑,他竟然不惜將各國的王室玩弄於鼓掌之間!”雖然慕圖的眼睛裏沒有任何變化,但是他握緊的雙拳出賣了他的內心。

    笑君繼續編著手裏的繩結,頭都沒有抬一下。“他擁有玩遊戲的資本,不是嗎?更何況,以他對慕姓一族的仇恨,這樣的程度,還不是我想象中最壞的。看你這麽緊張,你跟慕家的關係應該不淺吧?”

    慕圖的眼神變得戒備起來,“真是的,竟然被你牽著鼻子走了!你不要岔開話題,迴答我剛才的問題!”

    “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聰明。”笑君將絲繩的一頭穿過最後一個扣,完成了這個叫做“永結同心”的繩結。“僅僅從我的一句話就聽出了破綻,看來,我以後跟你說話不得不小心一點兒了。”

    “你還沒有迴答我,你究竟隱瞞了些什麽?”

    笑君微微搖頭,而後竟然開始一點一點地將她剛剛編好的繩結拆開!“如果一件事與你無關的話,我不告訴你,是我的秘密,而不是隱瞞。每個人都有秘密的。”

    “我很佩服你,總能時時刻刻都保持這樣的冷靜。嗬……”慕圖看著她,頗有深意地笑了。

    笑君邊拆著繩結邊問:“為什麽這樣笑?”

    “我隻是在想象,如果有一天,你失去冷靜的情景會是怎樣?又會是什麽人或者什麽事能讓你失去冷靜?”

    繩結已經被笑君重新拆成了一條絲繩。“這一天,恐怕你等不到的。”

    “為什麽把好不容易編好的繩結拆了?”

    笑君晃晃手裏的絲繩,有些不屑地笑了。“當初教女紅的師傅說這個結叫做‘永結同心’,是很難解開的,姑娘們都喜歡編這樣的繩結送給自己心儀的人。可是,你看,我編好它花了超過一炷香的時間,可是,把它拆掉,卻隻用了一會兒的功夫。”

    慕圖的臉色沉了下來,語氣裏帶了明顯的恨意,“永結同心?上天既然把人生成獨立的個體,又怎麽可能讓他們同心!”

    “沒想到,你心裏竟然藏著這麽深的恨。”笑君道,“也是,若不是心有不甘,你的靈魂恐怕早就轉世投胎去了,又怎麽會藏進這個孩子的身體裏?”

    慕圖反應過來,輕聲罵了一句:“該死,又被你牽著走了!”他本來想探尋笑君的秘密,卻反而讓笑君窺探到了他內心的仇恨。

    笑君將絲繩收好,望了一眼車窗外,道:“皇宮到了,做迴你的小孩子吧。”

    “你也一樣。在上京城,認識你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吧?希望你不要被認出來才好呢。”

    笑君不慌不忙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晚出發半個時辰?現在這個時候,大家應該都在宴會廳了吧?就算他們在宴會廳認出我來,又有誰敢多言?”

    車停了下來。

    “公主……”格瓦習慣性地伸出手,當他看見從車裏走出來的是笑君的時候才想起來,今天來的不是塔雅公主而是笑君,他的眼裏浮現出不自然的神色。“公主,臣扶您下車。”格瓦伸出去的手微微顫抖了下,卻堅持著沒有收迴去。

    笑君衝他微笑道:“謝謝格瓦大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笑君輕巧地從車上躍下,然後,她看見了格瓦眼裏的疑惑。他已經發現她會輕功了吧?不過,她無所謂。

    在宮門口迎接的是宮裏的太監總管陳琉義陳公公,還有兩個小太監。“來人可是慕池國國君及公主?”陳公公的臉色有些不好。

    慕圖遞上入宮令牌,客氣道:“馬車在半路出了些毛病,有勞公公在此久候了。”

    “嗯。”陳公公瞥了一眼令牌,對身邊一個小太監說:“小順子,給他們帶路。”

    “是。”叫小順子的小太監點頭,對慕圖道,“國君陛下、公主,請隨奴才這邊走。”

    笑君跟在慕圖後麵從另外一個小太監身邊走過,那個小太監從剛才一直在看她,她注意到了。

    “原來,慕池國公主竟是這麽一位絕代佳人!”這應該是那個小太監的聲音。

    “哼,”陳公公輕蔑地冷哼了一聲,“今天還是公主,明天,恐怕連最卑微的浣衣局宮女都不如!”

    笑君聽到這樣的話,微微揚了揚嘴角。陳公公,曾經是南宮皇後身邊的親隨,他討厭慕池國的人再正常不過了。陳琉義,嗬,他應該知道很多東西吧?

    “慕池國君及公主到!”宴會廳門口的通傳太監看見他們,立即高聲喊道。

    頓時,廳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向了門口。

    千水雲兒拉拉兄長的衣袖,低語道:“二哥哥,慕池國的公主怎麽穿著咱們漢人的衣裳?好奇怪啊。”

    千水無痕則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笑君一步一步從門口走進來。他的眼睛裏掠過驚訝、懷疑、迷惑,最終隻剩下疼惜。

    “怎麽會……”看清楚來人,雲兒驚叫出聲,被無痕及時製止。“雲兒!”這是無痕第一次用這種嚴厲的眼神看雲兒。

    笑君特意跟在慕圖的後麵走,以避開大部分人的視線。她堅定地迎上場上那許多灼人的目光。無論是驚疑或者豔羨,她都不會在乎,可是,當她的視線觸及到那一抹疼惜,卻不自覺地避開了。

    不想看,還是不敢?她不知道。

    所有的座位都麵朝著中央的過道。最靠近過道的兩排是各國的王室。千水國憑借它與越悠國幾百年的交好關係,被安排在最前麵最靠近龍座的地方。而慕池國則被放到了最後的位置。

    後麵的兩排是越悠國的文武大臣。笑君特別注意了宰相劉金宏、長遠侯李銘鈺、威遠大將軍尉遲恭這三個當朝的風雲人物。以後,跟他們過招的機會恐怕數不勝數了呢。

    龍座的右手下側那個位子應該是留給天策王君天麒的,隻是,這個時候他還沒有來。

    他們在林夢荷的身邊坐下,笑君看到了林夢荷紅腫未退的眼圈還有她眼睛裏比先前更甚的哀傷。她今天被君天麟提前召入宮,看來,君天麟已經把“真相”告訴了她。

    隻是,那個所謂的真相,並不是事實。

    一聲“皇上、王爺駕到!”傳來,所有人都高唿著“萬歲”跪了下來。

    前方那個國家的侍衛身形非常高大,剛好擋住了笑君,這樣的話,君天麒應該不會很快發現她了。笑君透過縫隙看向前麵的高高台階,緩緩踏上高階的那個人,真的是那個會跟母親撒嬌的八歲孩子嗎?

    君天麟沒有穿明黃色的龍袍,而是穿了一套便服。無論是寶藍色的外罩還是月白色的深衣,邊緣都繡著同樣的深藍色祥雲圖案,看似親和,然而,衣袖上那金色的龍紋卻又提醒著人們他無上的威嚴。

    君天麟掃視跪了一地的人,目光沒有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免禮平身!”渾厚有力的聲音傳遍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待所有人都起身後,君天麟再次開口:“今日萬國來朝,四海歸一,朕甚感欣慰。朕特設此萬國宴會,宴請諸國,希望此後四海寧安,八方祥和,普天之下再無硝煙戰火,百姓共享太平盛世!”

    “謹尊聖諭!”所有人再次下跪。

    笑君聽著身邊人誠惶誠恐的聲音,不禁輕蔑的揚了揚嘴角。看著這麽多人被他震懾而誠惶誠恐,這就是君天麟要的效果吧?

    “平身。”這次說話的是君天麟身邊的夏公公,君天麟已經轉過身去準備落座。

    眾人剛剛站起來,最前麵與千水國王千水讓並立的無憂國主律泰突然又跪了下來,“皇上,臣無憂國律泰有話說。”

    君天麟迴過身,“無憂國君有何話說?”

    律泰再拜道:“自臣歸順天朝以來已十數載,這些年承蒙天朝陛下恩澤,今日陛下又設宴盛待,臣感激涕零,千言萬語縈繞心頭,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所以,臣昨晚徹夜未眠,寫了這份陳情表,以表達臣對陛下的感激及忠心。”

    “哦,既然國君如此有心,念來聽聽也無妨。”平靜如常的聲音裏,聽不出他究竟是喜悅還是厭惡。

    律泰從袖子裏掏出準備好的陳情表,高聲念道:“陛下有慶,萬國來朝,仰賀聖明主,一統華夷。正所謂‘乾坤清,宇宙寧,六合淨,四維正,華夷一統,萬國來同。獻方物,修庭貢,遠慕皇風。’聖恩浩蕩,普天八方,南北東西,托聖德,勝堯王,四海歸一。公卿文武來朝會,自南自北,自西自,望天宮,佳氣鬱重重。世間萬民,荷天地,感聖恩,乾坤定位四海春。願吾皇萬歲,托日月長生,四靈畢至,麟鳳龜龍。此萬民心聲。”洋洋灑灑不下二百字,笑君聽了,嘴角輕蔑的笑容更深了。素聞無憂國君律泰極盡阿諛奉承之功,今天一見,果然比傳說中的更加“厲害”呢!笑君瞥了一眼身邊的慕圖,看見了他臉上跟她同樣的表情。

    君天麟聽完,平靜的臉上仍舊不見任何喜悅或厭惡的表情,“國君辛苦了,起來入座吧。”

    “謝皇上!”律泰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自顧自地得意著。

    “皇上有旨,今日不分君臣,諸位開懷暢飲。”君天麟落座的時候,夏天生補充了一句。

    “皇上,”禮部尚書文哲上前行禮道,“諸國為慶賀天下一統,答謝皇上賜宴,特地準備了助興節目。具體事宜,臣已經交待給了夏公公。”

    君天麟點點頭,對眾人道:“諸位國君有心了。”他對夏天生使了眼色,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君天麟一手安排好的,卻借由文哲和夏天生的口中說出,這君臣三人的雙簧,不,是“三簧”才對,這君臣三人的“三簧”唱的還真不錯。笑君冷耳聽著這些,眼睛卻專心地看著麵前白玉杯中晶瑩的醇香液體。

    第一個被夏天生指名的就是無憂國的公主。無憂國向以各種雜耍技巧出名,恐怕正因為這樣,連他們的國王也有些小醜的根性吧?而今天無憂公主表演的正是她最拿手的雜耍,五個小木球在她的手上翻飛。笑君禮貌性的看了兩眼,看到那位公主不住地對著君天麟笑,她隻覺無趣,端起酒杯一點一點地品著杯中的酒。

    “無趣的宴會。”聽著夏天生一個一個點著名字,笑君不禁在心裏輕蔑地想。她偶爾會瞥上兩眼,那些公主或表演舞蹈,或表演琴藝,或其他的,但無一例外,都盡量對著高階上的帝王綻放並保持她們自認為最美麗的笑容。

    真是呢,她們必須笑的啊。對她們其中的大部分人來說,能進入越悠國的後宮,被天朝陛下寵愛,是她們夢寐以求的期盼呢。畢竟,天朝皇妃的地位可是比小國公主高出不知道多少倍呢。而對於另外一小部分人,即使她們不在乎天朝皇妃的名頭,她們也必須笑,因為,自己國家的命運就係在她們身上,她們必須讓皇帝開心,這是她們的使命和責任。

    這些女人!對她們,笑君沒有同情,因為她覺得沒有人值得她同情,她隻是在笑,笑那些女人太傻!

    “有請千水國雲兒公主。”果然給千水國的待遇不一樣,隻有千水雲兒被夏天生親切而又尊敬地喊她的名字。

    聽到雲兒的名字,笑君不禁抬起了眼眸向那邊看去。

    千水雲兒站起來,有些撒嬌道:“皇哥哥,你知道雲兒的,天生愛玩,會的隻是舞刀弄槍,就不用表演了吧?”

    君天麟露出了從開始到現在的唯一一個微笑,“雲兒,聽說你最近新學了一套劍法,不如就把那套劍法使給皇哥哥看看,怎麽樣?”

    “嗯,沒問題,隻要皇哥哥不笑話雲兒就好了。”

    “皇哥哥怎麽會笑話你?”看得出來,君天麟很喜歡這個小妹妹的,“夏天生,去取把劍過來。”

    夏天生應了一聲,從側門出去,不一會兒卻見他拿了柄木劍進來了。難怪這個夏天生能被君天麟信任呢,他做事果然很周全,這樣的場合是絕對不能出現兵刃的,即使對方是千水雲兒也一樣。

    “木劍?”雲兒接過劍掂量掂量,“雖然有點輕,不過,問題不大。”雲兒單手握劍,調皮地朝君天麟行了一個抱拳禮,“皇哥哥,雲兒獻醜了。”

    笑君看著雲兒的自然灑脫,不禁又想起來那天早上看見她幫助農夫撿東西的情景。這樣的真性情,她自己好像也曾經短暫地擁有過吧?隻是在什麽時候呢?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記不真切了。隻是記得那時候,周圍都是金黃色的麥田,她在田間小路上,逆著風追逐一隻快速奔跑的小白狗,雖然跑得滿頭大汗,但是她卻在笑,是那種非常開心的笑。

    這個劍法?雲兒的劍法將笑君稍稍分散的注意力集中了起來。這種輕巧靈快的劍法,她曾經見一個人使過,而那個人就是和她定下交易的人——無名。

    千水雲兒和那個人有著怎樣的關係?

    “啪啪”君天麟率先拍手,引發了隨即而來的如雷般的掌聲。“雲兒,如此精妙的劍法,你從何處學得?”

    “母後教的啊。皇哥哥忘了,雲兒的母後是西門家的二小姐啊。剛才那套劍法就是西門家獨傳的‘花雨劍’。”

    千水王後西門雪?笑君聽到這裏,心下了然。無名?越是叫無名的人,卻原來越是有名呢。

    “皇哥哥,雲兒很喜歡這把木劍,送給雲兒好不好?就當是雲兒跟你討的賞賜。”

    君天麟輕笑道:“雲兒都開口了,皇哥哥能不答應你嗎?累了吧?快下去休息吧。”

    笑君偷偷瞄了其他諸國人的臉色,她在他們看似或平靜或微笑的麵容背後看見了嫉妒。

    千水雲兒下去有一會兒了,可是夏天生卻遲遲沒有宣布下一個出場的人,而這時,兩名太監把方才放到旁邊的琴重新抬到了中央。

    “下一位,有請慕池國公主為陛下獻上琴藝表演。”夏天生終於宣布了。

    林夢荷看著那把琴,再看看笑君,眼神裏盡是緊張。“皇……”她想要站起來,卻被旁邊的慕圖拉住。慕圖微微搖了下頭,示意她不要。

    原來,這就是君天麟讓慕池國當眾出醜的辦法。嗬嗬……確實是最好的辦法呢。讓從小在草原長大的慕池國公主表演中原琴藝!每個人都知道這不合情理、不可思議,但是,卻又無從辯白。

    “君天麟,你的計劃的確很完美,隻可惜,我不是塔雅。”笑君在心裏輕蔑的嘲諷。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笑君的身上。眾人看著笑君慢慢站起身,低著頭,慢慢朝前走過去,看著她身上淡紫碎花的羅裙和輕衫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輕輕滑過,看著她在階前停住腳步,然後緩緩跪下。

    “抬起頭來。”君天麟的聲音從高階上傳下來,是那樣清晰而有力,笑君在裏麵聽見了恨意,還有,驚訝。

    笑君抬起清澈的雙眸,然後,她看見了君天麟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還有君天麒臉上明顯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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