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經過了一輪搶救,頭部重擊,雙腿手臂骨折,胸骨折斷,刺進肺部,生命體征極其微弱,這哪是重傷這麽簡單。

    方母這老淚都下來了,老年若喪子,她還有什麽活頭?方華忠勉力維持住情緒,轉頭問跟在身邊亦步亦趨的院長:

    “你直接告訴我,振東還能不能活”

    院長平常哪見過這麽大的領導,那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被方華忠一問遂有些磕磕巴巴的迴答:

    “報告,報告首長,還要看具體的病情發展,如果不繼續惡化的話,或者說方團長盡快醒過來,希望很大”

    “什麽家希望很大”

    方母衝過來,不是被方楠抱住,幾乎要抓住院長搖晃:

    “你們站在這裏幹嘛?還不趕緊去救他,我兒子要是有個好歹,我,我......”

    “舒慧!”方華中一把攬住老伴兒:

    “你冷靜點”

    “我冷靜不了,我兒子都快沒了,老方,老方,你救救振東,他可是我們的兒子啊!!”

    陳舒慧幾乎崩潰,方楠很難過,她沒想有一天會麵對失去大哥的可能,大哥在她心裏始終堅強屹立著,仿佛幾百年不會動搖的高山,可不過一瞬間,這座山就要坍塌了。

    旁邊的衛承宣低聲說了句:

    “小楠,這個時候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我覺得,是不是該讓小寒老師過來一趟,畢竟這說不準是最後的機會”

    “寒老師?寒引素?”

    這個名字反射進大腦,方楠仿佛瞬間看到了曙光:

    “媽,讓素素過來吧!素素過來,說不定能讓大哥活過來,大哥是那麽愛她,怎麽舍得丟下她走”

    方母怔愣片刻微微點頭,方母分得清輕重,這個時候她也算徹底明白了,沒有了兒子就什麽都沒了,她以前在乎的那些麵子名利,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兒子能活著,哪怕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她也不會放棄,怎麽還會計較別的。

    方華中一愣,歎口氣:

    “寒老師不是被李大師收了關門弟子,出國了嗎,這時候怎麽可能迴得來”

    方楠和方母眼裏剛點燃的光亮,瞬間寂滅,方楠不想埋怨她媽,可這次的事情的確是她媽做的太絕了。

    方楠從不知道一向開明的老人家,這次會這麽固執己見,在大哥走後去找寒引素,方楠很了解方母,也了解那個敏

    感纖細自尊自愛的小女人,所以這兩個人對上,寒引素沒有絲毫勝算。

    因為愛大哥,她媽自私的驅逐寒引素,同樣因為愛大哥,寒引素肯定會退讓,可隻要有大哥在,方楠始終堅信,寒引素一定會是方家的兒媳婦兒,她的大嫂,隻是誰也沒想到,寒引素這一退是出國,而大哥......

    方楠望著監護室裏被一堆儀器維持著生命的大哥,心裏一陣陣絕望,拿出手機,她僥幸的撥了一直打不通的號碼,期盼著奇跡會出現,期盼著寒引素能接這個電話。

    五十一迴

    其實方楠也知道自己有點病急亂投醫了,即便寒引素接了電話,又能如何?她如今遠在國外,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出現在醫院裏,而她大哥......真不知道能不能等那麽久。

    但是方楠就是存著一個微薄不可能的奢望,她總覺得冥冥中,老天不會如此殘忍,老天會眷顧這對有情人。

    電話接通了,話筒裏傳來寒引素帶著明顯疲憊的聲音:

    “方楠,我是寒引素”

    方楠心中的奢望頓時不在渺茫,尤其她仿佛聽見從手機裏傳來屬於機場的熙攘,方楠有些急迫的開口:

    “素素你在哪兒?”

    寒引素沉默半響,開口:

    “我在b市機場”

    寒引素的確跟著李清塵走了,第一站就是荷蘭,李大師在這裏定居,一年中大多時間都在這裏,因此這裏算他的名副其實的家,房子是獨棟的白色別墅,藍色的屋脊和纏繞著薔薇花的柵欄,幽靜雅致,不遠處還有大片大片的鬱金香花田,美得就仿佛一幅最天然的畫卷。

    寒引素在這裏住著都不想走了,大師也由著她,對於這個晚年才收的關門弟子,李大師喜愛之餘,也給予了不同尋常的縱容。

    收拾房子儲藏室的時候,寒引素無意中見到了一副收藏在最底層的畫作,是一副女子的人物肖像,隻一眼,寒引素就認出畫中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母親。

    畫中的媽媽美麗年輕,長發飄揚著,站在搖曳輕軟的柳絲之間,臉上的笑容和她周圍的春天一樣和煦溫柔,她的目光定定望著前麵的河水,如水的情意幾乎滿溢而出,旁邊提了兩句詩: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李清塵見她看著畫出神,不禁笑了:

    “我說當初一見你就覺得分外麵熟呢,這麽看來,你倒是和我的畫中

    人有三四分相似”

    寒引素一愣,疑惑的看著他:

    “這畫裏的人,恩師認識?”

    李清塵當時臉上濃濃的追憶懷念和遺憾,寒引素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而他出口的話,更令寒引素覺得世界上的事兒實在有點荒誕:

    “這是我的故人,也是我曾經的戀人,隻是那時我們都太年輕,我的心不定,而她也故土難離,因此我們之間如今隻剩下追憶和遺憾,到了現在我才明白,原來錯過了一時就是一生了”

    寒引素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在她心目中,媽媽永遠是那麽溫柔,那麽體貼,那麽嫻雅的女人,忽然她想起了總是氤氳在媽媽眉間若有若無的憂鬱,雖然清淡卻也不是毫無痕跡的,而且和恩師呆了這些日子,寒引素發現恩師的許多習慣,仿佛都是她媽媽的習慣。

    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那麽這麽多年了,她媽媽心裏真正愛的人或許並不是爸爸,而是眼前的恩師李清塵。

    父親背叛的感覺重新湧上寒引素心頭,令她再沒有了繼續呆下去的心情,她要迴去弄明白,同時,她也想起了爸爸的欲言又止,或許爸爸早就知道這些,畢竟一個過了半輩子的妻子,是不是愛自己,應該很容易分辨,難道是因為這個,爸爸才……

    寒引素迫切的要知道真相,她要問問爸爸,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是不是因為這些,媽媽死後,爸爸才把媽媽所有的東西都收了起來,甚至她想看一眼都不讓。

    寒引素並沒有告知恩師真正的原因,目前她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麵對李清塵,因此她找了個借口毅然迴國。

    寒引素再也想不到,她剛下飛機就接到這樣的噩耗,方楠說的很急很快,但寒引素還是聽清楚了......

    她連行李都顧不上,瘋了一樣轉迴去衝向售票處,寒引素雖然鴕鳥的躲到國外,可她從來沒想過方振東那個男人會死,他是個那麽強勢的男人,站在那裏,仿佛一座千年萬年不朽的山峰,他怎麽可能死,此時此刻,寒引素什麽顧慮想法都沒了,腦子裏就一個念頭,方振東不能死,她不讓他死,他死了,她怎麽辦,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她懷孕了,還不到兩個月的小生命,幾乎沒有一點兒感覺,卻真的存在著,她現在非常確定,所以她這次迴來,認真說,也不全是為了父母的事,也是為了方振東,她丟不開他,所以更不能允許他丟下她。

    方楠放下電話,方華中直接開口詢問:

    “那丫頭迴國了?”

    方楠點點頭,方華中暗暗鬆了口氣,扶著老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管如何,這都是個好消息,方華忠知道兒子的意誌有多堅韌,隻要他心裏有牽掛,他就不會舍得死,這一點他非常確定。

    寒引素到的時候,方振東仍然陷入深度昏迷中,看見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方振東,寒引素眼前一黑,險些栽倒,不是方楠扶住她,她幾乎癱在地上:

    “寒引素,我大哥還沒死,你清醒點,他還活著,醫生說了,隻要他能在十二小時內醒過來,他就能活,現在已經過了八個小時,寒引素你聽見我說什麽了嗎,你聽見了嗎?”

    方楠毫無氣質的大吼著。寒引素眼睛眨了眨,仿佛找到了支撐的希望和力量,瞬間挺直了脊背:

    “我要進去叫他,現在就去!”

    寒引素穿上無菌衣,進到了重症監護室,近距離看,方振東的臉色更加雪白,雪白的幾乎沒有一絲血色,頭上,身上,手臂,腿上,都纏著厚重的繃帶,維持生命的管子從他身體各個部位接入,臉上的線條依舊堅硬,眼睛緊緊閉著,遮住了往日深沉犀利的眸光。

    他就這麽毫無聲息的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儀器顯示的心跳和他微弱的唿吸,寒引素幾乎以為他已經丟下自己走了。

    寒引素的眼淚唰的滑落下來:

    “方振東,方振東,我是素素,我是你的素素......”

    寒引素坐在床頭,湊到他耳邊上,嗚咽著,低低的,絮叨的,訴說著:

    “方振東你怎麽能就這麽躺著,你忘了你說過的話嗎?你忘了你承諾要娶我的嗎?現在你躺在這裏算什麽?你想食言?在你霸道的招惹了我之後,想丟下我走,我不同意,我不答應……”

    寒引素幾乎泣不成聲,她抹了抹臉站起來,把方振東一側還算完好的大手抓起來,輕輕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方振東,我們有孩子了,你和我的孩子,一個小生命,你一定很高興吧!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就像你說的那樣,如果是男孩子,就讓他跟著你當兵,如果是女孩兒,就讓她跟著畫畫好不好......”

    感覺肚子上的手指輕微動了一下,寒引素一愣,迅速湊過去觀察他的表情:

    “方振東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如果聽見了,就醒過來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方振東並沒有睜開眼睛,在寒引素失望的時候,

    忽然發現他的唇小幅度輕微的蠕動了一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唇,很久才看出他的唇形,好像在叫:

    “素素......”

    寒引素仿佛看到了曙光,轉頭對一邊的特護激動的喊:

    “他有反應了,他聽見我說話了,他沒死,他還活著......”

    緊接著就是新一輪的診斷檢查,寒引素被方楠扶著在外麵隔著玻璃看著,這個時候,她們也隻能看著......

    負責會診的權威主任出來的時候,方家人和寒引素急忙湊過來,懷著希望又有些忐忑的心情。主任大夫摘下口罩,衝方華忠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報告首長,方團長腦部動態掃描反映強烈,雖然還沒有徹底清醒,但已經從深度昏迷轉向輕度睡眠,方團長現在是睡眠狀態,基本可以斷定,他會醒過來的,隻是恢複恐怕需要一定時間”

    寒引素心裏的那根繃緊的弦一鬆,就再也支撐不住了,眼前一黑,軟到下去,方楠嚇了一跳,急忙一把抱住她:

    “素素,素素……”

    方楠焦急的看著給寒引素診斷的大夫,一疊聲詢問:

    “醫生,她怎麽了?”

    給寒引素診斷的是位女軍醫,放下手裏的檢查報告道:

    “初步斷定是因為疲憊引起的體力不支,另外,孕婦更需要充分休息,尤其孕期前三個月”

    方楠有些傻住,好半天才迴過神來:

    “媽,素素懷了我哥的孩子,她懷孕了”

    “什麽素素?”

    陳舒慧目光溫軟,不滿的瞪著女兒:

    “她年紀再小,也是你嫂子,以後不許這麽沒大沒小的,讓外人聽了像什麽話?”

    方楠反而笑了:

    “媽,您同意了,我就說您一向是位開明的母親,怎麽會是個惡婆婆呢?”

    陳舒慧輕輕歎口氣:

    “媽媽是想通了,隻要你哥好好活著,怎麽都成,其實仔細想想,素素這孩子也挺好的,你哥說的對,咱家娶的是媳婦兒,也不是家庭背景,隻要他們倆好好過日子,我這當媽的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再說......”

    “再說,我嫂子肚子裏已經有你的金孫了,是不是?”

    方楠調皮的接口,卻又提前打了個預防針:

    “媽,我嫂子肚子裏可不一定是男

    孩?”

    陳舒慧白了她一眼:

    “你媽雖說年紀大了,還不至於糊塗,如今都什麽年代了,男女都一樣,還不都是我方家的孫子。”

    方楠嘿嘿一笑:

    “我媽的思想就是進步,迴頭讓方首長多表揚表揚您”

    方母噗一聲笑了:

    “都多大了,還耍貧嘴”

    方楠扶著方母,卻轉頭悄悄衝依舊昏著的寒引素眨眨眼,心說這下倒是因禍得福了,終於守得雲開月明。

    別管經曆了多少困難,甚至差點生離死別,可最終皆大歡喜就成了,就像承宣說的,風雨過後才能見到絢麗的彩虹,經曆了嚴寒酷暑,愛情之花才會開的更加嬌豔持久:

    “素素,恭喜你和大哥了。”

    五十二迴

    方振東仿佛正做著一個夢,夢裏他好像聽到他小媳婦兒在耳邊不停絮叨著,還有......她哭了......哽咽著,卻依然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麽,方振東極力想聽清楚,可隻能聽見朦朧的噪雜。

    方振東心裏酸疼酸疼的,他家小媳婦兒是不是在埋怨他了,就那麽簡單的說一句等我,就走了,連頭都沒迴......

    小媳婦兒肯定受委屈了,要不怎麽哭的這麽讓人心疼,方振東努力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好在漸漸的,他好像聽清了小媳婦兒的絮叨:

    “方振東,我們有孩子了,你和我的孩子,一個小生命,你一定很高興吧!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就像你說的那樣,如果是男孩子,就讓他跟著你當兵,如果是女孩就跟我畫畫……”

    方振東幾乎無法形容自己內心的狂喜,甚至比第一次獲得軍功時還激動雀躍,方振東想摸摸小媳婦兒和她肚子裏孩子,可他費了全身力氣,也隻是手指輕微抽動了一下,他想叫她,張開嘴也不過微弱蠕動的幅度。

    方振東心裏著急起來,急的想看看自己的小媳婦兒,急的想抱抱她,想親親她,可惜卻做不到......

    耳邊來來去去的聲音愈發噪雜,隻是卻聽不到小媳婦兒絮叨的聲音了,方振東忽然感覺好累,累得他想好好睡一覺,睡醒了,或許就能見到小媳婦兒了......

    方振東這一覺睡的很沉很沉,清醒過來已是深夜時分,一睜開眼,就看見了趴在自在床邊的小女人。

    方振東目光輕柔的落在她身上,近乎貪婪的看著她

    ,她側頭趴著睡著了,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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