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華袍男子仍然心有不服。


    “那秦烈,可是天下儒生的敵人!他在商秦戰爭中居然還有心思建造酒池宮,絕非什麽明君。我大商豈會輸給他?”


    那陽明笑了笑,也不去與他辨,沉思了少許,才徐徐吐聲道:“眼見才能為實!大秦國能有如此繁華,豈是虛至?那秦烈為人,豈能聽他人之言輕信?”


    劉文一時語塞,隻能羞惱道:“孟子先聖曾言,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以德服人者,才可悅誠服也!”


    陽明頓時反駁其言。


    “我這是教你,理不可強辯!要反駁,也需拿出合理的論據!”


    劉文莞爾,喝了一口酒,辯解道:“我聽說,這十年以來。那秦烈理政之日少之又少。與其說是國君之勞,倒不如說是賢相之功!”


    又仿佛找到了什麽破綻,大笑道:“且那位大秦國君,大修宮室也是事實。”


    “嗬嗬,這也正是我疑惑得地方!”


    那陽明表情微凝:“大商曆代皇帝即位後,都稱要輕徭薄賦,可千年過去了,年年不見動靜。然而觀這大秦國內,卻是處處大興土木。你觀這大秦之民,可有困苦不願之意?”


    說到此事,那劉文也是皺起了眉頭。


    “陽兄所言倒是不假,這大秦國中,最近十年多來各城都在大修道路,修蓋商業建築。不恤民力,以秦國為最。可百姓不以為苦,反以為樂。除了那些附庸藩城,所有直轄之地,都是繁華鼎盛。”


    又如有所思道:“難不成是與大秦頒布的廢除徭役法令有關?大秦國所有的工者,都以重金招攬,而大秦朝廷,那一眾高官,則生恐國庫中的錢用不出去。”


    “那些商家還稱錢能生錢。”


    那陽明點頭:“內中細節,我同樣沒搞明白。因此,我才邀約蓋聶兄,一起來這大秦。走一走,看一看。”


    “可那秦烈推行之法,分明與聖人教誨,背道而馳!”那劉文接著舉例:“就比如廢除科舉,又有那議事殿,如此苛待士子,豈是明君所為?”


    “劉文,聖人所言,未必就全是對的。時過境遷,古時的道理,未必就適合於今日。議事殿之設,以民選官,又何嚐不是厚待我等讀書人?”


    “天下事當與天下共之,非人主所可得私也。是以天下為天下,不以一己為天下,雖萬世不易可也。”


    “這位大秦國君既然已自限君權,將自己納入禮法之內。既已自限權柄,又有何法,來製群臣?”


    寥寥幾句,使那劉文陷入了深思。便連對麵的蓋聶,也是陷入思考。


    同一時間,在這聽風樓的二樓,卻是另一番光景。幾個文士打扮的中年,正是談笑風聲,喜氣盈然。


    “如此說來,陛下已經是準備奇襲酒池宮?”


    “正是!擒賊擒王,這次三教合力,那秦烈連逃走也是不能。”


    “就不懼走露了消息?讓那昏君,生出了防範之心?”


    “無妨,此是兩個時辰前。三教已經動手,我說不定此時,酒池宮那邊,已經分出了勝負。”


    “要恭喜於兄了,此番策動大秦國所有書院關閉,又使大秦諸儒,紛紛從大秦朝內辭官。有如此功績,入朝可為大臣,在野也將名動一方。以於兄執掌天行書院,入白鹿洞書院,幾乎已是十拿九穩。”


    “正是,白鹿洞書院的教習,哪一個不是當世名儒,哪一個不是名留青史?”


    其中正上首一人,是紅光滿麵,微微擺手道:“這還是未能確定之事,說這些又有何益?不過若真有那一日,於庭也必定不會忘了諸位。”


    又笑著對角落處另一位中年道:“再說我於某的前程,又如何比得上王威兄台。被當朝大佬揚相看重,日後飛黃騰達,也不在話下。”


    那王威自矜一笑,執杯不語,旁邊諸人,卻又是一番賀喜。言辭之間,也都帶著幾分感慨之意。


    “可歎我等,終於有了出頭之地。”


    “虧得是朱子英明,將他定為儒敵,否則日後,還不知怎樣。”


    “這昏君該死,天龍帝國以前諸國林立之時,哪一個不對我等敬崇有家。今日敗亡,實是活該!”


    正說著話,眾人都心中微動,齊齊看向了樓外。望見一道浩瀚金光,從遠處天邊,飛臨了過來。


    正是來自西麵,中土大陸的方向,往靈霄城方向落下。


    “這是,露布金符?”


    在場諸儒,都是神情微楞,看著那金光閃耀的金色符籙。


    露布金符,也是訊符中的一種。卻並不把內中的信息加密掩藏,任何望見的修士,都可以靈念探查。


    幾道神念,都紛紛往高處探去,神念觸及這張露布金符。當靈念感應時,諸人的身軀,都是微微一震,麵色慘白一片。


    “大秦國君親統王師,在隕神原力克大商八十萬軍!斬平南侯斐印,斬首五十萬,降者二十餘萬,繳獲兵甲無算。這,開什麽玩笑?”


    那於庭的身軀晃了晃,幾乎當場暈厥。


    這麽可能會是這樣?不是說那酒池宮,雖有重兵,然而三教,都有必勝把握麽


    哪怕那秦烈僥幸逃走,也可獲得大量糧草,以支撐戰局。


    為何卻又敗了,全軍覆沒?


    這麽說來,是那四十餘萬道兵,全都沒了?


    不對!道門紫麟焰槍騎,萬魔宗的天魔戰騎與原始魔靈騎,是何等強悍?


    即便敗了,也大可逃遁。定然是那秦烈假報捷績,以安定人心。


    “這定然是那秦烈假報捷績,安定人心的手段!這昏君,死到臨頭,居然還敢玩這一手。”


    於庭未曾出聲,那王威就已經咬牙切齒的,代他說出此言。


    “正是!這捷報中所言之事,未免過於誇張!”


    眾人對視了一眼,紛紛搖頭。不過神情,已無之前的輕鬆。


    而僅僅片刻,就聽樓外轟然聲響,歡唿之聲四起。


    在場幾位,都頗有修為,雖遠隔著數十丈,仍能耳聞。


    “我大秦勝了!真的勝了!盡殲大商精銳,隻除了一萬魔騎逃走,八十萬大軍幾乎全殲。”


    “君上他建酒池宮,非是為享樂,而是為誘敵。這次把大商道兵,幾乎一網打盡!”


    “我就說君上,不可能真是糊塗到這樣的地步。”


    “是真是假?我看那露布文書裏說的,實在真假難辨,有些玄乎。”


    “是鎮國公內傳出的消息,聽說國公聽聞之後,立時大笑數聲。取了十缸美酒,遍邀親朋,準備喝個酩酊大醉!”


    “昊國公府裏的消息,也是這般說的。我大秦大勝,已入中土大陸之地!”


    “今日之後,東荒界內以我大秦國為尊!”


    “我這裏的消息,是得自那劍宗寒山門的武館。據說城中劍宗諸派的道場,都已貼出了告示,要大開山門,招納弟子呢!”


    “那蒼生道也準備擴收弟子。”


    一句句傳入諸人耳中,使這間雅室中的氣氛,也越來越是凝重。


    若隻那大秦一家宣揚。可再加上劍宗與蒼生道——麵麵相覷,幾個儒生都隻見對手,是麵色青白一片,隱現驚懼之色,心中也是驚悸不已。


    難道那捷報,是真的不成。


    “不止如此!我聽說君上破敵時,有火麒麟隨身相伴,浩氣衝天,龍鳳交鳴。”


    “麒麟伴身?龍鳳交鳴?似乎隻傳聞中的太古三皇才有。”


    “聽人說這是聖皇氣象呢!君上他,才是真正的聖君!”


    聽到此處,那於庭的麵色才緩和了下來。


    “可笑!什麽麒麟,聖皇?即便要造假,也不用如此誇張。”


    座內一人,此時正捏著一張不知何時飛來的紙鶴,麵色忽青忽白。


    於庭的眉頭一挑,略略奇怪:“黎兄,為何如此?”


    那黎姓世子,這才抬起頭,目如死灰的掃視了一眼在座諸人。


    “是我那師尊傳來的信符。他親眼目睹了那一戰。說是三教道兵,已然不存。大商之軍,全軍覆滅!秦烈他有麒麟伴架,身具聖皇白氣,受天地庇佑。非但不是昏君,也不是什麽儒敵,而是在世聖皇!朱子這次犯了大錯,是我儒門罪人。”


    室內的幾人,都幾乎石化。


    “住口,你敢誹謗聖人!”


    這句話,卡在了於庭的喉中,卻說不出口。


    在聽風樓下,此時已是寂靜如死,所有在座的儒生,都是臉呆愣蒼白的坐著。似乎已失去了反應能力,低喃自語。


    那些個隻是隨聲附和,並未口出惡言的士子,都是眼現僥幸之色。大秦國內,不以言罪人。他們說出的那些話,還不至於被定罪。


    頂多被人知曉之後,再難以進入仕途而已。


    開口漫罵的幾位,卻是心灰如死,所有的精氣神,都在這須臾時間裏,全數消失無蹤。


    反而是那些商賈富人,都是神情振奮,欣悅無比。


    “君上他,居然還真是勝了。”


    “君上十六歲入住天妖宗,這二十載建立大秦,陸續擴地數萬裏。更在異界,打下大大的一片基業。雖厭治國,卻軍略無雙。如此開國雄主,又豈可能是大商皇帝可比?又怎會真是儒家之人口中的昏君?”


    “哈哈!可笑那些儒生,還真以為君上造酒池宮是為享樂?”


    “早就看不慣了,居然如此無禮!真恨不得把他們千刀萬剮才好。”


    言談全不顧忌此時這樓中,還有眾多儒士之座,譏諷有加。不過此時情形,卻已翻過來。換成了後者,是敢怒不敢言,一個個沮喪無比。


    “幸虧我把自家那孩兒拘在家裏不準出來。這小子受儒門之人蠱惑,居然也信了那朱子之言。那些個儒家學說,當真是禍人子弟。”


    “而今我大秦勝了,卻不知能否進據中原之地?那江南之地無險可守,應該能占下來吧?江南五洲可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在南側的角落中,那陽明與蓋聶三人,愣愣的互相對視。


    而那劉文,同樣是神情恍惚,怔怔失神。


    大商戰敗,對他而言簡直是難以想象之事。大商皇朝,國力之雄厚,超出大秦國十倍。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就敗了?


    然而看那眾口一詞,看來是不會有假。


    “八十萬精銳,都被全殲在酒池宮前,看來這天下,真是要亂了。”


    陽明端酒自酌,一聲歎息。他料到殷禦與三教,會謀圖打破對峙的僵局。


    也猜到了大商可能會從那酒池宮著手,沒有選擇,隻能進入大秦國選定的戰場。卻惟獨沒能想到,大商會敗的如此之慘。


    閩河之北,雖仍有千萬大軍尚存,卻已是無力迴天。


    失去了這些精銳邊兵,大商邊疆必定更是吃緊。而那國內,則更將亂象頻生。


    “亂的又豈止是這天下?”


    那蓋聶一聲苦笑,愁眉不止。天下固然大亂,可儒門中,也隻恐是紛爭頻起。


    儒門之內,本就有無數流派。以往理教一門稱雄,有朱子在壓製,儒門之內的旁支派係,都隻能俯首低頭,不敢言聲。


    然而此時這場大變之後,卻不知會有多少人會跳出來,質疑朱子。


    “陽明,依你看來,這大秦國君乃是在世聖皇之事,有幾分可信?”


    此事他最是在意,若秦烈真是被天地認可的聖皇,那麽此時儒家的處境,還將更惡劣無數。


    那劉文也支起了耳朵,同樣是在好奇此事。


    “這個我也不知!”


    陽明搖頭,畢竟未曾親眼目睹,不能知確實消息,又如何能斷定?


    “不過若大秦國君,真是聖皇,有麒麟伴架。那麽道門那紫麟焰槍騎,定然是將全軍覆滅!”


    “嗯?”


    蓋聶的目光閃動,已然是略明其意。


    聖獸麒麟王者,正有克製儒門那些玄焰金麟獸之力。


    紫麟焰槍騎固然是名震千古的頂尖道兵,可若遇真正的聖皇,隻怕是一點反抗之力也無。


    三教之敗,看來就是因此之故。否則何以敗得如此之慘?


    “多半是了!如此說來,這位大秦國國君所行之政,才是真正的仁王之道麽?被天道認可。”


    “怎麽可能,明明如此荒唐!”


    劉文失魂落魄,今日之事,對他心中理念的衝擊,簡直可稱是顛覆。


    那陽明目光癡癡的,看著那窗外。“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準備將家人,全數遷至大秦。以我觀來,大商一時半刻還不會崩潰,然而……”


    這次那蓋聶,倒沒怎麽驚異,大秦大勝,此時已成東荒界霸主,國勢強盛,民生安樂。而反之大商,此戰敗後,則是風雨飄搖。即便尚能維持,卻也撐不了太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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