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中,僅僅數息不到。隻剩下最後麵唯一用拳的人,尚是完好。不過此刻他的身上,同樣也多出了十數劍痕,麵色發白的驚呆在了原地。


    他瞳孔中已被深深的震駭填滿,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竟然有人會在短短幾個唿吸間將身旁兩位同伴,用那柳葉符刀一刀封喉。


    而另外的兩人,還未看清秦烈的動作,就已被他突然掀起的狂暴刃光,在頃刻間,斬成了碎片!那一瞬之間,也不知出了多少劍,快得不可思議!將兩具完整的人軀,徹底絞成了無數碎肉!


    他一生與人廝殺了百餘次,自詡見過了大世麵,可卻從未有如今日一般,感覺如此心驚膽顫。遇到過的對手,也曾有通天強者,然而沒有一個人能如眼前的少年,給他一種發自心底的惶然恐懼。


    韓夢蝶明眸奇光閃爍,不由心神一怔,凝然看著秦烈,忽覺有些陌生。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在天行書院中,她那個有些靦腆,又有些自卑的師弟?真是眼前,這全身都洋溢著恐怖氣息的人影?


    本是無可挽迴之局,卻因秦烈的到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轉。輕描淡寫間,就誅殺常威。更不到兩個唿吸,五位各懷絕技的萬玄武者,就是四死一傷,死狀淒厲,令人不忍卒睹。仿佛是毫不費力,輕鬆之至。


    一舉一動,也莫不牽人心神。


    秦烈揮了揮劍,把劍上的血肉甩開。胸中微覺暢快,可念頭卻仍未通達。那兇橫戾意,濃厚到幾乎要轉為實質,化成刀刃,從他胸腹內穿刺而出。


    當再望向桃樹下那那女孩時,僅餘的那點欣意,也消失無蹤。


    眼見不遠處最後那名萬玄武者,驀地向山下瘋狂奔逃。秦烈唇角不由再次冷挑,隱含不屑。


    左手食指微微一動,又是一道柳葉符刀,穿空而去。


    刀出之後,秦烈甚至懶得再去看一眼,隻徑自走迴那株桃樹之下。


    果然才剛剛邁步,就聽得‘咕嗤’一聲。正是符刀鋒刃,刺入喉骨的脆響。然後又‘轟’的一聲,一個人軀,轟然撞在地上,激起了漫天的塵沙。


    秦烈微微一歎,走到了韓夢蝶身前。稍稍猶豫片刻,終還是苦澀開口:“不知師姐,還有何遺願?”


    韓夢蝶明顯一怔,然後失聲一笑:“剛才那一瞬,夢蝶居然還有些期冀師弟能有辦法救我。金針渡穴,續我性命,毫發無傷,卻連誅六人。我差點就以為師弟,是無所不能。不過真好!記得以前,師弟曾親口對我說過,總有一日要超越你父,要成絕世強者。讓所有曾經鄙薄輕視過你的人,從此刮目相看。我原以為師弟早已經放棄。卻沒料想,你如今已經辦到了。與你同期的那些師兄弟,現下隻怕沒一個,能及得上你——”


    秦烈微微一怔,然後暗自搖頭,倒是未曾想,自己當年真有如此幼稚的時候。


    麵上也不由一陣微微赧然,盡管說出這話的,並非是真正的他。可在別人眼裏,卻未必如是。


    韓夢蝶似乎有些疲累,輕喘了一口氣,才再次開口。隻是那神情,卻是淡漠的令人心傷:“說到遺願,不知師弟,能否將那本武經秘要取迴?師姐其實不恨那高逸,他說得不錯,今日身死之因,終究還是我韓夢蝶的癡心妄想。是我有目無珠,才會信他。隻唯獨那武經秘要,事涉我韓家傳乘,不能失於我手。”說到此處,韓夢蝶的眸子終是微動,透出哀求之意:“我知這要求,多半有些過份。也知師弟現下,可能無法辦到。隻希望日後,師弟有能力,也有閑暇想起我這師姐的時候,代我討迴——”


    秦烈默默傾聽,忽地心有所感。冷冷看向了右側,隻見那邊的草叢樹木皆是一陣劇烈晃動。


    稍後就隻見段雲的身影,氣喘籲籲地走了出來。望見眼前的情形,以及奄奄一息的韓夢蝶時,先是下意識地一怔。然後嬌俏的臉上微微凝然,靜靜地站在一旁。


    雖是不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卻下意識地不敢去打擾。


    足足十息,見秦烈始終不置可否,韓夢蝶麵上,也漸漸的現出苦澀之意。接著下一刻,卻又聽秦烈忽然開口:“隻是討迴那本武經秘要就可?師姐不願親眼見那高逸,死在你麵前?”


    韓夢蝶本是已經絕望,此刻聞言,立時心神再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望了過去。片刻之後,卻是柳眉微凝:“我倒不怕師弟你殺不了他,隻是那高逸已經下山。我聽他語氣,下麵還有不少接應之人,甚至可能還有通天境高手。師弟你縱然實力強絕,這時候,也沒必要與他硬拚——”


    秦烈卻不再理會,走到附近一具屍骸之前。腳下一挑,就將一把鐵胎大弓取在手中。


    隨手一拉,那弓弦極緊,也韌力十足。加力到三千斤左右,這才拉開。以他現下的力量,甚至無法滿弓。


    秦烈滿意地將這弓背在身後,又把那箭壺,取了過來。內裏總共二十支箭,這人從未用過。都是雲鯨之骨製成,份量極輕。鑲嵌金虎之牙,刻有血槽。鋒芒處寒光閃爍,銳利無比。


    一支支地掂了掂份量,心中有數後,才將之係在腰側。大步往山下邁去,邊走邊道:“段雲大哥,勞煩你把她抱過來,小心些別碰到那些針!”


    段雲有心問個究竟,卻終究沒有遲疑。連忙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把韓夢蝶抱起。直到近身,這才驚覺韓夢蝶傷勢之重,一身血幾乎流盡,能活到此刻,已經是奇跡了。


    秦烈才剛往下走了數步,果然隻覺一陣氣喘,有些不支。試著催動著身下的風行靈骨,這才發覺此物,早已在剛才被他跑壞掉。


    眉頭正下意識地一陣緊皺,就忽見眼前,多出一對血紅光澤。


    初看時,似是兩隻紅色的燈籠。仔細辨認,才發覺是一隻足有兩丈高的巨獅。正虎視眈眈地,向這邊望過來。身形矯健,肌肉繃緊,那瞳孔之內,全是嗜血兇意。


    遠遠的,就已感覺一股腥氣撲鼻。


    “是四階赤尾獅!”


    段雲怔在了原地,雙臂差點就無法抱穩。連忙嗅了嗅身上,果然那藥汁的香味,已經轉淡。而韓夢蝶的身上,幹脆就沒有。


    不由滿腔都是澀苦味道,眼前的赤尾獅,雖隻是四階,卻氣息不穩,忽而衝蕩高湧,聚引到無數靈能。忽而是低不可覺,收斂到了極致。


    情形竟與幾日前的段雲,差相仿佛,已至階位巔峰,突破在即!


    秦烈啞然一笑,然後那雙目,也同樣轉為血紅顏色。


    之前與韓夢蝶說話時,強壓下去的那些惱恨,暴怒,殺意,這一霎那全數噴薄出來。心念飄忽,略含狂意。


    那赤尾獅此刻似乎也覺危險,竟然是不進反退,示威般地低吼一聲,倒退了半步。


    下一瞬,便見眼前的紫芒閃爍。秦烈的人影,就化作一團看不清的光影,出現了在赤尾獅之前。那巨獅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是一記重拳,轟在了獅頭一側。


    篷!


    一聲震響,整整三千斤巨力,猛地衝擊在耳後最脆弱處,使赤尾獅立時偏過了頭,腦仁一暈,迷迷糊糊。


    之後又是一記拳,毫不留情地從下頜上擊,使它口鼻噴血。連續數擊,使它幾乎神智全失。


    勢若瘋狂地,錘擊著這巨獅的頭部。直到胸中意念,稍稍平複,秦烈最後才一劍插在它的頭頂上方,斜刺而入。堪堪透穿顱骨,接近腦髓之時就驟然頓止。


    秦烈也身形一躍,立上了那赤尾獅的背部。甩了甩手,忖道這獅骨實在夠硬,把同一階位的萬玄武者,全都比了下去。即便是吸收了雷鸞精華,骨骼大幅強化的他,也遠遠弗如。


    僅僅十數拳,就差點骨裂。


    見段雲還在那邊發呆,秦烈不由再次皺眉:“愣著做什麽?還不上來?”


    段雲卻隻覺喉嚨裏一陣發幹,與韓夢蝶一起,有些發愣地看著眼前的一人一獸。


    莫不成秦烈的打算,是真要乘著這頭赤尾獅下山?


    那頭赤尾獅這時也從暈迷中恢複了過來,眼中的血色竟奇異地消失無蹤。


    先是晃了晃腦袋,當它的意識終於弄清楚自己眼下的情形,就下意識地扭動著身軀,想要掙紮,力圖把身上的人影顛下來。巨尾舞動,猛地向上方一掃。


    秦烈卻毫不動容,隻微搖了搖頭道了聲“不乖”,然後左手就抓住那鬆紋風劍的劍柄,猛地一晃一搖。使那巨獅立時一聲慘嘶,一身力量,瞬間去了九成。


    直到此刻,才驚覺它距離死亡,如此之近。頭頂那長劍鋒刃,距離它腦髓僅僅隻半厘之遙,稍稍前刺,就可洞穿顱骨。


    秦烈的右手袖尾,又寒芒一閃。手指夾著一口黑色的柳葉符刀,無聲無息地往旁一劃,帶起了一串稍閃即逝的弧光。接著便隻見血光噴灑,那條赤紅色的獅尾,也整個向上拋飛。


    段雲的瞳孔,不禁再次一縮。


    那赤尾獅又一聲哀吼,仿佛痛苦到了極點。秦烈卻仍未將它放過。猛地往下一踏,使赤尾獅的脊背,瞬間血肉迸射。而整條十餘丈長的脊椎骨,瞬時從頭到尾,劇烈抖動。發出陣陣‘卡喳’聲響,久久不絕。


    待得段雲與韓夢蝶迴過神,便隻見眼前這頭四階巔峰的兇獸,已經徹底趴在了地上。


    眼神扭曲痛苦,卻再沒力氣吼出聲來。此刻神態,溫順無比。


    段雲渾身驀地一個寒戰,仔細望了望秦烈,那精致絕倫的麵上,正在似笑非笑,卻莫名的令人隻覺冷漠而又殘酷。


    眼神看似平靜,卻仿佛蘊著比那些兇獸,還要更兇殘瘋狂的戾意殺機!


    一時竟忘了反應,直到望見那紫紅色的眼眸裏,略顯不耐。才急忙迴神,也縱身一躍,抱著韓夢蝶,跳到了那寬大無比的獅背上。


    秦烈這才滿意一笑,踢了踢腳下。那頭巨獅頓時噤若寒蟬,那心智竟也有幾分通靈,知曉秦烈之意。連忙起身,一聲獅嘯,拚了命的往山下疾奔而去。勢若疾風,竟不比秦烈上山之時,慢上多少。


    隻是山勢起伏,赤尾獅的背部,也是顛簸不已。秦烈的兩隻腳,此刻卻如生了根一般,牢牢地立在獅頭部位。


    一手執著巨弓,一手按著箭壺,目中一絲紫色的電芒,微微閃爍。


    即便連誅六人,他胸中也不得暢快。這滿腔戾意,亦始終沒處宣泄。聽了韓夢蝶的意願,反而是更覺怒恨難抑。


    不知山下那人,此刻可有什麽準備?


    他秦烈,萬載之後的劍皇談秋,來殺人了!


    高逸從屍魔山下來的時候,便隻見十幾名騎士,正在百丈外的山腳處靜靜等候。


    坐騎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踏雲駒,極其強壯。哪怕身負千斤之重,亦能輕鬆自若。


    其中十人身穿鐵甲,身負大刀,氣勢魁然,一動不動。


    不過高逸的目光,卻第一時間,投向了隊伍的前方。那是兩匹雲陸少見的馭風駒,其中一匹空著,而旁邊的另一匹,則端坐著一個老人。


    身上隻一口劍,氣勢卻比後麵十名甲士加起來還要兇悍。此刻正閑適地坐著,悠然望著遠方。


    高逸見狀一笑,身形忽然飄起,隻用了十數息便掠過百丈之遙,優雅無比地,落在那馭風駒上。


    這馬駒似乎也被屍魔山的魔神意念侵染,眼中微透紅意。當高逸落下之時,猛地一個人立,動作猛烈狂野。高逸卻毫不慌亂,一指點在這馭風駒的腦後處。指尖處一個符陣閃現,瞬間就使這頭靈駒,恢複冷靜。而後麵朝身旁笑道:“祝先生怎麽會親自來這魔屍山下?這血穀魔屍山的兇名可是實實在在,先生是先天大高手,可莫要出什麽事才好。”


    “隻要不踏入這山,些許意念幹擾,還難不倒我。”


    那祝姓老者淡淡解釋了一句,冷聲一笑:“實力雖受些壓製,不過此地又有誰,能奈何得了本人?也隻有那些意誌不堅的通天武者,才會將此地畏之如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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