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你們都隨我去乾清宮,路上邊走邊說。”用完由光祿寺準備的午飯,葉響對留下的眾人說道。然後便帶著王安、王承恩、李實和左光鬥等人便出了文華殿,經會極門過金水橋往北而去。


    到三大殿台基前,葉響來了興致,帶著眾人拾級而上。當他站在空空如也的台基上,思緒萬千,本應矗立在此的三殿卻了無蹤影,看來得和原來的朱由校一樣,要自己湊錢蓋房子了,否則皇家威儀何在。想到威儀,葉響記起留下他們的目的,便問道:“現在全國有多少兵可用?”


    兵部尚書黃嘉善知道這是自己分管,便主動躬身,如數家珍的迴答道,“迴稟殿下,國家兵製,京營及邊腹主客兵116萬左右。但衛所虛報兵員、吃空餉的情況縷禁不絕,神廟時有三次大規模的戰役,折損不少,又加上去年與建奴一戰,損失5萬有餘,故實際兵力不足此數。上月經戶部統計,九邊十三鎮共計官兵86萬7千有餘,此外還有2萬左右的團練官兵。至於各地衛所、水兵,兵員沒有常數,老臣自萬曆42年主兵部,已六年有餘,也隻知道大概數目約在130萬左右。”


    葉響結合後世經驗,便知這86萬人都布置在長城沿線,主要防禦北方的遊牧民族。至於南方的衛所,在這個編製混亂的時代,隻能有個大概的估計。他聽後不置可否,有問英國公,“京營呢?戰力如何?”


    張維賢知道免不了,便如實迴答道,“迴稟殿下,國初時京師京營定額40萬,但後來武事逐漸荒廢,在嘉靖帝時僅有20萬了。臣日前奉大行皇帝旨意,核點京營隻有官兵12萬。戰力……請恕老臣直言,投石超距可用戰守之兵不足一半。”


    葉響點點頭,又問禦馬監李實,“親軍除了錦衣衛,總共多少人?”


    “其餘二十五衛,除奴臣下轄騰驤四衛,每衛5403人外,其餘各衛每衛定員5600名,合計14萬人。”


    “那每年國庫有多少收入?夠開支嗎?”


    “戶部給出的數字是380萬兩。”兵部戶部多有糾葛,黃嘉善與戶部李汝華也有私交,對此知之甚詳,見葉響似乎也有動太倉銀修三殿的意思,便說道,“李尚書就常常抱怨,年年寅吃卯糧,國庫早已入不敷出了。所以大行皇帝此次才從內帑發100萬兩犒邊,大行皇帝讓重建三殿之事,戶部實在拿不出銀子了。”


    葉響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國財物如此混亂,家國不分。再一細想便恍然,皇帝把國和家視為一體,所以皇帝小金庫之內帑和戶部管理的國庫之太倉才會相互糾纏不清。


    其實,葉響不知道,大明財務製度比他想象的更為混亂,每部都有獨立的財權,萬曆還找各種理由從國庫掏銀子,戶部所得的田賦收入通常隻是過過手而已。


    葉響把兵力和國庫收入一對比,便發現大明一年賬麵收入連發兵餉都不夠,更別提諸如修皇宮、河堤等等其他開支了,也不知道這個帝國是怎麽堅持到現在的。


    雖然內承運庫的清點數目還沒有結果,但想也知道要用內帑銀子讓這麽多兵吃飽、穿暖是不可能的。要想將士用命,可不是喊幾句‘忠君報國’的口號就可以的,更別提上陣殺敵了,而且還有為數不少的輔兵呢。如果沒有穩定、大額的財源,那這個國家能撐多久啊,總不能坐吃山空吧。難怪萬曆會增加礦稅、崇禎會加派遼餉、練餉等,看來這個家不好當啊。


    葉響看著幾個全身皆白衣,胡子花白的老人,歎了一口氣,“國事艱難啊,以後還得仰仗諸位,齊心協力與本宮一道將這祖宗傳下來的江山治理好,任重而道遠啊。”


    頓了頓,葉響繼續說道,“至於三大殿,修是要修的,光禿禿的,讓番國外使看笑話嗎?不過,本宮的意思是等國庫充裕的時候再動工,這也不算是違背皇考的意思吧。”


    左光鬥見葉響老氣橫秋的口氣,驚歎於他的大局觀,似乎發現,朱常洛給他們選了一個好皇帝,自己堅持即刻移宮,並拚命維護幼主看來沒有選錯,便下跪說道,“殿下深謀遠慮,實乃我大明百姓之福。”


    葉響嗬嗬一笑,說道,“你呀,先別著急拍馬屁,待會兒,選侍可是要降罪的,你不怕嗎?”


    “主辱臣死,選侍占據乾清宮,本就名不正言不順,荒謬之極。若臣一命可換選侍移宮,讓殿下順利正位,造福萬民,則臣死不足惜。”


    英國公、黃嘉善、楊漣、李實等也下跪跟著表達了同樣的意思。葉響見他們又跪,便有些不好意思,“各位快快請起,以後就定個規矩,凡是動不動就跪的,立刻讓錦衣衛拖出去,打十分鍾屁股。看你們改不改這毛病。”


    黃嘉善有些跟不上節奏,平時錦衣衛執行廷杖都是計數的,他不明所以,和眾人起身後便問道,“十分鍾?”


    葉響忘了麵前都是四十以上的大人,一時嘴快,把後世常見的計時方法給說了出來,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道,“分鍾,計時單位。十分鍾也就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


    “那還把人給打死了。”不知誰感歎一句。


    葉響笑笑,迴答道,“用竹篾,打不死,頂多躺個十天半月的。”


    楊漣卻不在意是不是會打死人,而是這個計時單位,便問,“殿下,可有這種計時工具?”


    時下計時主要有兩種,一種是日影計時的日晷[gui],一種是滴水計時的漏刻。日晷受天氣的影響較嚴重,於是皇宮便有了不受天氣影響的漏刻房,其位置在文華殿東,僅一牆之隔。


    報時方法是,凡入刻水則交一時,直殿監官抱時辰牌,赴乾清門裏換成尺餘長牌。長牌為石青地,上書金字某時。然後監官往各宮報時辰,路遇者必側立讓行,坐者起立,蓋敬天時之義。


    24時和12地支都用於計時,但前者更加精確,看來自己得學始皇帝,再統一一次度量衡才行,至於鍾表,葉響相信這個時代的工匠一定能製造出來,大不了會笨拙而已。想到這裏,他便自信對楊漣說道,“還沒有,不過會有的。”


    從原本建極殿的台基上往下,就是乾清門了,一眾人優哉遊哉剛到地麵,就見鄒義匆匆跑來,跪在葉響麵前,迴稟道,“殿下,田詔、劉遜、魏進忠已拿下,奴臣失職,讓李進忠給逃脫了,請殿下降罪。”


    “不是你故意放走的?”葉響沒發話,倒是王安率先詢問道。原來,鄒義在慈慶宮時候便與李進忠有私交,王安身為朱常洛伴讀,當然知道,所以才有此一問。


    “殿下明鑒,奴臣雖與之有些私交,但奴臣明白何為君命,更知大義,豈會徇私枉法?奴臣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陽奉陰違的。據西李娘娘名下王養花說,李進忠自早上從仁智殿迴來就恍恍惚惚,後來便再也沒出現過。而且奴臣提督東廠不到一月,尚不能如臂指使,奴臣率東廠番子往乾清宮拿人時,並未見到他本人,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


    鄒義在慈慶宮時,一直兢兢業業、任勞任怨,與一眾近侍也關係融洽,所以朱常洛在登極之後,念其苦勞,讓他提督東廠,地位僅次於萬曆留下的盧受。至於他對李進忠,並沒有特別的感情,僅僅是曾同在朱常洛這棵大樹下的同事而已。


    葉響心裏一曬,傳聞中惡名昭彰的東廠也不過爾爾嘛,這還是在大內,要擱在更大的京師,那豈不更壞事,便麵無表情的說道,“工作沒到位,就不要找客觀理由,李進忠跳梁小醜而已,不足為慮,但仍需全力緝拿。本宮給你找個幫手,就讓沈蔭跟你辦差,記住,以後多用心。”


    說完,葉響也不叫他起身,而是繞過他往乾清門走去。上午在文華殿的決定已經傳達到此,這時想必裏邊會很‘熱鬧’,他要去‘齊家’了。


    除了王安外,其餘眾人也都跟著葉響進了乾清門。


    ※※※※


    王安看看跪著的這位共事多年的搭檔,又看看走遠的一幹人等,便上前將鄒義扶起來,“人,真的不是你故意放走的?”


    “允逸兄,咱爺們是不識時務的人嗎?東廠全是盧公公的老人,咱指揮不動啊,要不是殿下的命令,那些兔崽子壓根就不把我這正牌校辦官放在眼裏。”鄒義大倒苦水。


    王安拍拍鄒義的肩膀,給他出謀劃策,“借這個機會,你好生整頓一下。東廠乃皇帝心腹,如果不能如臂指使,留之何用。咱這位諸君,了不得啊,老夫以前還看走眼了。”


    “就是允逸兄不說,咱也知道。隻是,殿下讓沈蔭到東廠是個什麽意思?是讓他代替我嗎?”


    “我看未必,或許殿下有別的安排。這東廠內部,你放心整頓就是,盧公公年邁,用不了多久就會出宮閑住的。”


    鄒義疑惑道,“盧公公提督東廠多年,也才掌司禮監不過月餘……啊,咱明白了。看來要改稱允逸兄為王掌印了。”


    “呔,你想到哪裏去了,我的意思是說,新君年少,猶如初生牛犢,銳意進取,將來必然公務繁忙,盧公公上了年紀,怕是吃不消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樣年老多病,也不能常在禦前的。”


    鄒義被王安給弄迷糊了,“那你是說沈蔭?他不夠格啊,掌印一職非老練之人不可當擔啊。”


    “這不是還有東宮典璽局掌印王體乾麽?”


    “啊,倒把他給忘了。”


    王安點點頭,“現在你首要就是通過審問被盜珠玉和緝拿李進忠這兩件事,把東廠收拾停當,當然,也要留意最近京師各衙門動向。要知道,讓天子不出紫禁城而知天下事,這才是東廠存在的根本。”


    “允逸兄,放心吧,咱爺們兒知道輕重的。待拿住李進忠,我一定好好收拾他。殿下哪裏,還望雲逸兄多替我美言啊。”鄒義知道王安向來看不慣西李及他身邊的人,對李進忠的跋扈也深惡痛絕,所以才有此一說。


    王安自然看透人情世故,對李進忠的事不置可否,遞過一個了然的神情,笑道,“應該的,大家相互照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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