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從哲別提有多尷尬了,身為首輔,被儲君粗暴的打斷,讓他很不舒服,眾大臣雖然他們讚成葉響的做法,但對一個十六歲的小孩如此專斷是心存芥蒂的。


    葉響見大家都不發言,詢問道,“怎麽?是覺得本宮對貴妃、選侍之事處理不妥,還是今天沒事啦?”


    當然都不是,於是,禮部尚書孫如遊上前,取出奏疏呈交給葉響身邊的王承恩後說道,“殿下,這是禮部諸位同僚商議出的治喪禮注,請殿下示下。”


    孫如遊,71歲,是皇長子的鐵杆支持者,朱常洛登極後借口朱由檢身體虛弱,欲延遲冊封太子,在他的據理力爭的堅持下才未改期。後來選侍要封皇貴妃,他又借故拖延。


    在前天,即八月二十九日(當月末),朱常洛最後一次召見群臣時,選侍借朱由校之口索要封後,他見氣氛不對,立馬說,“上欲封選侍為皇貴妃,當即具儀進。”就此堵住了選侍要封後之路。他與西李的梁子已經結下,不能退。


    葉響接過奏本,發現用小楷書寫,雖有個別字因是繁體而不認識,倒不影響閱讀。議注定今日頒遺詔,明日大殮,並就衣服、哭臨、行止作出了具體細節規定。


    讓王安讀給眾人聽後,沒有人提出異議,葉響就問,“皇考有遺詔?”


    孫如遊耐心解答道,“大行皇帝駕崩事發突然,並未有遺詔。不過,本朝嘉靖時,世宗遺詔由內閣首輔徐階、翰林院張居正共同撰寫。照此慣例,此事由方閣老主持。”


    皇帝遺詔作為其最後一道詔書,往往並非本人親筆,甚至未經皇帝寓目欽定,這本是公開的秘密。這道詔書需要頒布天下,寓意重大,就是要以大行皇帝的名義告訴世人:舊主雖已賓天,然新君即將嗣承帝位,是以帝製的運作如常,而國祚的延綿無虞。


    皇帝遺詔頒布之際,就表示朝內鬥爭、權衡均已告竣,皇權轉移已成必然,遺詔即成為新君登極的唯一法律文件。


    方從哲經過一段時間的緩衝已經擺脫尷尬,把小情緒放下,上前迴奏,“臣率諸顧命大臣已經草擬好遺詔,請殿下過目。大行皇帝登基僅一月便賓天,使國家兩度易主,為家國安定計,臣等建議效仿神宗遺詔免諸王來朝,督撫鎮守都布按三司官員為地方安危所係,亦不可擅離職守。若殿下無異議,即可命禮部頒遺詔於午門,明示天下。”


    朱由校的合法性並沒有異議,他本就是欽命的太子,隻是沒有舉行儀式而已。因為沒有康熙時‘九子奪嫡’的混亂,所以遺詔才得以快速成文。


    葉響當然不會有意見,便對王安吩咐道,“既然是諸位顧命大臣共同撰寫,那就讓司禮監用印頒行吧。”


    兵部尚書黃嘉善,即墨人,71歲。黃家是即墨五大家族之一,黃嘉善一生戰功累累,曾任大同知府、山西按察使、寧夏巡撫、宣大三邊總督等職,在任期間多次打敗韃靼入侵和挑釁,因此於萬曆42年2月升兵部尚書加太子太保,褒贈“四世一品”。


    久經沙場的人當然更關心兵事,黃嘉善亦然,他出列說道,“為防止宵小為亂,臣請殿下準兵部下令在京各營,戒嚴中外。”


    皇權交接之際,這也是應該的,葉響也就同意了,並對掌京師京營的英國公張維賢說,“國公還需對京營多加巡視,另外從各營中挑選幾百識文斷字的年輕兵勇,我有用處。”


    張維賢領命,他並未詢問葉響要人來幹嘛用,因為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走過場的‘勸進’。


    勸進,就是勸說葉響當皇帝。如果遺詔是法律文件,那麽勸進就是在情理上登極的台階。葉響不能因為有遺詔就欣然登基,還要有人擁護,然後還的假意拒絕,如是再三。如宋太祖的陳橋兵變,他想當君臨天下,可是不能自己穿上龍袍就稱帝,還得導一出黃袍加身的戲碼,雖然世人都明白,在法律上不被承認,但好歹有個情理上的借口。


    於是,張維賢就取出一張精美的紙張,高舉過頭頂,下跪道,“臣代我大明公侯、駙馬伯、文武百官、軍民、耆老人等,恭請殿下克成大統,登皇帝位,進箋在此,請殿下親覽。”


    葉響走下禦座,雙手接過勸進箋,試著默念,卻發現字都認識,卻對意思不甚明白,正想詢問,卻被殿外的吵鬧給打斷。


    “王承恩,你去看看,這還有沒有規矩啦?”葉響對王承恩吩咐後,便拿著勸進箋問王安該自己怎麽處理。


    王安剛全程參與過朱常洛的登基過程,對此自然了然於胸,便附耳對葉響相加解說相關故事。葉響聽後便恍然,覺得很好玩,便厚著臉皮對張維賢和眾大臣說,“看過進箋,可以看出來各位憂國的誠意,但是皇考甍逝,哀痛之極,此時繼承大統,不忍聞更無暇考慮,所請不允。”


    又想到自己根本無法用毛筆寫繁體字,便讓王安按照此意代為批複,存檔。


    “殿下,是司禮監秉筆田公公,他曾多次來傳西李娘娘懿旨,宣禦史左大人覲見。可是左大人說自己乃天子法官,非天子召不赴,現在西李娘娘讓田公公來請殿下過乾清宮議其罪,欲處置左大人。”王承恩返迴後迴稟道。


    葉響一聽便知道是為移宮之事,想來剛在仁智殿李進忠也是因此,自己沒去讓她捉急了,心想老不搭理也不是事,便笑著對左光鬥說,“察官,要不隨本宮去一趟?本宮倒想看看選侍想怎麽處置你呢。”


    左光鬥滿頭黑線,躬身道,“殿下令旨,臣自當遵從,不過在去乾清宮前,臣與工科惠世揚要參劾一人。”


    “誰?”


    “內閣大學士,方從哲,方閣老。”


    葉響心忖道,你還跟方從哲杠上了,是吧,於是戲謔的看著他說道,“那你先說所謂何事啊?”


    “臣參方從哲目無君父,按例當誅。其罪有三,鄭貴妃封後之事,當時滿朝俱據理力爭,從哲依違其間,其罪一也;受劉遜、李進忠、田詔盜竊寶庫所得之美玉珍珠,夜半密約任李選侍占據乾清宮,二也;曲言包庇崔文昇、李可灼,其罪三也。”


    南京太常寺少卿曹珍,禮科給事中李若圭,禦史郭如楚、王安舜、鄭宗周等聞言也出列,齊聲道,“臣等附議,並請殿下嚴究醫藥奸黨。”


    葉響見這陣勢有些大,便問方從哲,“方閣下,他們彈劾你呢?本宮給你個機會當庭自辨吧。”


    方從哲氣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用發抖的聲音說道,“殿下,他們這是欲加之罪,臣事神廟數十年,事大行皇帝亦兢兢業業,從未有過私心,所秉承的俱是聖意。鄭貴妃封後乃神廟遺旨;不處置崔文昇、賜李可灼銀兩乃大行皇帝本意,何罪之有?科道諸官參我收受美珠,老臣七十有餘也,豈會貪這身外之物,以致晚節不保?至於夜半與選侍密謀,則更是無中生有、無稽之談。試問每日日暮宮門即閉,誰人不知?臣又怎麽出入宮禁與選侍密謀呢?臣請殿下明察秋毫,準有司詳查,以正視聽。”


    葉響記起王安曾經說過,要收拾李進忠等人易如反掌,看來這偷開寶庫盜取珍寶是確有其事而且還是在此之前,之所以一直沒有聲張,一是因為朱常洛在位,西李受寵;二是因為時機未到。


    至於其餘兩條罪狀,方從哲就完全是在替兩位皇帝背鍋了。葉響認為,方從哲能獨立內閣,主要是因為他不跟萬曆唱反調,每每萬曆交代的都認真去落實,萬曆沒有交代的他也不多問,老實而本分,萬曆躲在後宮就喜歡用這樣的人。


    左光鬥等人說方從哲同意選侍霸占乾清宮就全為臆測了,葉響不認為方從哲會傻到為些許珠寶而置自己於朝臣和自己的對立麵。他之所以建議稍後移宮,應該是心軟,或許鄭貴妃曾在萬曆麵前曾多為其美言,算是報恩。但原則上並未妥協,沒想到這卻成了科道官彈劾他的借口。


    有了判斷,葉響便對眾言官說道,“察臣、科臣憂心國事,本宮甚為欣慰。但方閣下老成謀國亦非虛言,諸事六部大臣及國公等俱有參與,可為佐證,彈劾之事暫且擱置。”


    對西李一而再的不給麵子,葉響很是惱火,原先想晚些剪除其羽翼的,現在看來不行了,若不給點顏色瞧瞧,她還以為自己是原來那個任其欺辱的小毛孩呢。


    葉響便阻止想要繼續說話的左光鬥,一邊踱步一邊說道,“選侍近侍偷開寶庫一事,東廠鄒義來了嗎?好,鄒義,本宮命你即刻去乾清宮緝拿選侍名下近侍田詔、李進忠等人,嚴加審問所盜寶物去向。至於崔文昇、李可灼之事,著太醫院協同諸位禦史一起校驗藥方,駱指揮,由你派緹騎監視二人居住,不可使其逃逸,待太醫院核對藥方之後再做議處。”


    一連串的吩咐之後,葉響鬆了一口氣,沒登極之前,當然穩定為上,隻有暫且將各方先穩住。如果現在就將首輔給罷免了,那誰來替自己搖旗呐喊呢?一切得等自己名正言順之後再慢慢處理,然後就對眾大臣說道,“今天議事先到此為止吧,若有未了公務,先呈交內閣草擬意見,再送到慈慶宮去。”


    “臣,謹遵令旨。”


    葉響留下了英國公、黃嘉善、楊漣和左光鬥後,便讓其餘眾人各迴衙門處理公務去了,畢竟這麽大一個國家,政府要如常運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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