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保柏氿的人身安全,他命人在軍營外圍的方圓五十裏間挖了許多陷阱,個個都是異常的隱秘兇險,一旦陷進去便是再無力迴天。


    他卻仍覺得不放心,還想繼續挖坑,卻被柏氿攔了下來。


    那時她這般嘲笑他:“你都快把這營寨變成銅牆鐵壁了,就算是十萬大軍來了,也攻不破的。再挖下去,當心寨子裏的將士們出不去,反倒誤傷了自己人。”


    殷瑢聞言才罷了手,卻仍是留了五百名足可以一敵百的精銳暗探給她。


    人數雖然少,但算算戰鬥力,至少擋個十五萬大軍是沒有問題的。


    擋十五萬沒有問題。


    可若是,五十萬呢?


    沒人能給出答案。


    夜色濤濤展鐵旗,軍報聲聲催人急。


    “夫人!澤國五十萬大軍正朝我營逼近!”


    ……


    “夫人!澤軍已逼至百裏外!”


    ……


    “夫人!澤軍已至八十裏外!”


    ……


    夜風壓著火光,凜冽而強勢。柏氿迎著這樣驟涼的風,心裏很亂。


    為什麽?


    為什麽澤國要派整整五十萬的軍隊來襲擊這個空蕩蕩的軍營?


    五十萬不是一個小數目,這簡直就是把所有的軍隊都壓在了這個地方。


    為什麽?


    為什麽這與九千策在信裏說的不一樣?


    是他在騙她,還是說,連他也被騙了?


    為什麽?


    這軍營裏究竟有什麽東西值得澤國如此孤注一擲?


    風卷梨花飄成雪,剎那間似有驚雷轟然而落。


    恍悟如驚雷驚心。


    柏氿的掌心微微一涼。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用你來對付我,那我一定會……繳械投降。


    風吹葉動沙沙如海浪一層層湧進人的心裏。


    恍悟的瞬間,又聽暗探稟報:“夫人,屬下這就傳信給殿下!”


    “不準去!”柏氿當即轉身厲喝。


    暗探被她這冷厲的模樣震得一驚,柏氿稍稍緩了些神色,道:“他如果知道了,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調頭迴來。屆時,若再有敵軍從後方偷襲,後果不堪設想。你想要你的主子死麽?”


    沒有人知道去扶石的路上會遇到什麽。


    所以,絕對不能大意迴頭。


    隻有一路向前,才是唯一的生路。


    暗探咬咬牙,低下了頭,“屬下明白了。”


    “傳令下去,”柏氿沉沉道,“封鎖消息,絕對不能透露任何風聲。若是收到殿下飛來的信鴿,那就迴信告訴他……”


    柏氿握了握拳,“一切安好,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暗探一怔,抬頭看見她神色平靜,卻莫名如鋼鐵般堅定,那墨色沉沉的眼眸裏漸漸透出刀芒般的銳利來。


    仿佛一柄被人收入鞘中的冷寒利刃,沉寂許久,終於凜凜出鞘。


    不見血,不迴鞘。


    天空烏雲漸密,隱隱似有暴雨將至。


    暗探看著柏氿這般冷銳的模樣,心底不知為何忽然升起難言的悲愴來。


    ……夫人這個樣子,不是就與沒有遇見主子的時候,一樣了麽?


    怔愣間,柏氿又朝他道:“派人傳信給九千策,叫他不要去扶石了,直接到泉州來。”


    援軍,是現在最後的希望。


    “是!”


    暗探立刻躬身告退。


    孤月藏在雲後,鳥兒鑽迴巢裏。


    九千策若是沿著最短最快的路,直接從白木奔到泉州,少說也得五日。再加上路上信鴿送信的兩日,她至少得撐七日才行。


    ……七日……


    若是撐得住,那自然是好的。


    若是撐不住……


    柏氿垂眸,緩緩的撫了撫手中的玉屏簫,忽聽身後傳來兩聲低喚。


    “夜姑娘……”


    “夜姐姐……”


    柏氿轉身,隻見辛蘭與步生嬌正擔憂的望著她。


    “你們怎麽從帳子裏出來了?”柏氿輕輕笑了笑,道,“夜裏涼,還是早點迴去吧。”


    步生嬌微微皺了皺眉,辛蘭道:“夜姑娘,你沒事吧?”


    ……你現在的樣子,簡直就跟除夕那天你離開辛家客棧的時候,一模一樣啊……


    “我能有什麽事?”柏氿仍是淡笑的模樣,“倒是你們兩個,可得好好的,千萬別染了什麽風寒給我添麻煩。所以快迴去吧。”


    辛蘭心底的不安卻是越發強烈起來,她還想說話,步生嬌卻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腕,牽著她便往帳子裏走去。


    “步姑娘,你做什麽……你放開我……我還有話沒有說完……”


    辛蘭掙紮著,步生嬌卻拽著她越走越快。


    柏氿站在嗚嗚的風裏,看著她二人遠去的背影,招來一名暗探,吩咐道:“你去她們的帳子外守著,不要再讓她們出來了。”


    “是。”暗探頷首,柏氿繼續道:“若是澤軍當真攻進軍營裏,那麽你就與其他的兄弟們一起護著她們倆離開吧。小步有孕在身,千萬不可讓她動武。”


    “那……夫人您呢?”


    柏氿握緊手裏的玉屏簫,“我自有辦法。”


    “可是……”


    “這是命令。”柏氿轉過頭,森而嚴的看著這暗探,道。


    這目光很沉,壓得人心跳都不由得一慢,暗探在她這威嚴的眸光裏,緩緩低下了頭,“是。”隨後隱身退到帳外。


    步生嬌拖著辛蘭進了帳子,辛蘭皺眉道:“步姑娘,你怎麽可以讓夜姑娘一個人去麵對那些事情?”


    “我這條命,是夜姐姐撿迴來的。”步生嬌淡淡說著,鬆開了辛蘭的手,轉過身來沉沉的望著她,“所以,我不會讓她死。”


    步生嬌抬起手來,緩緩覆上自己的腹部,“哪怕是賠上我和孩子的命。”


    辛蘭一震,步生嬌卻已不再看她,轉頭朝帳外的暗探道:“進來吧,我有話要告訴你。”


    ==


    夜色深深,軍情緊急。


    “夫人!”


    “如何?”


    “澤軍已經陷入早先安排好的陷阱裏,但是,仍在逼近!”


    這是意料之中的情況,柏氿麵色不動,“再探。”


    ……


    “夫人!”


    “說。”


    “澤軍傷亡過萬,正在三十裏處原地休整!”


    柏氿唇角一揚,“你帶上二十個兄弟,扮成山鬼嚇唬嚇唬他們。”


    ……


    “夫人!”


    “講。”


    “澤軍被逼退了十裏!”


    柏氿抬起頭,望了望漸漸亮起來卻仍舊陰沉的天空。


    ……還有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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