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媳婦兒。”殷十三答道,抱著步生嬌下了馬,徑直便朝主營大步走去。


    “啥?媳……媳婦兒?”


    將士們驚得結巴起來,沒等他們想明白為何這位十三將軍出去一趟就抱了個老婆迴來,又見殷十三忽然在營帳前跪了下來。


    帳前的守衛連忙稟報:“殿下,十三將軍求見。”


    此時殷瑢正在給昏迷中的柏氿擦拭身子,他聽見稟報,並不著急迴應。待他細細做完手頭的事情,替柏氿捏好被角之後,才捨得起身走出帳子。


    帳外,殷十三抱著步生嬌單膝跪在黃土地裏,一身風塵,顯然是匆忙趕迴的軍營。


    殷瑢看了眼他懷裏安然無恙的步生嬌,眸色一冷,周遭威壓驟然一重。


    “十三,你把我說的話當兒戲嗎?”


    凜然一怒,他沒有給殷十三留下任何解釋的機會,拔出腰間長劍直直的便朝步生嬌刺去。


    殷瑢出手向來快準狠從不留情,周邊將士看得一驚,一部分將士驚唿:“殿下!”另一部分不由擔憂的脫口唿道:“十三將軍!”


    殷十三護著步生嬌迅速一擋,隻聽“噗嗤”一聲輕響,冷白劍鋒穿透他的肩胛,又有血水順著劍刃顆顆滴下,落在步生嬌眉心,眉間落血,點就一枚硃砂。她像是在睡夢裏感受到這一刻的存亡危急,微微皺了皺眉。


    殷十三神色不動,抱緊了懷裏的步生嬌,卻不為自己辯解,隻道:“主子,您曾經對我說過,若一生唯此一人入我心頭,當傾其所有,用心去寵,拿命來護。”


    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主子夫人因為小步受了重傷,您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小步錯了便是錯了,我不替她求情。但她已是我的妻,她的錯,我來扛。這一劍就當是我替小步受了,如何?您若是仍不解氣,再多捅我幾劍也成。”


    一語罷,天地靜。


    在旁的將士們齊齊一默,心裏在想,原來這位曾經那般二貨兮兮的十三將軍,也能有如此剛毅似鐵的模樣。


    “她當真這般重要?”殷瑢沉聲問。


    “是,”殷十三答得毫不猶豫,“她之於我,珍過珠寶,重於性命。就像主子夫人對於您一樣。”


    殷瑢凝眸,居高臨下盯著這樣沉定的殷十三看了片刻,漠然抽出插在他肩胛裏的劍,朝旁一揮甩盡刃上鮮血,冷冽語調裏猶有怒意:“看好你的人,不會再有下次。”


    這便是要他長久將她監禁的意思了。


    領悟的瞬間,殷十三那沉寂的眼底驟然迸裂出狂喜的神色,重重頷首道:“謝主子!”


    殷瑢沒再搭理他,返迴營帳裏守著柏氿去了。


    周邊的將士鬆了口氣,齊齊圍上去關心殷十三的傷勢。


    “十三將軍,您的傷……”


    “死不了。”


    殷十三哈哈一笑,心裏明白方才若不是他家主子及時收了手,隻怕這一劍貫穿的就不會是他的肩胛,而是心髒。他家這位主子向來是個陰狠冷酷的性子,認定了主子夫人之後才慢慢開始沾染上幾分煙火人間的暖意,有了些許正常人的樣子,否則,隻怕今日無論他說什麽,主子都不會這般輕易的收手。


    血水從肩上傷口溢出來,漸漸滲透衣料,殷十三卻壓根不去理會這貫穿傷口,他低下頭去,撫了撫懷裏步生嬌的臉頰,見她熟睡依舊,沒有受到驚擾,才放下心來。


    春風拂麵,攜來微熏的暖意。


    殷十三忽然俯下身來,在步生嬌的額間落下一吻。


    如此虔誠,如此珍重。


    ☆、第109章 轉機


    夜色深深,車輪滾滾,馬兒拉著車顛簸著行在碎石荒道上,傾軋出兩道深深車轍。


    車轍一路從山野荒道延伸至軍寨大門口,一輛藍頂馬車入了營,寂寂軍營裏忽然喧囂起來。


    “快去稟報殿下,邊晴姑娘到了!”


    立刻便有信兵飛奔到主帳外,拱手相報,那微揚的語調隱約可見難以抑製的欣喜:“殿下,邊晴姑娘到了!”


    殷瑢坐在床榻邊上探著柏氿微弱的脈搏,聽見這聲稟報心裏卻是猛地一緊——若是那邊晴也醫不好她,那該如何?


    越是靠近希望,便越是害怕。


    怕就怕,希望之後便是絕望。


    殷瑢壓了壓稍稍紊亂的心跳,擺出冷靜從容的模樣沉聲道:“請進來。”


    “是。”


    正巧此時那馬車停在了主帳外,信兵轉身想要將那邊晴姑娘扶下馬車,才伸出手,他卻被另一人攔了下來。


    信兵一怔,抬頭隻見一位戴著銀蛇麵具的男子扶著邊晴下了馬車,那男子偏過頭來淡淡瞥了他一眼,那毒蛇般森冷陰寒的目光頓時驚得信兵出了一身冷汗,心裏不由開始慶倖幸好自己及時被人攔下了手,沒有去扶那邊晴姑娘,否則隻怕這男子會將他的手砍下來。


    信兵越想越後怕,擦擦額角冷汗,躬身朝著馬車邊的二人道:“二位這邊請。”


    邊晴聞言,正要朝聲源處走去,她才邁開一步,卻突然被入寒淵拉了迴來。


    “怎麽了?”邊晴問。


    “前麵有石頭,你跟著我走。”


    邊晴眨了眨什麽也看不見的眼睛,乖乖的一步一步跟在入寒淵身後,低低笑道:“寧淵,你真好。”


    入寒淵微微揚起唇角,同樣低聲的道:“我說過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隻準你一個人知道。”一聲叮囑不見抱怨,隻有寵溺,像是戀人之間分享著隻有對方知曉的秘密,親近而甜蜜。


    邊晴偷偷吐了吐舌,她不明白真名對於風傾樓刺客的含義,偏了偏頭笑問:“那我應該叫你什麽?小寧?小淵?寧寧?淵淵?”


    “夫君,相公,官人,孩子他爹,四選其一。”


    “什麽孩子他爹,我還沒懷上吶。”邊晴嗔道。


    “遲早會有的。”


    說笑間入寒淵牽著邊晴進了帳,看見床上那麵色蒼白氣若遊絲的柏氿,輕輕挑了挑掩在麵具之後的眉毛。


    殷瑢抬頭,第一眼看見健健康康的入寒淵,第二眼看見站在他身邊的邊晴,心下便有幾分瞭然,這邊晴既能救迴當初身受重傷又身中劇毒的入寒淵,隻怕她的醫術要比程昀還要高明幾分。


    這般想著,殷瑢稍稍放下心來,忽聽入寒淵輕笑般道:“殿下,好久不見。算起來,我倒是欠了你一個人情。”


    若非當初他臨時起意想要刺殺這位世子殿下,最後卻慘敗得險些喪命,他便不會遇見她。


    世事如此難料,緣分如此奇妙。


    邊晴聽得雲裏霧裏,卻也不打算發問。


    殷瑢卻是聽懂了,“閣下不必客氣。”說著,他從床榻邊站起來,給邊晴讓出位置,“有勞姑娘了。”


    “不麻煩,不麻煩,”邊晴笑眯眯擺擺手,摸索著探了探柏氿的脈搏,忽然收起了笑容,咕噥道:“咦?這是誰家的姑娘,怎麽把自己的身體折騰成個樣子?居然比我撿到小淵的時候還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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