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被這女人遛著繞王宮跑了三圈了!


    這還有完沒完了!


    “你們家主君在哪兒?”


    就在一眾護衛崩潰之際,前方忽然傳來一個如夜鶯清麗的聲音。


    被柏氿遛得有些犯傻的護衛下意識迴答:“這個時辰,主君應該還在早朝吧……”


    咦,好像有哪裏不對?


    護衛猛然抬頭,隻見前方那道月白的身影又一次如箭般閃了出去。


    不好,快追!


    於是乎,柏氿所到之地,冷風與沙塵齊飛,刀光共劍鋒一色。


    雞飛狗跳,很是熱鬧。


    正在與群臣議事的溫懷時忽然覺得一陣寒風撲麵而來,才一眨眼,便有一道人影閃到他的身前。


    “夜姑娘?”溫懷時呆了呆,又驚又喜。


    緊隨著柏氿追到殿內的護衛們聽到這一句“夜姑娘”,頓時眼前一黑。


    這女人居然就是消失了有些時日的夜柏!


    他們居然把小世子的武學師父當成了刺客!


    而且還喊打喊殺的追了半天!


    氣喘籲籲的護衛們突然覺得腳下一軟,從此人生升官無望。


    溫懷時倒是沒有為難那些苦逼兮兮的護衛,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


    “夜姑娘,你怎麽迴來了?”


    柏氿尚未迴答,蔡寧就已搶先發話:“大膽夜柏,非但擅離職守,如今竟又冒然闖宮,你該當何罪!”


    冷厲眉梢輕輕一挑,柏氿一個眼風斜斜掃過去,震得蔡寧猛地住嘴。


    仿佛一隻汪汪亂叫虛張聲勢的小狗,在孤傲睥睨的兇狼麵前,隻能夾著尾巴瑟瑟發抖。


    見那蔡寧再不敢嚷嚷,柏氿滿意地收迴了目光,對著溫懷時道:“你要治我擅自離職冒然闖宮的罪,可以,但有件事情你必須知道。”


    說罷便揪著溫懷時的衣領,用一隻手,將堂堂一國之君從殿上座榻拎了起來……


    殿中群臣呆了呆,被拎起來的溫懷時自己也呆了呆。


    “夜姑娘,你這是要做什……哎——!”


    溫懷時一句話還沒有問完,柏氿已經拎著他又一次像箭一般的躥了出去。


    張著嘴巴正在說話的瓊台君主,吃了滿口的風。


    在被柏氿帶起的一陣狂風裏,僵化成石頭的滿朝大臣隨風晃了晃,良久,僵硬轉頭看著殿門外蕭瑟落葉,想:


    現在追出去……還來得及嗎?


    ☆、第12章 不服來戰


    陽金樓原本是個生意火爆的酒樓,平日裏文人騷客達官顯貴絡繹不絕。如今卻是斷壁殘頹,塵埃滿布的蕭條景象。


    這陽金樓竟是在一夜之間被焚燒殆盡,最終淪為難民的根據地。


    柏氿拎著溫懷時落到陽金樓瓦片不全的屋簷上,剛一鬆手,不會武功的溫懷時居然有些恐高,腦袋一暈,兩隻手臂畫圈揮舞著就要朝下摔去。


    柏氿伸手,不緊不慢地捉住溫懷時的腰帶,輕而易舉止住他跌落的趨勢。


    但她卻沒有急著將這瓊台君拉迴去,反而讓他保持著這朝下傾斜的危險姿勢。


    “看著!”柏氿音調冷然,微含怒意。


    溫懷時依言朝樓中看去。


    殘破樓內,有一雙眼睛望了上來。


    溫懷時猛地一僵。


    這雙眼睛渾濁而壓抑,眼睛的主人抬著頭,將自己的脖子彎折成詭異的角度。


    他盯著溫懷時看了一會兒,認為這模樣清秀溫和的男子顯然沒有什麽威脅,便又捧著手中一顆被開了瓢的頭顱,品嚐著被煮熟的花白腦子去了。


    有一具無頭屍體靜靜躺在他的身旁,屍體上蓋著的殘破衣料,依稀能分辨出是瓊**有的襦裙。


    天空忽然下起淅瀝瀝的雨,雨珠滴落在樓中難民的頭頂,他抬頭看了看破著洞的樓頂,慢慢起身抓著屍體的腳踝,一點一點將她拖到其他淋不到雨的地方。


    髒汙的屍體在泥地上拖出一道長長血痕,觸目驚心。


    溫懷時唿吸一滯,單薄的臉色比那失了血色的屍體好不到哪兒去。


    “近日有澤國難民驚擾我瓊台百姓,請主君定奪。”前次早朝時,有大臣如此奏道。


    “澤國難民?”那時,他想了想,道:“大蒼帝國有令,一國不治二民,再者這些難民都是些可憐人,驅趕了便是,莫要傷及他們的性命。”


    ……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越是可憐,越是可恨。


    年輕的君王突然大徹大悟——是他自以為是的可笑善念,一手造成了今日無可彌補的天大罪孽。


    胃裏一陣劇烈翻湧,溫懷時忽然捂著嘴巴開始幹嘔起來。


    “人們總是在標榜,人之聰慧,人性之善,遠高於禽獸,”柏氿看著身前跪在磚紅瓦片上,捂嘴幹嘔的君王,慢慢蹲下了身子,“但他們都忽略了,人性之卑劣,同樣遠甚於禽獸。”


    雨漸下漸密,柏氿說得很靜,“一國之法不治二國之民,你說,一旦這些難民沒了約束,他們會做什麽?”


    一塊素白手帕伸到溫懷時眼前,他抬頭,對上她墨色沉沉的眼眸。


    “溫懷時,你當真以為,澤國難民暴亂,隻是一場突發的災難嗎?”


    溫懷時一怔。


    柏氿繼續說道:“瓊台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地靈人傑,各國商隊往來頻繁便利。有些人想必早已對瓊台垂涎許久,隻可惜師出無名。”


    執著手帕為呆愣的君王擦掉臉上雨水,“溫懷時,你當真以為,你安分守己,不去傷害別人,別人,就不會來招惹你了嗎?”


    你當真以為……


    你能躲得掉那位殺神嗎?


    澤國的殺神世子執棋落子,輕而易舉的就布下了這一場局。


    他抓了幾隻江湖惡人,廢掉武功,將他們扔到難民堆裏,煽動難民作亂。


    為的,就是要瓊台懲治難民,好讓澤國起兵來伐。


    柏氿目光微涼。


    她忽然想起了那被腰斬的孩子。


    王者爭鬥,百姓何苦。


    他殷瑢一朝要戰,便讓這些瓊台百姓無辜受罪,淪為成就他野心的墊腳白骨。


    好,真好。


    淅淅瀝瀝的雨不算大,卻細密得仿佛給整個天地都漫上一層薄薄的紗與霧。


    極致的靜謐裏,柏氿聽見溫懷時低聲喃喃:“我該怎麽辦……?”


    一邊是無辜受罪的瓊台百姓,一邊是澤國萬千森森鐵騎。


    戰,便是千萬將士背井離鄉,生死難測。


    不戰,那麽這些慘死的無辜百姓,又該到何處伸冤?


    隻怕日後每到深夜,這陽金樓裏,都會響起冤魂撕心裂肺的哭喊。


    雨霧灰白,天幕低垂。


    柏氿墨色沉沉的眼眸之中,逐漸升起一點幽光。


    仿佛海上圓月,明亮,森涼。


    “我不會讓瓊台出事。”


    她說得很淡,卻是帶著沉靜堅毅的力道,莫名讓無措的君王定下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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