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熱的爐火吞吐著熊熊的火焰,殘劍在火苗的包裹中逐漸變成燦爛的金紅色。


    細看過去,還能看到那金紅色中還流淌著絲絲縷縷黑色的線條。


    趙崢皺著眉把那塊煆燒後的殘劍放在了冷水中,隻聽“呲……”的一長串聲音響起,冷水瞬間冒出來一層白色的煙霧。


    再把那塊殘劍夾出來時,它已變得麵目全非。


    “這鐵劍經過煆燒後呈絲線狀,顯然是用的劣等鐵礦所鑄,絕非精鐵。”趙崢斬釘截鐵的說。


    傅銘淵問道:“可之前看起來這兩把劍和精鐵所鑄成的並沒有什麽差別啊?”


    趙崢道:“我遊曆西北之時曾見到那裏的一種鍛造技藝,他們發現了一種酸水,能通過打磨、浸泡、把劣等鐵礦上的雜質祛除。從外表看去是沒有什麽差別,不過這種技藝鑄成兵器就會更脆,經受不住多大的力道。”


    沈煜舟的眉頭越皺越緊,眉間形成了一個深深地“川”字,趙崢知道事態嚴重,主動開口,“我跟你們一起去營中看看,既然有這等劣質兵刃,那數量就一定不會少。”


    “多謝舅舅。”沈煜舟想了想又道,“隻是要委屈舅舅喬裝打扮,軍中混入這等兵刃,想必也是有人裏應外合才會如此。”


    趙崢爽快的答應下來,扮做侍衛入了軍營。


    “怎樣?”在營中巡視了一圈後,沈煜舟詢問道。


    趙崢神色複雜,“這裏頭至少有六成是以次充好的兵器。”


    沈煜舟心下一驚,這比他想象中的要多上許多。


    趙崢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下一步你準備如何打算?我近日會留在家中,若是有幫得上的,盡管來找我便是。”


    “多謝舅舅。”


    沈煜舟一時也並沒有想到什麽可行的法子,不過如此大事還是要先告知簫雲皎。


    所以夜色漸臨之際,他又一次熟門熟路的潛入了公主府。


    簫雲皎正倚在窗邊的美人榻上納涼。


    也不知是因為近日天熱的厲害,又或者是前日在蘇年年那裏看到的消息太過讓人驚訝,總之她有些睡不著。


    每每淺淺入眠,還總是會做一些古怪的夢。


    想到夢裏那些景象,簫雲皎的臉有些泛紅。


    正胡思亂想著,腦海中浮現的人影卻突然出現在了窗邊,還伸手在她臉上貼了一下!


    “臉怎麽這麽紅?可有不適?”沈煜舟趴在窗邊探進來半個身子,正好夠著了躺在美人榻上的簫雲皎。


    簫雲皎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縮了縮,順勢往旁邊滾了半圈。


    “幹嘛突然嚇人!”


    她又驚又羞,捂著發燙的臉頰嬌嗔地罵了一句。


    晚上不打算出門,她穿了件淺玉色抹胸長裙,外搭了一件卷草紋對襟長褙子,那褙子是柔軟的輕雲紗,隱隱透著領口處光潔如玉的皮膚。


    沈煜舟看著她如此嬌羞的模樣愣了片刻,敏捷的翻進屋裏,“在想什麽這麽專注,我都在窗外站了半天你也沒發現。”


    簫雲皎有些不敢看他,岔開話題道:“你不是在軍營練兵嗎?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沈煜舟沒多想,直截了當的告訴她,“我在營中發現了一批劣質兵刃。”


    簫雲皎的心思一下子迴到了正事上,“怎麽說?”


    沈煜舟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說完又加上一句自己的推想,“愘城軍才迴京不久,除了原先的兵器,新送過來的都是由軍器監負責的,就是不知誰在這軍器監裏頭搞鬼。”


    簫雲皎思襯片刻,對著門外吩咐了一句,“請江先生到知隱軒來敘話。”


    門外出岫毫無波瀾地應下,屋內江逸珩卻沒忍住睜大了雙眼。


    偏簫雲皎還沒察覺到某人的變化,“江逸珩腦子轉的快,這兩日事情有些多,還是得讓他出個主意。”


    “你對這位江先生的評價倒是極高。”沈煜舟語氣平平的說。


    簫雲皎倒了杯茶喝著,“他若是入朝為官,可堪大用,在我這確實委屈他了。”


    委屈?


    怕是某些人甘之如飴吧?


    沈煜舟心裏不痛快,但又無法和她分說明白,背著手在屋裏轉了兩圈,突然拿了件披風遞給她——


    “夜裏風涼,披上些。”


    門外很快傳來一陣腳步聲,沈煜舟不由簫雲皎分說便將披風搭在了她的肩頭。簫雲皎看著他躲避的視線,抿嘴笑著攏了攏胸口的披風。


    江逸珩一猜就知道定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在門外便支開了櫻草出岫,隻是進門看到沈煜舟站在公主身邊的時候還是明顯愣了一下。


    “見過公主。”


    江逸珩的頭還沒低下去,簫雲皎就打斷道:“行了,先坐下吧。”


    三人在內室屏風外的小圓桌旁圍坐了下來,簫雲皎開口道:“愘城軍營中新進的兵器混入了六成次品。”


    江逸珩一聽,心裏轉了十七八個彎,看著沈煜舟道:“沈侯爺,不知原先在邊境時可有兵刃出現此等狀況。”


    沈煜舟知道此人可信,也不藏著掖著,“並無。”


    推算了一下時間,江逸珩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軍中武器皆由軍器監管理,每年都會根據報損送去一批新的武器,如今營中所用的該是今年二月送去的那些。這期間軍器監一直沒有更換監丞,這就說明,他們之前送往邊境的武器沒有問題,該是不想邊境戰事出現變故,如今愘城軍駐守皇城外圍卻換了劣質兵刃……隻怕是有人不想皇城固若金湯。”


    簫雲皎摩挲著披風的一角皺眉道:“背後之人所圖不小啊,你們覺得會是誰?”


    沈煜舟放在膝頭的手指輕點,“朝中不滿陛下之人就剩那麽幾個了,不難猜。”


    崔家剛倒台,剩下的嶽家在四姓之中一家獨大,難免不會生出什麽心思來。


    簫雲皎遲疑了一會開口,“其實……前日我在裕王府得知了一件事,一直在心裏留了個疙瘩,本來想著讓南鶴去查一查再跟你們說,索性幹脆現在告訴你們吧。”


    看著兩人嚴肅的神情,簫雲皎正色道:“裕王府上有個畫師,無意中寫出的‘雲’字,與我行筆幾乎別無二致。”


    沈煜舟知道她行筆的習慣,“你寫的雲字兩橫習慣一般長,我還未見過有誰和你一樣行筆的。”


    “這正是我遲疑之處。”簫雲皎道:“這件事還是年年心細發現了,她說隻見過那畫師一次,聽聞後來那人離開了裕王府雲遊去了。我讓南鶴去打聽了這個畫師,他用了兩日什麽也沒查到,像是用的假身份。”


    “這個畫師十分可疑,眼下不知他究竟是誰,隻能先從軍器監查起,最後再慢慢去尋此人蹤跡。”沈煜舟低聲道:“既然人曾住在裕王府,不若等下我潛入進去查一查,看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麽?”


    簫雲皎搖搖頭,“你別去了,我讓南鶴去過,裕王府鬆散的很,除了裕王的丹房他都轉了一個遍,並沒有什麽。”


    裕王如今年過四十,一心遊曆山水、求仙問道,竟然在府中弄了個丹房,蕭雲皎從前去玩的時候進去過,隻覺得烏煙瘴氣嗆人極了。


    簫雲皎歎了口氣,“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先順著軍器監監丞查一查吧,看看能查出些什麽。”


    說起軍器監監丞,江逸珩便想到了一人,“公主可還記得戶部尚書家的千金?”


    “李青蕊?”簫雲皎對她印象還算深刻,“她怎麽了?”


    江逸珩道:“去歲軍器監監丞錢文斌曾向戶部尚書求娶他家千金。”


    不等簫雲皎追問,他又補充道:“李大人推拒了,前兩個月答應了把女兒許配給禮部尚書家的三公子。”


    “為此,錢文斌還借著酒意堵了這位三公子一迴,差點打起來。”


    “錢文斌。”簫雲皎念著這個名字,實在無法和人對上號。


    沈煜舟卻有些印象,補充道:“這個錢文斌是個庸才,我在朝中見過他一兩迴,長的倒是人高馬大,五官端正,但卻迴迴皆是跟在兵部那群人後頭溜須拍馬,年近三十了政績沒做出多少,吹捧倒是一套一套的。”


    “他都三十歲了,還去求娶十幾歲的李青蕊有點過分了吧?”簫雲皎不滿地撇撇嘴。


    沈煜舟知道她想聽什麽,娓娓道來,“錢文斌原先有個妻子,是他上司的女兒,可惜這個女子生產時不幸去世,孩子也沒保住。他為了亡妻守孝三年,他的嶽父感念他‘一片深情’告老還鄉前幫他坐上了軍器監監丞的位置,去年他嶽父帶著家人還鄉了,他便去求娶了李青蕊。”


    簫雲皎聽完愈發覺得此人混賬,“他這般草包的人,還能坐在從四品官員的位置上,真是蠅營狗苟。”


    “也就是此人圓滑,三年多沒有政績但也沒有錯處,不然兵部早就換人了。”沈煜舟總結道。


    “此人好巴結,煜舟哥哥,你可以找傅銘淵幫著打聽一二。珩之,你這幾日辛苦一下,我會讓南鶴把曆年軍器監的卷宗取來,你再理一遍,看看能有什麽線索。一定要把這批劣質兵刃的來龍去脈查清楚。”簫雲皎道。


    沈煜舟聽到她脫口而出的稱唿下意識彎了彎嘴角,腦子裏還想著正事,“軍營裏不能都是劣質兵刃,萬一皇城發生意外,將士們不能用這些對陣,還要尋個時機把這些劣質兵刃換出來。隻是這樣一來難免聲勢浩大,還要另作打算。”


    “眼下也隻能一步步來了。”


    這暗中操縱風雲的手實在是太多太亂,也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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