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日頭落得晚,將近戌時天還沒有黑。


    太陽的光變成了耀目的橘紅色,映得整片天空都呈現出了一種美麗的光彩。


    城外二十五裏地外,背靠青山有一處平坦的溪穀,從邊境得勝歸來的愘城軍便駐紮在此。


    沈煜舟封了侯之後依舊領著兵,不過如今沒有戰事,也就隔些日子來軍營巡視一番。


    傅銘淵前一陣子在暢音閣尋不見蘇年年,竟然尋到了裕王府門口,被家裏老爺子知道後氣的打了一頓團巴起來丟到了軍營裏曆練來了。


    見到沈煜舟,傅銘淵如同在五指山下見到了菩薩的孫猴子一般激動,險些嚎啕大哭起來。


    “煜舟!你可來了!兄弟我都快熬不下去了。”


    嫌棄的推開貼在自己身上的傅銘淵,沈煜舟上下打量著開口:“知道的當你是到營中曆練,不知道的還當你被送到礦洞裏挖煤去了呢。”


    傅銘淵身上全是灰不說,臉還曬得黢黑黢黑的,一說話露出來的牙白的晃眼。


    “你還講不講兄弟義氣?我在這裏受苦受難半個月了也沒見你來看我一迴,我不管,你快想想辦法把我撈出去。”


    看著耍無賴的傅銘淵,沈煜舟也不接茬,走了幾步在兵器架上拿了一杆長槍扔給他——


    “來,咱們練練。”


    傅銘淵接住槍,被沉重的份量帶了個趔趄,“你說笑呢!這槍得有二十多斤,我用它跟你打?”


    他把槍放了迴去,另挑了一把劍,“我用這個吧。”


    沈煜舟也不強求,自己隨手取了把劍,“來。”


    傅銘淵趁他還沒轉身,瞅了個空,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劍身上映著的橙黃色的光一閃,直衝沈煜舟後背而去。可去勢還未過半,便被另一道寒光截斷,生生錯開了原本的軌跡。


    沈煜舟反手攔住了傅銘淵的劍身,足下一用力蹬著地麵轉了半圈,手腕劍花一翻,衝著對方的麵門而去。


    傅銘淵反應敏捷,身姿輕盈如飛,往後一仰壓低身子貼著地麵往前竄去。看準時機,騰空而起,劍尖從沈煜舟肩膀旁邊劃過。


    兩人劍法各有千秋,一人走得是穩準狠的路子,一人占得個輕巧敏捷,一時之間竟然難分上下。


    劍身相接的聲音不絕於耳,劍光四射,地麵黃土飛揚,轉瞬間兩人之間已經過了百十來招。


    這等膠著並未持續多久,隻聽“當啷”兩聲,兩人手中所持的劍竟然都斷裂兩截——


    傅銘淵猝不及防順著去勢,一下子撞上了沈煜舟的肩膀,“哎呦。”


    還是沈煜舟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不然他得摔一個大跟頭。


    “難道我這段時間在營中訓練成效見長?”傅銘淵盯著手中的斷刃喃喃自語,“我的力道竟然練的如此之大了嗎?”


    沈煜舟照著他肩頭就拍了一巴掌,“你想多了。”


    說完彎腰拾起地上的殘刃,拿在手裏仔細審視了一番。


    傅銘淵湊過來,“這劍有什麽問題嗎?”


    沈煜舟道:“看不出來,但我方才隻用了五成力道,不該如此輕易斷裂。”


    傅銘淵眼珠子一轉,賊兮兮的說道:“我認識一個特別厲害的鑄劍師,你隻要在我爹那說說好話把我從軍營裏接出去,我就帶你去找他。”


    沈煜舟瞥了他一眼,“趁火打劫?”


    傅銘淵呲著白花花的大牙擠眉弄眼的,“互惠互利。”


    也不知道沈煜舟怎麽和傅大人說通的,反正次日傅銘淵是順利從軍營裏出來了。


    他騎在馬上,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謔,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沈煜舟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把路邊承受不住樹葉重量垂下來的樹枝撥開。


    “你說的那個鑄劍師到底在哪住?”


    出城之後這都又走了快一個時辰,景色是越來越漂亮,人煙卻愈發稀少,別說鑄劍師了,連個劍柄都沒看到。


    “你急什麽,人家能人有點自己的喜好還不行啊?我認識的這位師父就喜歡僻靜。”傅銘淵道。


    看沈煜舟不理他,傅銘淵又補充道:“哎呀快到了,前麵河邊,過了橋就是。”


    沈煜舟一夾馬腹,馬兒撒開歡兒跑了出去,留下傅銘淵在後麵急赤白臉的吆喝著——


    “唉……你這人,等等我啊倒是。”


    馬蹄聲在橋邊停了下來。


    這條河不寬,橋也窄的很,兩人把馬栓好,步行過了橋。


    橋那邊有幾間木屋,其中一間的房頂上有一個兩三人都合抱不住的大煙囪,此刻正往外冒著滾滾濃煙。


    “趙大師,我等已經在此等候三日了,不知今日可否賞臉相見?”


    木屋外站著一行勁裝人士,皆是帶劍挎刀,一派江湖人士的打扮。


    見沈煜舟二人走近,其中一個濃眉大眼的高大男子開口道:“二位可也是來求見趙大師的?”


    傅銘淵抱拳,“正是。”


    那人倒是不見外,兩三句便跟他們聊了起來,“那你們怕是見不到人的。這位大師性子古怪,見誰不見誰都是看心情,我們三日前就來了,他理都沒理,一頭紮進屋裏練劍去了,我們幾個在這也隻見到了送飯的小廝能進去那屋。”


    傅銘淵笑道:“多謝兄台告知。”


    說完便拉著沈煜舟到一邊小聲道:“他要是一直不出來怎麽辦啊?咱們總不能硬闖吧?”


    畢竟他們有求於人。


    沈煜舟睜大了眼睛,“你不是認識這位大師嗎?”


    傅銘淵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我就是有一迴喝酒的時候聽人提過,這不是怕你不把我帶出來嘛。”


    沈煜舟沒好氣的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拍掉,轉頭往木屋走。


    “小哥兒。”他叫住木屋裏的小廝問道,“敢問你家主人何時才能出關呢?”


    屋裏的小廝年紀約摸十二三,聞言搖搖頭,“說不準,先生鑄劍有時一兩日,有時接連幾月都是有的。”


    沈煜舟看看天色,日頭快要爬到頭頂,便道:“不知今日可否讓我為你家先生送飯?”


    小廝正準備去送飯,聞言又搖了搖頭,“先生鑄劍時不見外人的,我要是讓你進去了,他不僅不會理你,還會怪罪我呢。”


    果然有本事的人脾氣大。


    沈煜舟沒再苛求,搖搖頭準備離去,卻在這時聽到旁邊傳來一陣開門聲——


    “趙先生出關了!”


    那群江湖人先擁了過去,將走出房門的鑄劍師圍得嚴嚴實實。


    “我今日不見客,你們走吧。”沈煜舟聽到被圍著的人如此說。


    小廝小聲在一旁嘟囔了一句,“先生這是鑄劍又不順了。”


    在一聲聲“前輩”“大師”“先生”的央求聲中,鑄劍師緩緩走向主屋,正準備抬腿邁進廳堂,卻又遲疑的在沈煜舟身邊停下了步子。


    “你是?”


    沈煜舟隻見到一個穿著潦草,肌肉遒勁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身旁,知道這便是那位有本事的高人,抱拳道:“在下沈煜舟,今日前來是想請教前輩兵刃之事。”


    “沈煜舟。”那鑄劍師把他的名字又重複了一遍,上下打量了他半天。


    “你是沈廷山什麽人?”


    沈煜舟抬頭,“正是家父。”


    鑄劍師沉默著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道:“進來吧。”


    屋外幾個江湖人敢怒不敢言,隻能眼睜睜看著後來的沈煜舟和傅銘淵跟著大師進了屋。


    “晚輩冒昧了,不知前輩與家父……?”沈煜舟問道。


    那鑄劍師笑得爽朗,“當年你父親在戰場上用的那杆烏金長槍,還是我做的呢。莫說他,便是你小時候也是見過我的,怎麽?不認得了?”


    沈煜舟仔細在心中想了想,恍然大悟,起身行禮道,“煜舟拜見舅舅。”


    傅銘淵不明所以,也跟著拜見了一番,疑惑道:“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個舅舅?”


    “哈哈哈。”鑄劍師又笑了幾聲,“我多年不迴去了,淵兒都不認得我了。”


    傅銘淵聽他這麽說漸漸睜大了眼睛,“難道你是......國舅爺?”


    那鑄劍師撇撇嘴不悅道:“叫什麽國舅,我姐姐都沒了這麽些年了,叫舅舅。”


    此人正是趙皇後的胞弟!


    傅銘淵乖覺的叫了聲舅舅,用了半天功夫把他和記憶中的那個翩翩公子聯係到一起。


    若說這聲舅舅,還是該讓簫雲皎來喊才是。


    他們小時候在一塊兒玩耍,見過幾次這位國舅爺,傅銘淵還記得那時候他長得麵若冠玉,貌似潘安,是個美男子,再看看眼前這位蓬頭垢麵,身子骨一看就很結實的大漢……


    實在是判若兩人。


    趙崢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主動開口解了他們的惑,“早些年跟著家裏的商隊走南闖北,尋得一位良師,意外發現這鑄造兵器很是有趣,我就索性入了行,後來師父去了就另起了爐灶。反正京城那些人我都不太喜歡,住在這清淨。”


    簡單說了兩句他想起來問道,“你們剛剛說來找我是有什麽兵刃上的事要問?”


    沈煜舟本來還有些顧慮,如今見這位鑄劍師是趙崢,直接把包袱裏的斷劍拿了出來,“舅舅您看,這兩把劍可有不妥?”


    趙崢接過看了一會兒道:“這是……軍營裏頭拿出來的?”


    沈煜舟點頭低聲道:“正因這劍是在軍營裏拿的,城裏眼線眾多,不好輕易示人。”


    趙崢皺眉,“這可有些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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