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青、孫二娘夫婦,眼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了,頓時怒不可遏,便轉身迴裏間,一人操著一條樸刀,朝酒肆外追去。


    那醜麵漢子卻是個精細人物,心知自己不過仗著那夫妻二人措手不及,論武藝自己怕是敵不過二人聯手,對此間地形環境又不熟悉。


    便使了一招燈下黑,出了酒肆便朝一處密林中鑽去,隻卻未深入,繞著幾株參天大樹,又迴到了酒肆背後,躲進了酒肆的地窖之中。


    那地窖中擺著幾個大缸,又碼著一摞摞茅草,醜漢用茅草三兩下將自己與救的大漢仔細遮掩住,便小心的躲著。


    隻這般躲著不知過了多久,醜漢聽得身邊的茅草下傳出一聲悶哼,麵色激動的朝著頭頂的地窖縫隙,向外看了半響,見無動靜,便扒開蓋在兩人身上的茅草。


    醜漢用力的搖晃著身邊大漢的身軀,低聲焦急的喊道:“大師,醒醒,醒醒......”


    但見那大漢雙眼噌的一下睜開,當時便眼露兇光,眉生殺氣,一把薅住麵前醜漢的領口,砂鍋大的拳頭便要招唿上去,直咬牙切齒的說道:“便是你這撮鳥要害灑家。”


    “大師且慢動手,且慢動手,卻是湯隆救的你呀......”醜漢見狀直汗毛乍起,險些便要魂飛天外,一臉焦急的將事情始末和盤托出。


    這醜漢原是延安府人士,姓湯名隆,因好使槍棒,又渾身麻點,被江湖上喚作——金錢豹子。


    祖輩以打造軍器為生,父親曾任延安府知寨官,但在父親死後,因其生性好賭,而流落江湖,後在武岡鎮靠著打鐵度日。


    年前湯隆因欠了賭債,迫於生計,便收拾了行李往東京汴梁,欲投靠在汴梁做禦前金槍班教師的表哥徐寧。


    午間因緣際會路過十字坡,卻是剛好於張青的剔骨刀下,救下了眼前的大漢。


    大漢聽他講完,歎了口氣,汗顏道:“湯隆兄弟莫怪,灑家情急之下失了分寸,想我魯達自詡英雄一世,今日卻險些栽在這對鳥夫妻手裏,幸得兄弟相救,今日之情,灑家他日必還。”


    湯隆聞他言語,直身軀一震,便推金山倒玉柱的朝大漢拜道:“卻不想湯隆今朝路見不平,救的竟是聞名天下的魯提轄。”


    “兄弟切莫多禮,灑家今日蒙你搭救,已是感激萬分,怎能再受你大禮。”大漢一把扶起湯隆,直感慨道。


    自從落發鬧禪林,萬裏曾將壯士尋。


    臂負千斤扛鼎力,天生一片殺人心。


    欺佛祖,喝觀音,戒刀禪杖冷森森。


    不看經卷花和尚,酒肉沙門魯智深。


    這大漢卻也不是別人,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豪俠好漢,正宗的西軍將領出身,昔日乃渭州經略府提轄,因為民女金翠蓮打抱不平,三拳打死惡霸鎮關西,後為了躲避官府緝捕便出家做了和尚,姓魯名達,法號智深。


    卻說這魯智深之前救了林衝,也因此得罪了高太尉。高俅吩咐大相國寺,不許寺裏收留魯智深,同時派人捉拿。


    魯智深這邊卻得了燕青與一眾潑皮報信,便一把火燒了菜園子,逃出東京,直朝山東而來。


    後又在興仁府遇到了舊日西軍同僚,一連盤桓大半月,是以今日才到了孟州地界。


    卻是不曾想在這十字坡,一時不察,便如水滸原文中一般著了道,隻這一次張青並不義氣,若非湯隆機緣巧合下搭救,便是要命喪黃泉。


    湯隆見他感慨,卻也不便多言,隻在這地窖裏憋了許多時辰,覺得渾身酸痛,便起身活動了下筋骨,不曾想動作太大,打翻了地窖中的幾個大缸。


    隻見那大缸破碎,散落出一地的白骨,新舊各異,其間怕是不下數十具骸骨。


    魯智深見狀,隻覺得一股滔天的怒火直衝腦門,牙呲欲裂,雙眼布滿血絲,滿臉殺氣的吼道。


    “這對醃臢潑才,竟害得這般多人命,灑家今日若不為民除害,便叫灑家不得好死。”


    說罷便隨手操起一條地窖中的木棍,衝將出去,沒走幾步,便遇到了尋著動靜而來的張青、孫二娘夫婦。


    直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沒等二人反應,魯智深便衝了上去,手中木棍劃出一道破風聲,打在那菜園子張青的腦門上,直將其打得腦漿炸裂,直挺挺的倒在雪地上,沒了動靜。


    那孫二娘見狀,嚇得肝膽俱裂,顧不上什麽夫妻情深,麵無血色的扭頭便跑。


    隻此刻渾身殺意的魯智深哪能放她逃脫,撿起張青掉在地上的樸刀,朝著孫二娘的後背猛的一擲,便是長刀貫胸,那孫二娘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魯智深殺了這二人,心頭卻是還不解氣,直將酒肆內的酒壇全部打翻,一把火將這害人無數的黑店,燒的印紅了半邊天。


    熊熊大火燃燒,湯隆站在魯智深身後,一臉沉重的說道:“提轄此番殺了這對賊夫妻,這火勢燒紅了半邊天,怕是方圓十裏都能看見,官府最晚明日便會來此探查,接下來提轄卻又如何打算?”


    “灑家卻是怕他個鳥。”


    魯智深本就是個嫉惡如仇之人,對其而言,遇到十惡不赦之徒,殺了便殺了,哪管別的甚道理,直朝著湯隆說道。


    “灑家此行,本就是得了那鄆州獨龍崗泰山君手下的書信,要去投他,想我那林衝兄弟和王教頭,得罪了太尉高俅,他也敢收留,灑家卻是怕甚。”


    湯隆聞言,卻是心頭一喜,盤算著那獨龍崗的泰山君,卻是在江湖上有著偌大的名頭,那祝家莊亦是山東地界最大的豪強,若我能得了麵前這位魯提轄的引薦,尋得此處安身,便無需再去汴梁尋我那表哥,卻不是上好。


    心中這般想法,嘴上卻是另一番話,隻聽那湯隆說道:“魯提轄既有這般好去處,卻是小弟多餘擔心了,獨龍崗距此卻不過百十裏地,提轄想來一兩日便到了,隻小弟還得冒著風雪遠去汴梁,投我那多年不見的表哥。”


    魯智深聽他言語,便知他何意,心中卻是不耐煩,方才急著尋仇未曾細看,如今此番作態,卻不是條爽利漢子。


    念著其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倒也耐著性子說道:“灑家見你也有幾分勇力,又聽你講祖輩都以打造軍器為生,想來你這般人物,泰山君也是需要的,不若你便跟著灑家一道去投他如何?”


    “若能得提轄引薦,小弟敢不戴德謝恩。”湯隆聞言激動拜道。


    魯智深不耐煩道:“甚謝恩不謝恩的,你救灑家一命,灑家為你尋個安身之處,如此便算兩清了。”


    說罷便再不聽其多言,提著禪杖和行李,便大跨步的朝坡下而去。


    湯隆見狀,心知自己怕是惡了這位直腸子的魯提轄,卻也並不後悔,這江湖之大,能得獨龍崗這般一處棲息之地,耍些心計又值當些甚麽。


    ......


    風雪漫天,火勢依舊。


    張青、孫二娘這對盤踞十字坡多年,不知害了多少過路行人身家性命的夫妻,終是在今日得了惡報。


    這卻不是應了那句話:近奸近殺古無訛,惡人自有惡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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